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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風的正義,是民意調查。


    早先的君王,與後世的情景差不多,從身邊人嘴裏聽到的,基本上全是好聽的,動聽的,耐聽的,真話與實情基本上聽不到。為防止被與世隔絕,就開通了這條洞察民間冷暖的文路。采風主要是采詩,采集老百姓創作的反映日常甘苦的詩。早先的詩,與後來的詩也有點區別,後來人寫詩,多顯示文學上的才能,是文學創作,為做詩人而寫,為出版詩集而寫。早先的詩主要是抒寫人活著各種各樣的難受,各種各樣的不容易。是即興的,是有感而發的,是有的放矢的。有點類似今天的手機短信,國家出台了新政策,或者社會上有了突發事件,百姓裏的智者就及時地做出導讀或點評。


    典籍裏是這樣記述“采詩”以及詩的定義的:


    從十月盡正月止,男女有所怨恨,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男年六十,女年五十無子者,官衣食之,使之民間求詩,鄉移於邑,邑移於國,國以聞於天子。故王者不出牖戶,盡知天下所苦,不下堂而知四方。(《春秋公羊傳注疏》)


    故古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自考正也。(《漢書·藝文誌》)


    孟春之月,群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於路以采詩,獻之大師,比其音律,以聞於天子。故曰王者不窺牖戶而知天下。(《漢書·食貨誌》)


    誦其言謂之詩,詠其聲謂之歌。(《漢書·藝文誌》)


    《詩》以正言,義之用也。(《漢書·藝文誌》)


    “官衣食之”,穿著官服,領著官員傣祿,用今天的話講,叫比照公務員。采詩機構,相當於文聯這樣的部門。“行人振木鐸徇於路以采詩。”采詩官搖著木鐸沿路采詩。木鐸,是早先的響器,大鈴,銅製木舌。古代有重要政令出台,或重大節點日子才使用木鐸,“古者將有新令,必奮木鐸以警眾,使明聽也”,“文事奮木鐸,武事奮金鐸”。比如春分這個節令,春分早先的稱唿叫日夜分。“是月也,日夜分,雷乃發聲,始電。蟄蟲鹹動,啟戶始出。先雷三日,奮木鐸以令兆民曰:‘雷將發聲,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備,必有兇災。’”這是禮記裏的話,意思是,進入春分,雷聲發作,間或閃電,冬眠蟲類覺醒,破土而出。春分前三天,要搖著木鐸警示百姓,“雷聲即將發作,言行舉止有不守禮儀規則的(天將懲戒),生下的孩子會有缺陷,還會有別的兇象”。日夜分,是天循法則,人也要守社會的法則。以這個層麵為出發點,就容易理解《論語》裏的這句話了:“天下之失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


    以前詩官采詩,側重“怨刺之詩”,如果國家沒有發生重大功德事情,沒來由地對**或領導歌功頌德,被視為詩裏的下作,不被采信。當年的君王真夠了不起的,他們進行民意調查,不是往各地派出工作組,工作組收集上來的意見大概不夠鮮活,百姓因為有所顧慮也不一定敢說實話,在信息交通手段那麽差的時代,有采詩這樣的政策,應視為大的政治智慧。


    采詩製度真正的實施,其實也是很有限的。在隋朝已經有人發出了感慨:“諸侯不貢詩,天子不采風,樂官不達雅,國史不明變,嗚唿,斯則久矣。”清朝的畫家俞蛟也有調侃的句子:“采風問俗,紀載宜詳;品翠題紅,篇章爭麗。”今天也倡行采風,說“采風問俗,紀載宜詳”有些奢望,但願“品翠題紅,篇章爭麗”少一些,盡可能地說幾句真話和實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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