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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月不露聲色地撇開周氏,她心裏隱隱對周氏有氣。


    若不是周氏懦弱,給了喬氏十幾兩銀子,叫她們嚐到甜頭,她們哪裏又會想方設法地到他們這裏來討債?


    這兩人,雖口口聲聲說要同他們斷絕來往,不再糾纏,可如她們一般無賴,她能相信他們無憑無據的承諾嗎?


    “給你們說得難道還不夠清楚麽?一百兩,沒有。”池月鐵了心,一字一頓地又說了一遍。


    見池月鐵打不動,喬氏硬扯了把吵吵嚷嚷的池奶奶,到底降了價,“那好,五十兩,總可以了吧?若是再少,你爺恐怕都要以為你詛咒他們,不樂意了!”


    池爺爺在池月幾個晚輩眼裏,尚且還有點威望,如今池奶奶撒潑耍賴的模樣,叫喬氏想拿出來威嚇都不免心虛,隻好拿池爺爺出來說話。


    “五十兩,也沒有。”池月又是麵色不改,一字一頓地答。


    “好好,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啦?”喬氏努力克製著欲將爆發的怒火,“池月,難道你不怕我們在這兒安鋪蓋住下,叫你們過不好這個年麽?”


    池月漸漸攥起了拳。


    若說她不在乎,是假的。可如今顧寒不在,縣太爺還會看在他的麵子上,在這自顧自熱鬧的時節,來管她這檔子屁大點的閑事兒嗎?


    這兩個潑皮無賴,難道她便無法動她們分毫?


    驀地,眼角瞥見正在一旁嗚嗚哼叫,衝著兩個潑皮示威的青銅,池月勾唇冷笑,“青銅,還不送客?”


    青銅接到命令,立時便如箭躥了上來,麵對著兩個婦人,汪汪號叫起來。


    麵對兇神惡煞一般的青銅,兩個婦人直嚇得屁滾尿流,往門前倉惶逃遁。


    池奶奶差點沒被嚇得白過眼去,卻也不忘指著周氏怒聲道:“你個殺千刀的混蛋兒媳,看我迴去不告訴老爺子,叫他把你從族譜裏給逐出去!”


    周氏惶恐,立即拉扯池月,“月兒,快叫青銅迴來,莫要驚嚇到你奶!”


    池月恍若未聞,隻是默許青銅將兩人驅逐,眼看著便要將她們恐嚇到門外去。


    等兩人的腿腳出了門檻,池月正要召喚青銅迴來,卻聽喬氏顫栗著聲音大聲道:“三十兩,三十兩如何?”


    “十兩,再討價還價,便是五兩。”池月的話語聲中無半點感情,因她已然對老宅失望透頂,再不想與他們有任何瓜葛,最好今後再也不喊這兩人為“奶奶”和“大娘”才好。


    “好,十兩就十兩!”仿若下了天大的決心,喬氏咬牙切齒,頓腳喊道。


    “我早就說十兩足夠了,你還要鬧這麽一出,叫人看了笑話!”池奶奶嗔怪地瞪視一眼喬氏,準備進來取那十兩銀票,瞥見青銅的刹那,渾身顫栗著,腿腳硬是抬也抬不動。


    “大媳婦,你去拿!”池奶奶吩咐。


    喬氏隻好由側麵,遠離著青銅進去,正要由池月手裏取銀票,卻見池月將銀票抬高,放到身後,對池馨道:“姐,去屋裏拿紙筆來,我要寫字。”


    池馨進到屋裏,很快取出筆墨紙硯,放到池月旁邊的木桌上。


    池月走過去,執起筆來,匆匆寫下幾行字,一邊寫,一邊口中念著,“彥帝九年臘月三十,池月與周氏於今日給池家老宅十兩銀子,作為池家二老的晚年養老金,從此與老宅毫無瓜葛。老宅二老,同池老大一家,無論因何事,若再來糾纏,立時賠付池月與周氏二十兩銀子,立此為據,望其莫忘。”


    喬氏聽聞這話,登時急紅了眼,“你才給我們十兩銀子,便要我們賠償二十兩?這不是訛人麽?”


    池月冷笑,“你們若不來糾纏,打擾我們,哪裏來的賠付一說?是以,你們隻要管好自己的腿和口,別來叨擾我們,你我便永遠相安無事。”


    “池月,你如此絕情,將來看有沒有好人家看上你!”喬氏一把奪過池月手裏的銀票,忿忿然迴身。


    池奶奶見了銀票,卻樂得屁顛屁顛,雖還沒想到如何使用這麽多銀錢,可錢財在她手上,她便安心多了。


    “汪汪”兩聲,青銅朝兩人的背影怒聲吼叫,兩個婦人嚇得臉色刷白,一眨眼間便跑了個無影無蹤。


    池月緊緊攥住手裏的契約,抬眼看向周氏,“娘,以後莫要再做傻事。你對不懂得感恩,隻知索取的人施恩,換來的隻會是他們的愈發欲求無度,橫行霸道。經過此事,你若再看不清她們的嘴臉,我真正對你太失望了。”


    周氏怔忡地看著池月,知她顯然對自己私底下接濟老宅的事兒知曉得一清二楚,抹了抹眼角,歎息一聲,“這也算是花錢得了個教訓,娘再看不清楚她們的嘴臉,真正是豬油蒙了心,糊塗到了極點!既然有契約在,咱們今後也不必總受人勒索欺辱。我今後也不怕她們對外人說三道四的,以後總算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


    池月也歎息一聲,捏了捏周氏的手,算作寬慰。


    周氏畢竟是古代的女人,三從四德的訓誡接受得多了,難免將這些事兒牽掛在心上,鬱積成結。


    她身為21世紀的新新人類,應當體諒這些可憐的女人才對。


    池馨見她們哭哭啼啼的,連忙過來,笑著道:“你看你們,大年三十的,有什麽事兒值得咱們愁容滿麵?池月,快來幫我下餃子。娘,您坐下來歇一歇,喝口茶吧,我跟妹妹忙活。”


    周氏同池月這才欣慰地笑了笑,一家人再次其樂融融,笑聲陣陣傳揚出去。


    顧寒迴京時,正是焰火飛天,花燈搖曳,京城最熱鬧,也是最美的時候。


    顧寒卻顧不得欣賞這些熱鬧的景象,馬不停蹄地進入宮中,拜見太後。


    太後的慈寧宮中,華燈照得大廳內有如白晝,映照著軟塌上一抹華貴的絳紅,上好的綢緞反射出奪目的光彩。淡雅的熏香彌漫在空氣中,掩蓋了四下裏木炭的氣息,也叫軟塌上斜靠著的年邁婦人,愈發得昏昏欲睡。


    “迴稟太後,容王迴來了。”太監李鄂上前,小心翼翼地稟報。


    太後霍然睜開雙眼,連忙立起身來,“快讓他進來。”


    待見到顧寒,她更是喜笑顏開地趨步上前,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嗔怪道:“你這小子,出去一年半載的不知道迴來,也不想你母後是不是?”


    顧寒見太後精神矍鑠,登時皺眉,“母後,您不是派人跟我說,您臥病在床,甚不舒適嗎?兒臣擔憂您,才由千裏之馬不停蹄地趕來,可此時您不是好好的安然無恙?”


    “哼,若不是我佯裝有病,你如何肯迴來?我也是無法,才出此下策。”太後說得理所當然,不顧顧寒不豫的神色,話語裏流露出濃濃關切,“瞧瞧你,出去後便又折騰自己的身子,變得如此消瘦。外頭哪裏有皇宮裏好,吃的穿的都糟糠粗陋之極,要我說,這次迴來便不要再出去了,好好待在京城,讓母後找個人盡心伺候你,給你養養身子。”


    顧寒知自己分明在出去的一年多時間裏,養得白白胖胖,比剛出去時還顯胖了幾分,麵色也紅潤健康得很,太後如此說,無非是嗔怪外頭不如京城,旁人不如她照料自己的兒子如此用心罷了。


    他並不戳破,盡心滿足著母親的自我迷戀。


    顧寒一來,太後便命禦膳房做了燕窩百合粥、鮑魚海參菜等,滿滿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伺候。


    麵對這些珍饈美味,顧寒卻半點胃口也沒有。不知怎的,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池月所做的家常小菜,舌尖泛濫的,也是在她那裏才品嚐得到的熟悉的味道。


    見顧寒放下筷子不吃,太後愈發憂慮重重,歎息道:“這一年你獨自在外頭,可苦了你了!明日便叫韓琪陪你到寒山寺,燒香拜佛,一並欣賞美景散散心,再叫那丫頭做幾道可口的美味給你,想來一個年也過得舒心得很!”


    “韓琪?”顧寒蹙眉凝思,“可是韓丞相之女?”


    記得幼時宮裏舉行宮筵,他曾見各她兩三迴。


    “你還記得她?如此甚好,甚好!”太後笑得合不攏嘴,更有深意在裏頭,“你不在的時日裏,韓琪那丫頭時時進宮,陪我談心,解了本宮不少的煩悶。她還做得一手佳肴,繡得一手好花,可謂琴棋書畫無所不能。且上得了廳堂,又下得了廚房,這名門貴女裏頭,如她一般事事皆能,且樣樣精通的伶俐女子,真正不多見呢!明日你若見了她,也保證如我一樣,對她寵愛有加。”


    聽太後如此說,顧寒眉心不由蹙得更深。他隱隱地覺得,太後將一個女子如此推搡到他這邊,還要他對她“寵愛有加”,存心便不一般。


    “兒臣剛迴來,想先去拜見皇哥皇嫂,見一見昔日好友。”顧寒委婉推托,“還望母後成全。”


    太後見顧寒執意如此,也不好強求,隻好妥協,“也好,明日便放你一天假,隻是後日你可要給人家韓小姐一個機會,莫要叫人家久等。”


    顧寒不置一詞,同太後說了一會兒私房話,便迴去了皇宮外自己的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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