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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月決定親自去天然居一趟。


    見到池月,蒙老板迎接上來,寒喧一二,才問:“我正要讓人前去你那邊取蘑菇呢,你怎的搶先來了?難道是將蘑菇親自送上門來了嗎?”


    他向門外探看,卻並沒有見到車馬之類,疑惑地看著她。


    池月咂了咂嘴唇,到底將想好的說辭道了出來,“蒙老板,對不起,我家中的蘑菇地遭了難,不知被誰人翻了個底朝天,至於蘑菇,一夜之間全部被損毀,也就不能向你們提供貨源了。”


    聽池月使到此處,蒙老板漸漸驟起眉頭,“竟還有這種事?此時也算得太平盛世,不招匪類無有叛亂,人人也都尚且能吃飽穿暖,對方竟下此等狠手對付於你,想來是不是你得罪了人,且得罪得深了?”


    池月蹙眉搖頭,“我實在想不出是誰人做的。”


    蒙老板見她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想不出所以然,也不再追問,返迴到現實的問題上來,“你說蘑菇無法提供,可我們這兒的蘑菇菜已然成了方圓百十裏的招牌菜,眼看著定菜的人越來越多,今日更是有不下二十桌定了這菜,這,這,難道要我們食言,全部推辭了嗎?”


    蒙老板的語言愈見疏離,眸光中也越來越冷峻,“再說,你我已然簽訂了合約,合約上可是說得清清楚楚,若你方違約不提供貨源,可是要賠償我方一千兩銀子的。”


    池月心裏一緊。


    經過半年的製糖和兜售蘑菇,她手頭已然存有七百多兩。可是距離一千兩,尚且有一段距離。


    一時間,她上哪裏湊齊這麽許多賠償金?難道要將作坊賣了換錢嗎?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便疼如針刺,恍若滴血。


    “蒙老板,不是我故意不提供給你們貨源,而是非我能夠左右得了的災害,導致了這一切。合約上不也寫著清楚明白,‘除非自然災害和各種不可抗力導致的無法提供,才不予追究’嗎?”池月據理力爭,慶幸自己足夠英明,非要堅持在上麵加上這一句至關重要的條件,想不到此時有了用武之地。


    “自然災害,不可抗力?”蒙老板搖頭笑著,“可你如今所遭受的是自然災害,是不可抗力嗎?這分明是人為災害,且如你平日裏為人小心謹慎,謙虛和氣,哪裏會得罪如此膽大包天之人來報複?分明是你自身導致。”


    蒙老板的鐵麵,如此冰冷,冷透了池月的心。


    她才知從前的客套和熱絡,俱是為了商業上的利益,此時才見真心。


    “難道您就不能通融通融,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池月不甘心地咬牙道,“等我重新種植,定當將這幾日欠你們的如數送還給你們,且不收一文錢。”


    蒙老板卻又鐵麵無情地搖搖頭,遍掃著大廳內吃飯的顧客,“可你令我得罪的這些客人們,他們對我們天然居的信任可是再尋不迴來了。


    池月驀地冷冷看著蒙老板,到底明白自己是如何也說服不了他了,畢竟他才是唯利是圖的商人。這份巨額賠償金,看來他是要定了。


    咬咬牙,池月正要打腫臉充胖子,承受下這份苦果時,驀地,從樓上傳下一個洪亮如鍾聲,又帶著孤山遠寺般縹緲餘音的聲音來。


    “老蒙,帶這位姑娘上來,我同她聊聊。”


    蒙老板陡然間變了臉色,恭恭敬敬地朝上頭一躬身,“是,我這就帶她上去。”


    看了池月一眼,眼裏盡是迷惑。


    池月也很納悶,樓上的神秘人是誰?她找他做什麽?


    跟隨蒙老板來到樓上雅間,進入裏麵,卻見這裏紅木家具簡單而雅致,古董大花瓶裏插著觀賞植被,屋裏也顯得綠意盎然。


    一個頎長而倜儻的人影,背著手,在一排堆滿了書籍的書架前靜靜地矗立,閱讀著其中的一本。


    “公子,人給您帶來了。”蒙老板恭然地道,“不知您找她可是為了違約的事兒?這事兒……”


    “這事不必追究。”那人這才將書籍放在書架,迴過身來。


    池月倒抽了口涼氣。


    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目入鬢,目光炯炯。


    若說顧寒的眸子如寒星,那這人的眸子便如同太陽一般,灼灼燃燒,叫人不敢直視。


    顧寒可謂是個風流俊秀的美男子,這十裏八鄉也尋不到堪比他的了,此時這人,卻可與他相較一二。


    兩人俱是美男子,卻又有不同。顧寒溫潤如玉,這人棱角分明的麵孔上卻多出幾分堅毅。


    兩個人卻又俱散發出一股傲然不羈,瀟灑風流來。


    “公子,你好,不知貴姓?”池月福了福身子,好奇地問。


    眼前的公子還未開口,蒙老板趕忙道:“池姑娘,這是我們的大老板穆老板,可是頂頂厲害的人物,你可莫要直言衝撞了他。”


    在他眼裏,池月身為一個鄉野丫頭,一見麵竟要詢問自己大老板的名字,真可謂不知禮數,膽大之極!


    池月卻不以為然,在她被現代所熏陶的眼裏,連天皇老兒都算不得什麽,他同她一樣,隻是個肉體凡夫而已。


    令她奇異的使,蒙老板竟還有個頂頭上司,天然居的真正老板,居然是眼前這個穆老板?


    穆辰淡淡啟口,“老蒙,你出去吧,我同池姑娘來商討此事。”


    蒙老板有些發蒙,不過是個不懂事的鄉野小丫頭而已,哪裏就能同穆辰同處一屋,商量什麽事了?


    要知道,穆辰每隔兩三個月方才前來一趟,每次都隻有蒙老板一人知曉他的行蹤,穆辰不喜旁人打擾。


    “穆老板,這小丫頭的事情小得很,怎能勞煩您……”


    “出去把門帶上,叫人備幾個菜來,我同池姑娘邊吃邊聊。”還沒等蒙老板把話說完,便又被下了逐客令,他不得不退了出去。


    退出去後,蒙老板依舊在咂舌,奇怪穆辰是否是閑極無聊,竟管起這等小事來。


    “池姑娘,請坐。”穆辰讓座。


    池月毫不客氣地坐在他的對麵,旁邊有一扇敞開的軒窗,可見到唯美的夏日風光。


    穆辰不言語,池月便也不說話,自顧欣賞外麵的風景。


    穆辰微微勾唇,“聽聞池小姐的蘑菇地出了事?”


    池月這才又將事件一五一十地道出來,最後歎息道:“我連自己得罪了何人都不曉得,竟就遭受了這等劫難,可見蒙老板說得對,是我平日裏為人太過苛刻了些,不曉得得罪了什麽變態狂。”


    “變態狂”三字令穆辰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這詞語用得恰當得很。”


    頓了一頓,他又道:“我打從十五歲開始,便雲遊各地,爬山涉水,品嚐每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從未止息。到得如今六年過去,其間也見了不少奇聞軼事,如你這般的也並非沒有。”


    池月想不到眼前這人竟是如徐霞客一般的旅行家,探險家,一時來了興致。


    “那你倒是講給我聽聽。”池月催促著,一邊捉起桌上的酥皮花生,放進了嘴裏。


    穆辰見有人對他的見聞感興趣,也來了談興,“那人的花生地也是被人傾軋損毀,他一家自是哭天搶地,咒罵禍害他們土地的人不得好死雲雲。他們氣憤之餘告了官,衙役們下來查辦,卻也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他的仇人們竟都有不在場證明,一時間這案子成為疑雲重重的懸案。”


    這不正和她親身經曆的相類似嗎?池月愈發興致昂然,“然後呢?”


    “然後,”穆辰又為池月傾倒了一杯茶,也為自己傾倒了一杯,這才繼續娓娓道來:“我卻知曉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你?”池月想不到是這個結局,微睜了雙眼,“你是如何知曉的?”


    穆辰不急不緩,勾唇一笑,“隻因我那時也在圍觀的眾人之間,眾人盯著田地裏熱鬧的景象瞧時,我卻注意到觀眾當中一人的動作。我見他偷偷將地裏的兩隻腳印用土埋覆,眾目睽睽之下,做得人不知鬼不覺。是以,我直覺他同此事想必有關。”


    “是以,我偷偷尾隨著他迴去家裏,聽到了他同他老婆在屋裏的對話。說的無非是幸虧無人注意到他隱藏自己的腳印之類。”


    池月當即豎起大拇指,“厲害!想不到穆大老板你還是個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的神探呢!”


    見池月如此大方自然地讚美一個人,穆辰忍不住道:“我見過浩如星海般的女子,你還是第一個對我豎起大拇指的,如此也算奇特之舉。”


    池月這才注意到,自己興奮之下竟然做出現代女人才有的舉動,而這舉動,在古代男子看來,大概太過不雅了吧?


    她尷尬地笑了笑,將手藏到了桌子下邊,驀地轉移話題道:“對了,你說的這人,作案動機是什麽?難不成他同受害者有仇,受害者卻不知曉嗎?”


    穆辰搖頭,羽扇掀開,也為池月送去了一縷涼風。


    “兩人無冤無仇,且也不常往來,提不到什麽瓜葛。”


    池月挑了挑細眉,驀地想到一種可能,起身拍案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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