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兒想吃什麽好吃的?讓你姥爺給你做！”
媽媽坐在屋裏客廳的沙發上，背倚著沙發背，整個臉兒麵朝著太陽照過來的方向。
她或許想讓太陽光盡量射進他的眼睛，這樣或許能夠看見一絲光亮。
“媽，你的眼睛還能繼續做手術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媽媽怎麽會變成了瞎子?
想到這裏我頓時覺得虧欠她好多。
這幾年來，我光顧自己的事兒了，沒想到來看望媽媽一次，媽媽生病住院做手術都是叔叔一個人，我覺得自己簡直不配做一個女兒。
“媽媽你別管了，飯我做吧！”
我不知道怎樣彌補這幾年的虧欠，迅速起身進到廚房。
他們的房子還是40年前的老房子，不過屋裏邊兒倒是整潔。
以前和媽媽通話，從她的口中，我一直聽到的最多的是她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掛念。
或許是我太單純了，媽媽這樣說，隻是怕我總擔心她。
我簡單的炒了一個木須肉，蒸了一些米飯。記得媽媽以前最愛吃木須肉了。
我把飯菜端上桌，已經看不見的媽媽慢慢摸索著，還在搬凳子。
“媽，我來吧！”看著他這樣來迴摸索，我看著好難受。
“沒事月牙，我也能幹一些簡單的活計。”
我不住的往媽媽的碗裏夾著菜。
“你也吃月牙！”
還記得以前和丈夫鬧氣迴娘家，每次都是媽媽親自做飯給我吃。
每次都是她親自不住的往我碗裏夾菜。
可是現在卻輪到我給媽媽夾菜了。
“月牙，過年就往這邊兒過吧。”叔叔一向不愛說話，不過人還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心眼兒也不錯，就是按著媽媽的話說，是個莊稼人，不會花言巧語。
他在飯桌上對我這樣說道。
“你來一次也不容易，既然你獨自帶著孩子，索性春節就在這邊兒過吧，你也可以多陪陪你媽！”
我默默的吃著碗裏的飯，沒有吭聲。
這裏總歸不是我自己的家，更何況是春節這一個特殊的日子。
以前有老話兒說出嫁的女兒不在娘家過春節，總歸有一些人對這些老規矩是在意的。
我沒有明確的表態，但是卻想和媽媽多住一陣子。
“媽，要不你和我迴河北吧！”
“我這兒也有地方，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也可以再租一套房子。”
直覺告訴我，叔叔一直這樣照顧媽媽，似乎有一些疲累了。
他比媽媽大八歲，身體也不好，這次來我原本隻想看看媽媽。
就在剛才，突然從心裏萌出這樣一個想法。
為何不把媽媽接迴來和我一起住呢?這樣我也可以多照顧照顧她。
媽媽沒有說話，隻是說“和叔叔在一塊兒就是為了有個伴兒。我要走了就剩你叔一個人了，他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聽到這些話，鼻子一陣發酸。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依為命嗎？盡管媽媽看不見了，但是她依然還想成為別人的依靠。
可是叔叔總有身體不行的那一天，等真的那一天到來了，興許就來不及了。
從叔叔的口中，我也能探聽到一些關於他兩個兒子的看法。
因為媽媽看不見了，叔叔一直照顧媽媽。
身體上大不如以前，他的兩個兒子也總想把父親接到身邊。
可是對於媽媽來說，畢竟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叔叔的意思很明確，兩個兒子肯定沒有贍養的義務。
記得以前媽媽給我說過，剛到叔叔家時，叔叔的母親還在世。
可是由於常年臥病在床，大便都不通暢。
媽媽絲毫不嫌棄直接用手往外摳，就這麽著悉心照顧著家裏的老人。那時候媽媽的眼睛還是看得見的，而且每到過年過節，叔叔的兩個兒子都會迴到老家，媽媽也是忙東忙西，為家人預備團圓飯，為孩子送上紅包。
那時候她還年輕，身強力壯，眼睛也是看得見的。
而如今，據媽媽說每到過年過節，叔叔就不讓兩個兒子迴家了，說迴來還得伺候他們，麻煩。
養兒防老，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至理名言，現實往往是露骨的，媽媽畢竟是半路出家，沒養人家的兒，人家也沒有義務養她的老。
我也對叔叔明確表示自己會養媽媽，不要讓他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當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覺得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兒了，我要逼自己盡快的長大。
因為我不再隻是孩子的母親，還是母親的孩子。
那一天我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也很簡單，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
我和媽媽並排坐在一起，媽媽比以前稍稍微胖了一些，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比之前老了許多，動作也顯得有些緩慢，唯一不變的還是她那佝僂的背。
“媽，你和我一起走吧！和我一起生活，我那兒有地方，工作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照顧你也很方便。”
媽媽想要說什麽，嘴唇動了兩下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渾濁的玻璃體已經看不到任何影像了，可是依然望著前方的我。
似乎在他的腦海裏，一直存留著我小時候的樣子。
“月牙，我在這兒還可以跟你叔做個伴兒。”
她一直在強調要和叔作伴兒，可是我隱隱都能夠感受到，她有更多的無奈。
“等有時間你多來看看我，就行了。”
媽媽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一絲傷心難過，可是她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原諒我自己。
我太自私了，自私到這麽多年沒有成長，依然現在還沒有完全獨立的能力，沒有養活一家人的能力。
我的心裏早已千瘡百孔，明明知道媽媽在這裏已經成了別人的負擔，而自己卻不能擔起照顧媽媽的重擔。
媽媽最明白，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人，冥冥之中她有好多次說到了一句話:“我把所有的會發生的事情都想到了，卻偏偏沒有想到自己會成了瞎子。”
從她這句話中，我深深的知道，她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受自己的拖累。
而我也深深的知道媽媽的一片苦心。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拚命的成長。
直到能夠獨自為媽媽擋風遮雨，成為她的依靠。
我們迴去的車票訂在了晚上的時間，媽媽和他的老伴兒，又騎著來時接我的那輛電三輪車行駛在空曠無人的街道。
這個小村莊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和我家鄉那個小村莊有一些相像。
滿地的莊稼茁壯的生長，空氣裏都夾裹著玉米秸稈兒的味道。
因為路燈的光昏暗，三輪車行駛的不快。
媽媽和我們坐在車上，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安靜賢惠，隻是眼裏少了光亮。
這一路媽媽沒怎麽說話，我從內心能夠感受到她對我們的不舍。
到了車站附近，媽媽被我攙扶著下了車，她的手一直攥著兒子的手。
媽媽似乎用盡了她的全身力氣，抱起了孩子。
“娃兒，到了家可要好好的聽媽媽的話，別讓媽媽操心！”兒子現在早已褪去了嬰兒時的嬌小取而代之的是過早的懂事。
“姥姥，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媽媽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兒子的一番話讓媽媽頓時咧開嘴笑了。
“娃兒真的是長大了，姥姥總算可以放心了。”
離別總是傷感的，再傷感我們也不能一直停留，前方的道路還要一直往下走。
我和孩子揮手和媽媽告別，在燈火闌珊的街道，兩個佝僂的身影久久不肯離去。
最終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媽媽，你怎麽了?”
“沒事兒，剛才一個小飛蛾飛到媽媽眼裏了。”
我在眼睛上胡亂抹了兩把，拽著兒子登上了返程的列車。
因著春節的緣故，車廂裏的人格外的擁擠，我們的座位就在靠近廁所的位置。
這還是我提前半個月訂好的車票，若是不提前，估計我們現在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整個車廂被塞的滿滿的，就連廁所門口都被很好的利用了。
有的幹脆在屁股底下墊了個塑料袋兒就席地而坐。
看到這些我不禁又迴想起20多年前，媽媽帶我迴姥姥家坐火車的情形。
那時候幾乎不分什麽春運不春運，隻要迴家坐火車，都是人擠人的景象。
每次媽媽的出走，幾乎都是偷偷摸摸，要不就是被迫離家。
所以我們每次身上帶的東西都不是很多，甚至一些必要的食物都沒有。
而我在和媽媽顛沛流離的過程中，也真切的感受了生活的難。
我清楚的記得，因為坐車暈車，一直嘔吐，以至於喝口水都會吐出來。
索性後來我就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昏昏欲睡，這樣時間就會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可是車廂裏的那一股燒雞味兒，泡方便麵味兒，卻不受攔阻的飄向我的鼻中。
壓抑了許久的惡心，在那一刻傾瀉而出。
我趴在火車車窗前，哇哇的吐著。
那種感受簡直是痛不欲生。
後來坐在我隔壁的一位阿姨，掏出了一袋兒榨菜，這種味道喚醒了我的味蕾。
阿姨似乎看出了我身體的不舒服，主動拿出了一袋榨菜給我。
“給孩子嚐嚐吧，或許可以緩解一下暈車的難受。”
媽媽接過好心女人的榨菜，一直說著謝謝。
也就是因著這一小包榨菜，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吃過它之後，我沒有再惡心。也填補了因長時間嘔吐，胃裏的空虛。
一直到現在，我坐火車都留下了陰影。
似乎有一種條件反射，心情好的時候就不會暈車，若是心情不好，坐車就會暈車。
這次看著車上熙攘的人群，我有一些煩躁。
我盡力的閉著眼睛轉移注意力。
車廂裏傳來話務員的聲音，“各位乘客，你們好，前方到站鄭州，有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下車準備。現在我們有多餘的臥鋪票，若有需要的乘客可以聯係乘務員辦理。”
我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到了鄭州了。
辦理臥鋪票需要額外再付一些費用，隻聽見車廂裏有人說道:“既然都站了這麽長時間了，就堅持堅持吧，省下一些錢可以給孩子買一些零食了。”
聽上去這是一個有家庭的男人，生活的重擔似乎壓的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就連區區幾十塊錢的臥鋪票，我們都能和孩子的零食畫上等號。
想想曾經的自己何嚐不是?為了自己的丈夫，竟然在炎炎烈日下，蹬自行車二十幾裏路，為他買一件t恤送到廠裏。
而自己卻連幾塊錢的短袖都舍不得買。
我的媽媽又何嚐不是這樣，辛苦半生被爸爸家暴，等到兒女成家後，既然逃脫不了命運的掌控，被打到手骨脫臼，整夜不能入睡，隻要爸爸清醒，就會騎在媽媽身上一狂扇耳光。
最後淪落到背井離鄉，雙目失明的地步。
有人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好女嫁賴漢，好漢無好妻。
我對這句話總有些半信半疑，特別是在經曆了自己婚姻的失敗後，更加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價值是不能靠別人來給予的。
選擇權在自己的手裏，無需別人來賦予。
厭倦了唯唯諾諾，擔驚受怕的日子，我不奢求大富大貴，但也不能錯過每一次生命的過程。
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嚐嚐是什麽滋味，還不枉來世間走這麽一遭。
為了緩解我在車上再次嘔吐，我插上了耳機，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本自考書。
這半年來我一直沒有停止學習，為了讓自己的學曆提升一些，我盡量擠出時間來多學習一會兒。
若是沒有孩子上次的燙傷，還不能堅定我走出家門的決心，若是這次沒有來探望媽媽，我還沒有自己要快速長大，獨擋一麵的急迫感。
有時候痛苦也會讓我們更快的成長，隻是這種成長似乎顯得有一些不盡人意。
經曆了種種的不如意後，總會有額外的驚喜為我們預備。
當我走出家庭的那一刻，形形色色的人在我生命當中留下了不同的印記。
他們帶給我生命的撞擊，和反思足以讓我成長的更快一些。
媽媽坐在屋裏客廳的沙發上，背倚著沙發背，整個臉兒麵朝著太陽照過來的方向。
她或許想讓太陽光盡量射進他的眼睛，這樣或許能夠看見一絲光亮。
“媽，你的眼睛還能繼續做手術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媽媽怎麽會變成了瞎子?
想到這裏我頓時覺得虧欠她好多。
這幾年來，我光顧自己的事兒了，沒想到來看望媽媽一次，媽媽生病住院做手術都是叔叔一個人，我覺得自己簡直不配做一個女兒。
“媽媽你別管了，飯我做吧！”
我不知道怎樣彌補這幾年的虧欠，迅速起身進到廚房。
他們的房子還是40年前的老房子，不過屋裏邊兒倒是整潔。
以前和媽媽通話，從她的口中，我一直聽到的最多的是她現在過得很好，不用掛念。
或許是我太單純了，媽媽這樣說，隻是怕我總擔心她。
我簡單的炒了一個木須肉，蒸了一些米飯。記得媽媽以前最愛吃木須肉了。
我把飯菜端上桌，已經看不見的媽媽慢慢摸索著，還在搬凳子。
“媽，我來吧！”看著他這樣來迴摸索，我看著好難受。
“沒事月牙，我也能幹一些簡單的活計。”
我不住的往媽媽的碗裏夾著菜。
“你也吃月牙！”
還記得以前和丈夫鬧氣迴娘家，每次都是媽媽親自做飯給我吃。
每次都是她親自不住的往我碗裏夾菜。
可是現在卻輪到我給媽媽夾菜了。
“月牙，過年就往這邊兒過吧。”叔叔一向不愛說話，不過人還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心眼兒也不錯，就是按著媽媽的話說，是個莊稼人，不會花言巧語。
他在飯桌上對我這樣說道。
“你來一次也不容易，既然你獨自帶著孩子，索性春節就在這邊兒過吧，你也可以多陪陪你媽！”
我默默的吃著碗裏的飯，沒有吭聲。
這裏總歸不是我自己的家，更何況是春節這一個特殊的日子。
以前有老話兒說出嫁的女兒不在娘家過春節，總歸有一些人對這些老規矩是在意的。
我沒有明確的表態，但是卻想和媽媽多住一陣子。
“媽，要不你和我迴河北吧！”
“我這兒也有地方，你要是覺得不方便我也可以再租一套房子。”
直覺告訴我，叔叔一直這樣照顧媽媽，似乎有一些疲累了。
他比媽媽大八歲，身體也不好，這次來我原本隻想看看媽媽。
就在剛才，突然從心裏萌出這樣一個想法。
為何不把媽媽接迴來和我一起住呢?這樣我也可以多照顧照顧她。
媽媽沒有說話，隻是說“和叔叔在一塊兒就是為了有個伴兒。我要走了就剩你叔一個人了，他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聽到這些話，鼻子一陣發酸。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依為命嗎？盡管媽媽看不見了，但是她依然還想成為別人的依靠。
可是叔叔總有身體不行的那一天，等真的那一天到來了，興許就來不及了。
從叔叔的口中，我也能探聽到一些關於他兩個兒子的看法。
因為媽媽看不見了，叔叔一直照顧媽媽。
身體上大不如以前，他的兩個兒子也總想把父親接到身邊。
可是對於媽媽來說，畢竟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叔叔的意思很明確，兩個兒子肯定沒有贍養的義務。
記得以前媽媽給我說過，剛到叔叔家時，叔叔的母親還在世。
可是由於常年臥病在床，大便都不通暢。
媽媽絲毫不嫌棄直接用手往外摳，就這麽著悉心照顧著家裏的老人。那時候媽媽的眼睛還是看得見的，而且每到過年過節，叔叔的兩個兒子都會迴到老家，媽媽也是忙東忙西，為家人預備團圓飯，為孩子送上紅包。
那時候她還年輕，身強力壯，眼睛也是看得見的。
而如今，據媽媽說每到過年過節，叔叔就不讓兩個兒子迴家了，說迴來還得伺候他們，麻煩。
養兒防老，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至理名言，現實往往是露骨的，媽媽畢竟是半路出家，沒養人家的兒，人家也沒有義務養她的老。
我也對叔叔明確表示自己會養媽媽，不要讓他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當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覺得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兒了，我要逼自己盡快的長大。
因為我不再隻是孩子的母親，還是母親的孩子。
那一天我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也很簡單，一個行李箱，一個背包。
我和媽媽並排坐在一起，媽媽比以前稍稍微胖了一些，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比之前老了許多，動作也顯得有些緩慢，唯一不變的還是她那佝僂的背。
“媽，你和我一起走吧！和我一起生活，我那兒有地方，工作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照顧你也很方便。”
媽媽想要說什麽，嘴唇動了兩下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渾濁的玻璃體已經看不到任何影像了，可是依然望著前方的我。
似乎在他的腦海裏，一直存留著我小時候的樣子。
“月牙，我在這兒還可以跟你叔做個伴兒。”
她一直在強調要和叔作伴兒，可是我隱隱都能夠感受到，她有更多的無奈。
“等有時間你多來看看我，就行了。”
媽媽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一絲傷心難過，可是她越是這樣，我就越不能原諒我自己。
我太自私了，自私到這麽多年沒有成長，依然現在還沒有完全獨立的能力，沒有養活一家人的能力。
我的心裏早已千瘡百孔，明明知道媽媽在這裏已經成了別人的負擔，而自己卻不能擔起照顧媽媽的重擔。
媽媽最明白，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需要被照顧的人，冥冥之中她有好多次說到了一句話:“我把所有的會發生的事情都想到了，卻偏偏沒有想到自己會成了瞎子。”
從她這句話中，我深深的知道，她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受自己的拖累。
而我也深深的知道媽媽的一片苦心。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拚命的成長。
直到能夠獨自為媽媽擋風遮雨，成為她的依靠。
我們迴去的車票訂在了晚上的時間，媽媽和他的老伴兒，又騎著來時接我的那輛電三輪車行駛在空曠無人的街道。
這個小村莊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和我家鄉那個小村莊有一些相像。
滿地的莊稼茁壯的生長，空氣裏都夾裹著玉米秸稈兒的味道。
因為路燈的光昏暗，三輪車行駛的不快。
媽媽和我們坐在車上，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安靜賢惠，隻是眼裏少了光亮。
這一路媽媽沒怎麽說話，我從內心能夠感受到她對我們的不舍。
到了車站附近，媽媽被我攙扶著下了車，她的手一直攥著兒子的手。
媽媽似乎用盡了她的全身力氣，抱起了孩子。
“娃兒，到了家可要好好的聽媽媽的話，別讓媽媽操心！”兒子現在早已褪去了嬰兒時的嬌小取而代之的是過早的懂事。
“姥姥，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媽媽你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兒子的一番話讓媽媽頓時咧開嘴笑了。
“娃兒真的是長大了，姥姥總算可以放心了。”
離別總是傷感的，再傷感我們也不能一直停留，前方的道路還要一直往下走。
我和孩子揮手和媽媽告別，在燈火闌珊的街道，兩個佝僂的身影久久不肯離去。
最終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媽媽，你怎麽了?”
“沒事兒，剛才一個小飛蛾飛到媽媽眼裏了。”
我在眼睛上胡亂抹了兩把，拽著兒子登上了返程的列車。
因著春節的緣故，車廂裏的人格外的擁擠，我們的座位就在靠近廁所的位置。
這還是我提前半個月訂好的車票，若是不提前，估計我們現在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整個車廂被塞的滿滿的，就連廁所門口都被很好的利用了。
有的幹脆在屁股底下墊了個塑料袋兒就席地而坐。
看到這些我不禁又迴想起20多年前，媽媽帶我迴姥姥家坐火車的情形。
那時候幾乎不分什麽春運不春運，隻要迴家坐火車，都是人擠人的景象。
每次媽媽的出走，幾乎都是偷偷摸摸，要不就是被迫離家。
所以我們每次身上帶的東西都不是很多，甚至一些必要的食物都沒有。
而我在和媽媽顛沛流離的過程中，也真切的感受了生活的難。
我清楚的記得，因為坐車暈車，一直嘔吐，以至於喝口水都會吐出來。
索性後來我就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昏昏欲睡，這樣時間就會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可是車廂裏的那一股燒雞味兒，泡方便麵味兒，卻不受攔阻的飄向我的鼻中。
壓抑了許久的惡心，在那一刻傾瀉而出。
我趴在火車車窗前，哇哇的吐著。
那種感受簡直是痛不欲生。
後來坐在我隔壁的一位阿姨，掏出了一袋兒榨菜，這種味道喚醒了我的味蕾。
阿姨似乎看出了我身體的不舒服，主動拿出了一袋榨菜給我。
“給孩子嚐嚐吧，或許可以緩解一下暈車的難受。”
媽媽接過好心女人的榨菜，一直說著謝謝。
也就是因著這一小包榨菜，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吃過它之後，我沒有再惡心。也填補了因長時間嘔吐，胃裏的空虛。
一直到現在，我坐火車都留下了陰影。
似乎有一種條件反射，心情好的時候就不會暈車，若是心情不好，坐車就會暈車。
這次看著車上熙攘的人群，我有一些煩躁。
我盡力的閉著眼睛轉移注意力。
車廂裏傳來話務員的聲音，“各位乘客，你們好，前方到站鄭州，有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下車準備。現在我們有多餘的臥鋪票，若有需要的乘客可以聯係乘務員辦理。”
我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到了鄭州了。
辦理臥鋪票需要額外再付一些費用，隻聽見車廂裏有人說道:“既然都站了這麽長時間了，就堅持堅持吧，省下一些錢可以給孩子買一些零食了。”
聽上去這是一個有家庭的男人，生活的重擔似乎壓的每個人都喘不過氣。
就連區區幾十塊錢的臥鋪票，我們都能和孩子的零食畫上等號。
想想曾經的自己何嚐不是?為了自己的丈夫，竟然在炎炎烈日下，蹬自行車二十幾裏路，為他買一件t恤送到廠裏。
而自己卻連幾塊錢的短袖都舍不得買。
我的媽媽又何嚐不是這樣，辛苦半生被爸爸家暴，等到兒女成家後，既然逃脫不了命運的掌控，被打到手骨脫臼，整夜不能入睡，隻要爸爸清醒，就會騎在媽媽身上一狂扇耳光。
最後淪落到背井離鄉，雙目失明的地步。
有人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好女嫁賴漢，好漢無好妻。
我對這句話總有些半信半疑，特別是在經曆了自己婚姻的失敗後，更加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價值是不能靠別人來給予的。
選擇權在自己的手裏，無需別人來賦予。
厭倦了唯唯諾諾，擔驚受怕的日子，我不奢求大富大貴，但也不能錯過每一次生命的過程。
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嚐嚐是什麽滋味，還不枉來世間走這麽一遭。
為了緩解我在車上再次嘔吐，我插上了耳機，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本自考書。
這半年來我一直沒有停止學習，為了讓自己的學曆提升一些，我盡量擠出時間來多學習一會兒。
若是沒有孩子上次的燙傷，還不能堅定我走出家門的決心，若是這次沒有來探望媽媽，我還沒有自己要快速長大，獨擋一麵的急迫感。
有時候痛苦也會讓我們更快的成長，隻是這種成長似乎顯得有一些不盡人意。
經曆了種種的不如意後，總會有額外的驚喜為我們預備。
當我走出家庭的那一刻，形形色色的人在我生命當中留下了不同的印記。
他們帶給我生命的撞擊，和反思足以讓我成長的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