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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厲聲嗬斥池月時,望見池月的臉,周氏將要出口的話卻又生生吞咽迴去。


    她想到池月被老宅逼得死而複生,自從她重新活轉過來,便猶如換了個人似的,一步步發家致富,也叫他們一家人從此過上了日漸舒適的好日子。


    眼看著池月遭遇到一點挫折,她便要斥責她,叫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這究竟是為池月好,還是生怕池月連累到自己呢?


    想到此處,周氏低下頭,默不作聲。


    “好,你們一家子人狼狽為奸,都不是好東西,看老天爺怎樣收拾你們!”喬氏跳著腳,罵罵咧咧地出了門。


    池月冷笑,“喬氏這種人也敢時時刻刻在口頭上掛著‘老天爺’三個字,也是稀罕。”


    “你大娘怕鬼神怕得要命,常常要在家裏進香跪拜的。”周氏道。


    “這種人才不信鬼神呢。”池月不以為然,“他們隻是怕鬼神來索命而已,至於如何能避免鬼神來索命,這種糊塗人卻不得而知。”


    周氏不再辯論這個,迴到正題,緊迫地問池月,“月兒,告訴娘,你是不是又得罪了什麽人了?這迴還是村長幹的麽?”


    池月搖搖頭,“村長如今已經不敢如此放肆,他也是個懂法的人,應當不會做這等宵小行徑。”


    頓了一頓,她又蹙著眉心道:“除了老宅,我卻想不出得罪過什麽人。而地裏連微小的邊界都被刨去的模樣,卻又不似他們那些粗手笨腳,丟三落四之人行得出的。這深更半夜的,似他們如此膽小怕事之人,見著樹影也以為見著了鬼,聽見布穀聲也以為抓他們的來了,興許刨了不到一半便扔鋤頭撒丫子地逃掉了。”


    周氏同池馨,無不佩服池月的明察秋毫,所推理的又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莫不是你莫二娘和莫二叔?”周氏又猜測,“他們偷盜紅糖所得的錢財,已然盡數還給了咱們。我後來聽人說,他們被押去了衙門,硬生生各挨了二十大板,是被親戚雇車給接迴來的。這一段日子行動不便,日子過得可艱難,心裏難免對咱們有記恨。”


    “且他們做了偷竊之事,受盡了鄰裏間的白眼,那些冷嘲熱諷也免不得叫人心裏憋屈呢。”池馨接口道,“這些是我去河邊洗衣裳,聽荷花講給我們聽的。”


    池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此說來,他們對咱們生出報複心,也極可能。”


    “哎,我早說過,鄰裏之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莫要傷了和氣,你偏不聽!”周氏嗔怪了池月一句。


    池月不答,她隻覺這其中有些蹊蹺,卻也說不清道不明。


    縣太爺派來的兩名衙役很快前來,在池月的率領下,首先來到被破壞的田地前察看。


    一名衙役翻了翻土,又察看了四分五裂的蘑菇,道:“這是用利器所為。”


    “不就是鋤頭麽?”池月指了指地旁的鋤頭,“翻地不都用的這個?”


    衙役上前察看了下鋤頭的刀口,這才有模有樣地點點頭,“大約是這個。”


    “且刨土極深,用力巨大,想來是個力氣大的男子所為。”衙役推理道。


    “鄉野間許多女人的力氣可不比男子的小。”池月不以為然。


    “極大力氣的女子畢竟是少數。”衙役不想被奪了話語權,竭力為自己掙著臉麵。


    池月不想聽他們多作廢話,迫不及待地問:“看看有腳印沒?”


    衙役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你這女娃倒是精明,知曉我們的辦案程序。”


    “你們的辦案程序,死板得很。”池月直言不諱。


    衙役搖頭擺腦,“你懂什麽?這些收集到的證據,可都要明文列在紙上,以便呈堂證供的,是以得足夠明確才行。”


    池月等著他們察看完畢,卻聽他們搖頭道:“興許是白日裏前來踐踏的村民太多,分辨不出什麽來。”


    青銅嗅聞遍了田地周圍,竟也無功而返。


    池月見這裏察探不出什麽,便又率領兩人到了莫二叔家。


    距離被池月趕出作坊,已經過去足足兩個多月。


    莫二娘和莫二叔被打了一頓,一月內下不得床。第二個月隻能踉踉蹌蹌地走,花費了家裏大半的積蓄不說,還丟人現眼得不到所有人待見,也沒人肯前來看顧幫忙,隻覺孤苦淒涼,兩人免不了日日拌嘴,爭吵不休。


    他們十五歲的兒子忍受不了家裏的烏煙瘴氣,借口要去城裏找活計幹,賺點錢財,寄宿到親戚家去了。


    此時見到池月,兩人俱是如同見到虎狼出洞一般,莫二叔扔掉煙袋子,由躺椅上豁然起身,莫二娘則一把扔掉手裏在篩糠的簸箕,直嚇得連連後退。


    眼看著兩人踉蹌著還沒好利索的腿腳,便要退迴到屋裏,關緊房門。


    池月撇了撇嘴角,道明來意,“想來你們也知曉我們家出了何事?”


    莫二娘躲在莫二叔身後,慌忙搖頭,“我們不知曉,我們什麽也不知道!”


    “那你們為何這麽害怕?”池月目光淩厲,叫莫二嫂愈發顫栗起來。


    見池月另有其事,卻叫莫二叔鎮定了不少。


    莫二叔拉扯了莫二嫂一把,不好意思地笑,“叫池老板笑話,我家這位自打那迴出事,似有了瘋癲一般,提到你的名字便渾身顫栗不止,今日見到你,更是老鼠見到貓,可想而知了!”


    池月嘴角顫了顫,敢情自己變成了活閻王?


    幸好莫二娘將手指顫巍巍地指向另一個方向,為池月辨明清白,“我不是怕她,我是怕,怕那條狗!”


    青銅聽聞此話,再次露出齜牙咧嘴的模樣,似要逞一逞自己的威風,差點又令莫二娘暈厥倒地。


    池月無奈地搖頭,任由莫二叔將莫二娘扶進了屋,等他迴來,才粗略將事情道明。


    莫二叔連忙擺手,竭力替自己辯解,“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們幹的,天神老爺作證!池老板,我們是誆騙過你沒錯,可自打那迴吃盡苦頭,便長了記性,再也不敢胡作非為,哪裏還敢出去做這等喪盡天良的行徑去!池老板,你可莫要冤枉我們呀,我們這個家真的不能再經受半點磨難了呀……”


    眼看著他就要跪下給池月磕頭了。


    池月隻是冷眼瞧著他,麵不改色,“那你說,昨夜你和你老婆在哪裏?”


    “在家裏。”莫二叔止住哭嚎,幹脆地答。


    “可有誰作證沒有?”池月緊接著問。


    莫二叔咬了咬牙,搖頭,“沒有。”


    又補充一句,“可也並不能說明,我們就去刨了你家的地!”


    池月並不答話,叫衙役去察看莫二叔一家的農具和院落,看是否有蘑菇的遺落物。


    兩名衙役麵麵相覷。他們可是縣太爺跟前的辦案能手,怎的這裏,自覺成了這鄉野丫頭的手下小嘍羅了?


    池月的當機立斷,有條不紊,思緒清晰,卻又令他們不得不刮目相看。


    是以,他們乖乖接受了池月的命令,開始察探起來。


    三人一犬,竟都沒有尋到蛛絲馬跡。


    青銅的鼻子可謂深不可測的敏銳,它既在農具上,以及這家人的身上衣物上嗅聞不出什麽,便宣告這人沒了嫌疑。


    希望又一次破滅。


    池月這才思慮重重,麵露不豫起來。


    青銅舔了舔她的手,似在給她安慰,又為她加油鼓勁。


    “謝謝你,青銅。”池月笑了笑,繼續振作了精神。


    眼看著四幕低垂,星鬥闌幹,兩名衙役不得不告辭,決定明日再來。


    迴來家裏,周氏立即招唿她坐下,“給你留了一些飯,累了一日,也該好好歇息歇息了。”


    說著,為她端來了熱好的飯菜,催促她快吃。


    可池月哪裏吃得下去?愁眉不展下,更有一顆憤怒憂愁的心。


    到底是誰,刻意叫她不好過?


    若說她得罪過誰,今日便有一位,可今日得罪的,總不能昨夜便來興風作浪吧?


    另外,提供給天然居的蘑菇,眼看著供不應求,明日待人家來提貨,又該如何向其解釋?


    見池月不動筷子,周氏歎了口氣,軟言寬慰道:“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這失卻了些財物總歸是小事,可莫要將自己的身子搞垮才好。”


    見周氏似變了個人,竟如此想得開,池月倒有些納悶,“娘,你白日裏不還心疼那三畝地嗎,怎的此時又不管己事似的?”


    “你的事自然是娘的事,我哪裏又不關己事了?”周氏苦笑,“隻是我想開了罷了。原本這些便是多出來的錢財,沒了也算破財消災,隻要你們幾個平平安安的,為娘的便覺心安。娘不圖旁的,隻求你們順順當當,平平安安。”


    說著,濕潤的眼淚又嘩然落下。


    池月心疼地撫摸周氏的麵頰,擠入她的懷裏,“娘,你放心,無論如何我們都是平平安安,順順當當的。”


    胸口中的重壓漸漸消散,池月隻覺周氏的懷裏恰似風平浪靜的避風港,如此溫暖,如此安詳。


    在這短暫的安歇中,池月並未放棄。她暗暗下定決心,她定要將刻意給她難堪的人給揪出來,好絕了這個後顧之憂!


    當夜,等大家都睡下,她來到空間內。


    見這裏由自己獨自培育的將近兩畝地的蘑菇,已然被自己摘去了一半,剩下的一畝地,也是零零落落,還未長大成形。


    隻顧著忙碌外邊,這裏的一小方天地卻忘了來繼續栽種培育。


    眼看著有了用武之地,卻又不能救人之急。


    到得明日天然居來提貨,自己看來真的要拿不出貨源來供給了。


    這又叫池月愁上加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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