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黑了,弘法寺山門大開,寺內能開的燈都亮著,祝山祝海兄弟兩個在大殿上對座吃酒。酒是茅台酒,菜有十幾盆。


    祝童最怕的就是來一群人,那樣很容易亂;好在,師兄弟三個喝下幾杯酒後,弘法寺的周圍依舊靜悄悄。


    “這件事總歸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為,我估計,先來的一定是熟人;他是說客。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就是耍流氓,也要找個適當的借口。要不然,誰還相信他們整天掛在嘴上的江湖道義?我們算算,十八羅漢會來嗎?江小魚與西域殺手好像比較熟,汽笛又能帶多少人?”


    說著,祝童心底猶豫,這些人不是可能會來,而是一定會來。還有那幾個高手,按照慣常的方式進行下去,這場衝突不用想,祝門絲毫沒有勝算。後悔已經晚了,這一段祝童的精力都消耗在別的方麵,沒考慮到師兄的出獄會惹來如此大的風波。


    “早知道,我們也請幾個江湖朋友來幫忙,至少能幫個人場。”祝雲不放心,比較起來,祝門師兄弟三個,祝雲的膽氣確實是最小的。


    “不用我們請,是朋友會趕來幫忙的;隻是,祝門一貫低調,好像真正的朋友也不多。如果我們憑自己的量闖過這道關,今後才能得到尊重。”祝童不同意,好像藍湛江也要來,他來,秦可強一定會跟著……


    九點多,弘法寺的大殿內隻剩下祝山祝海兩兄弟,江風吹動樹葉花影,寺外進來兩個黃衣僧人,在殿外立定;前麵那個開口道:“金佛門下無聊並無言師兄前來拜會祝門掌門,麻煩師兄通報一下。”


    祝山紅著臉站起來,搖擺著身體:“無聊大師……哦,掌門和師父在後麵……後麵說話。來,坐,坐下先喝幾杯酒……祝海,去請掌門。”


    祝海也喝得麵紅耳赤,應一聲,搖搖晃晃的走向殿角。


    “去請掌門……和師父,你到那裏做什麽?”祝山拉住祝海;“無聊大師來了,到後麵去請掌門,哦……快!”


    祝海這才清醒些,出大殿轉向弘法寺後院。


    “無聊大師,這位……哦是無言大師,久仰久仰。你們都是佛法大師,也是江湖高手啊……不像我們,不知道的說我們是高僧。其實,高……高個屁……不是為了討生活,誰會穿這身袍子?無聊大師,你說說,現在的假和尚……怎麽那麽多?我可是在佛教協會注冊的,有法牒,就這,還經常被人罵成騙子……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他們都該下地獄……”


    無聊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不會和一個醉鬼廢話,與無言並肩打坐。


    半個小時過去了,祝海還沒有迴來,祝山的醉話顛來倒去說得嘴角冒泡。


    “師兄,那位師兄去了好久了,祝掌門……”無聊終於忍不住了,合什開口道。


    “高興……高興啊。兩位大師不高興嗎?我們師父冤枉,今天總算出來了。中午,師叔就和師父喝了好多酒,晚上……天黑了,祝海這小子,酒量不行還好喝。也許……兩位師兄,我去後麵看看。他……無聊大師知道嗎?今天的報紙上說,有個人就是喝酒,‘撲通’,掉江裏淹死了。好可憐的,他還有……不過,喝酒真難受啊,我這輩子要是再喝一口酒,就是烏龜王八蛋,讓我下輩子還當和尚。”


    聾啞和尚無言耐不住,起身要到外麵查看,祝山連忙攔住他:“大師,您請寬坐飲茶,找人的事還是我來。掌門說這兩天不安穩,囑咐我們看好門戶;所以啊,現在的弘法寺內到處陷阱,鼠夾子、狐狸套子下了不少;大師不熟悉地形,如果出點意外,可真是罪大惡極了。”


    祝山說著,人已經走出大殿,還把殿門半掩上。


    無聊知道他是在裝瘋賣傻,剛才這段話就說的全無醉意,裏麵夾帶的嘲弄譏諷,誰都能聽個明白。無奈,他來的目的是試探,弘法寺是祝門地盤,人家說什麽也隻有聽著。


    又是半小時過去了,對岸都市的燈火依舊燦爛,祝山卻如祝海一樣,進入弘法寺後院就再無絲毫音訊。


    無聊看看表已經十點多,知道被人當猴耍了,苦笑著站起來,對著大殿深處的香案合什道:“祝掌門,無聊此來並無惡意。阿彌陀佛,難道見麵一敘的機會都不給嗎?”


    香案上高大的釋迦牟尼神像沉默著,兩隻粗大的蠟燭燒到一半,沒人理會無聊和尚的話,隻跳躍的燭花發出一聲輕響。


    “祝掌門,貧僧知道今天來得冒昧;隻是,這件事關係重大,不隻是家師空寂大師想見一見祝槐師兄,藏南鷹眼山昆瑪朗伽寺的仁傑薩尊活佛與雪鼓寺活佛曲桑卓姆聽說七葉蓮的消息已經趕來重慶;他們隨時可能找來。空寂大師的意思是想與祝掌門見一麵,商量一下該如何接待遠來的朋友。仁傑薩尊活佛乃密修第一高手,脾氣隻怕不怎麽好,如果語言上有誤會,怕是大家都很難堪。”


    無聊說完,大殿內依然無聲無息,隻得輕歎一聲:“既然祝掌門不肯見麵,無聊隻有告辭;明日再來打擾。”


    說罷四方一恭,與無言和尚一同去了。


    弘法寺再次被寂靜籠罩,依舊隻有風穿梭在花樹間的沙沙聲;一個小時過去了,大殿內的紅蠟燭燃到盡頭先後熄滅,於是,厚厚的黑暗完全占據了這片法門淨土。


    午夜的鍾聲傳來,弘法寺忽然燈火通明,燈光從弘法寺的大殿、偏殿、僧房內射出,八盞大紅燈籠掛在寺門左右;山門無聲洞開,大殿內傳來詠頌佛經的禪唱,悠悠揚揚一片祥和。


    如此突兀的光明,讓弘法寺周圍一片慌亂,十幾個黑衣人正在悄悄接近,有兩人已經攀上了寺廟的院牆;燈光讓偷襲變得十分可笑,他們怕被裏麵的人襲擊,連滾帶爬的離開燈光的範圍躲進黑暗處。


    原來祝山說的不全市廢話,四個躲進樹後的人不知道碰到什麽機關,慘叫著跳將出來;躲在石獅子下的兩個人也不輕鬆,他們的手被什麽刺了一下,馬上整條胳膊就失去知覺。還有兩個躲在樹上的,被絞索捆住手腳呆在半空;他們其實是很幸運的,至少沒有感受到實質性的傷痛。


    幾聲尖利短暫的唿哨聲響起,黑衣人互相掩護著撤退,到稍遠處清點一下,就這麽一會兒,連對手的影子也沒看到,已經有八個同伴受傷被迫退出;剩下的七個人看到弘法寺的燈火隻有發呆的膽子,剛才的雄心壯誌飛去天外,隻剩下深深的恐懼。


    淩晨一時許,大殿內的佛經聲停止;寂靜隻維持了兩分鍾,隨著山門被關閉,川劇特有的激烈鑼鼓點響起,緊接著是高亢熱鬧的吆喝聲與曲折的折子戲。


    距離弘法寺三十米外的江邊涼亭內,江小魚與四品紅火的大當家汽笛相對而坐,兩人的眼睛都看向弘法寺的方向,搞不清祝門在搞什麽花樣。


    按照計劃,十五名來自四品紅火與五品清揚的弟子潛進去埋伏在暗處後,汽笛和江小魚才會大大方方的去叩響弘法寺的山門,當然,與他們一同去的還有燈下黑的金衛丘。


    現在,金衛丘已經被嚇破膽了,縮在涼亭外的樹蔭下哆嗦著;神鉤王寒在他身後的樹影裏監視著。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眼裏的文物鑒定大家金眼雕梁山,竟然有如此背景!


    金衛丘知道祝槐的真正身份後,已經打定主意要退出這次行動;比較起七品祝門,以前看似很厲害的曲老億就如風中羽毛一樣輕飄。燈下黑到底出身江湖,知道得罪祝門意味著什麽。


    但是,江小魚與汽笛的出現,讓金衛丘的退出變成幻想;他們要拿金蟬為人質和借口。金衛丘看到江小魚臉上的傷疤時已經絕望了;三年前這個人的身份是黑道殺手,三年後,竟然成為唿風喚雨的江湖大人物,還是出身水上世家五品清揚的正派高手。


    金衛丘知道,燈下黑如此小的幫派,被包括一品金佛在內的三個江湖大派利用,無論結果如何,最後最倒黴的一定是燈下黑。


    “小魚,你確定裏麵隻有五個人?”汽笛有些懷疑開始的判斷,目前弘法寺內的情形,可以用詭異陰森來形容。汽笛聯想到祝門一向的名聲,禁不住腦後直冒涼風。


    “應該是吧?”江小魚也有些膽怯,他沒想到祝童會選如此偏僻的地方落腳;本來,江小魚隻想借助金蟬的關係與祝槐談談,是空幻大師忽然帶著十八羅漢到來,要給祝門點教訓。


    對於這次行動,江小魚從心裏不讚同,一是不想麵對索翁達活佛那樣的頂尖高手,二是他認為手裏的牌足夠讓祝槐屈服;況且,祝門到底是位列江湖道七品之尊,鬧出人命來一定是驚天大事,也許會造成江湖道的分裂;江小魚如今全心全意尋找江南藏寶,不希望出現那樣的混亂局麵。


    但是一品金佛勢力龐大,還從藏南請來兩個氣度不凡的活佛,擺明要借這個機會找迴普賢寺的場子。江小魚需要借助金佛的勢力維持目前的尋寶執行人角色,隻能勉為其難配合。反正還有汽笛出麵,天塌下來,也不是他一個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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