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奚和蹇叔勸諫秦穆公,一是為了秦國,害怕秦軍失敗;二是為了他們的兒子,一旦失敗,兒子就有可能喪命異國他鄉。


    孟明視是百裏奚的兒子,西乞術和白乙丙是蹇叔的兒子。鄭國對秦穆公的誘惑,的確是太大了。於是秦穆公任命孟明視為主將,西乞術、白乙丙為副將,率領秦軍經晉國、周國突襲鄭國。


    秦國突襲鄭國,可不像滅掉鄰近的梁國和芮國那麽簡單。因為鄭國距離秦國,有一千五百多裏。從秦國都城雍城,到鄭國都城新鄭,其間要經過晉國和周國。中間的桃林、肴函、轘轅和虎牢,都是非常險要的地方。但為了霸權,秦穆公願意豪賭一把。


    孟明視、西乞術和白乙丙率領的秦軍,出雍城東門,踏上了突襲鄭國的漫漫長路。一路上,秦軍並沒有受到什麽阻礙。經過洛邑北門時,將士們必須下兵車步行,還要收起所有的兵器,盔甲要全部脫下來,不動聲色慢慢經過,以示對周王的尊敬。


    可秦國的伐鄭大軍,自三位將領到其他將士,都是象征性地摘下盔甲,緊走幾步就快速跳上兵車,繼續東行。秦軍的三百乘兵車,無論是車左還是車右,無一例外都是這樣。


    洛邑北門城樓上,站著一些周王室的大臣。其中有一個少年大臣叫王孫滿,不過十來歲。秦軍過去以後,王孫滿對周襄王說,秦軍無法無天,毫無軍紀。領兵帶隊的將領,一定缺少謀略。這樣的軍隊,經過險要的地方,很容易受到襲擊,也不可能打勝仗。


    這個王孫滿,與前些年的王子虎一樣,是周王室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周王室已經日薄西山,什麽樣的人才也扭轉不了。


    過了周國就是鄭國,正當秦軍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大踏步經過晉國的屬國滑國時,路上遇到了一個鄭國人,說是奉鄭國國君之命,前來慰勞秦軍。這個人穿著朝服,趕著一群牛,前來拜見。


    這個人自稱叫弦高,是鄭國使者。知道秦軍遠道而來,送來了十二頭肥牛,還有四張熟牛皮。弦高一番說辭,讓孟明視大吃一驚。本來這次偷襲鄭國,沒有透露任何消息,鄭國怎麽知道的?


    弦高留下牛和牛皮,拜謝而去。孟明視馬上命令秦軍,立即發兵攻滅近在眼前的滑國。西乞術和白乙丙感到奇怪,孟明視說,鄭國已經知道我們要突襲,再去攻打新鄭,沒什麽勝算。


    滅掉滑國以後,秦軍帶著大量戰利品,班師返迴秦國。


    那個鄭國使者弦高,原來是冒充的。他因為經常在鄭國和洛邑之間販賣活牛,對這一帶比較熟悉。路上遇到一個周國大夫,和他說明了秦國要突襲鄭國的消息。牛販子弦高是個愛國者,他靈機一動、突發奇想,於是上演了一出牛販子犒勞秦軍的戲碼。


    弦高迴到新鄭,馬上告訴了鄭穆公。繼位不久的鄭穆公,馬上派人前往秦軍在新鄭北門的營地。見把守北門的秦軍已全副武裝,好像馬上要投入作戰的樣子。鄭穆公立即派遣大夫皇武子,對杞子等三個秦將說,貴軍為鄭國守城三年多,勞苦功高。不過敝國國小力微,無法再給貴軍提供糧草。聽說你們要離開,我們國君希望你們去原圃打獵,那裏的麋鹿很肥美,放鬆一下如何?


    麵對整裝待發的鄭國大軍,杞子三個人手下守衛新鄭北門的秦軍,其實並不多。前來攻打鄭國的秦軍,也還沒有消息。三個人感覺裏應外合的計謀被鄭國知悉,立即亂作一團。士兵們逃的逃、散的散。杞子逃到了齊國,逢孫和楊孫逃到了宋國。


    上一次燭之武退秦師,鄭國躲過一劫;這一次弦高假戲真做,又使鄭國避免了滅國的厄運。滅了滑國的孟明視、西乞術和白乙丙,裝載著從滑國搶劫來的戰利品,還有女人等,返迴秦國。


    國喪中的鄭國,因為弦高突然出手避免了亡國;同樣是國喪中的晉國,晉襄公和大臣們,也在緊急磋商下一步行動。


    在城濮之戰中立下大功,但屈居功勞第二的中軍將先軫,一向足智多謀。他認為秦軍不與晉國商議,就私自經過晉國土地攻打鄭國,不顧晉國和鄭國都在國喪期的現實,長途奔襲,是貪婪無度的表現。秦軍滅滑國返迴,是一個消滅秦軍的絕佳機會。


    如果任由秦國越來越強大,對晉國稱霸絕對是個威脅。


    晉國大夫欒枝,則有不同的看法。他以為秦穆公護送先君迴國繼位,對晉國是有恩情的。如果襲擊返迴的秦軍,先君在地下也會不得安寧。先軫和欒枝各有說辭,誰也說服不了誰。


    從個人感情來說,秦穆公對待晉文公重耳,的確是有恩情的。秦穆公是諸多諸侯國中,最後一個收留,並且送重耳迴國繼位的國君。楚成王對重耳也非常熱情,但晉國、楚國發生了城濮之戰。


    雖然秦穆公與晉文公年齡相仿,但秦穆公也是晉文公的嶽父之一。雖然晉文公新喪,但秦國、晉國的關係,並沒有受到大的影響。可如果兩國來一場大的戰事,兩國關係可就不好說了。


    晉國在城濮之戰中擊敗楚國,是不是恩將仇報?如果秦國和晉國也來一場大的戰事,並且晉國也獲得了勝利,又算什麽?


    仍然重孝在身的晉襄公,權衡利弊之後,決定對迴撤的秦軍發動襲擊。滑國屬於晉國的屬國,剛繼位的晉襄公,怎麽會咽下這口氣。他命人把喪服染成黑色,然後發布了聯合薑戎截擊秦軍的命令。為確保萬無一失,他立即派人聯絡當地的薑戎共同行動。


    說幹就幹,絕不遲疑。在和薑戎商定好日期之後,晉襄公身穿孝服,由梁弘當馭手,萊駒為車右護駕,親自率領晉軍在東、西崤山之間埋伏。薑戎的人馬,也在指定地域埋伏。


    作為中軍將的先軫,已經把晉軍和薑戎,埋伏在崤山狹窄道路兩側的高山上。崤山兩側居高臨下的晉軍和薑戎,一個個手持弓箭,目不轉睛地等待著,等待著秦軍前來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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