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風漸漸送來了陣陣的寒意,然而是非酒館中的熱鬧卻從未散去,說書的故先生正激情澎湃地說完了一章書的最後那個險象環生的場景,手中的驚堂木才拿起來便見門口的一個藍衣少年死死地盯著自己,趕忙說完了那句結束語便急急地往樓上的雅座走去。


    “那小子倒是機靈,知曉你定然不會放過他便找了一個丫鬟出來賣畫,”說書先生一手拿著一把畫著山河美景的折扇,一手的食指摸著嘴上的胡子,眯起了那雙細長如同狐狸一般的眼睛笑得意味深長,“瞧我們太子殿下這般模樣,定然是見過那副‘美男圖’了。”


    在葉輕塵剛離開是非茶館之時,他便接到了一品軒那邊的消息,說是有個林家的丫鬟賣畫當場被林家大小姐給逮住,他急忙前去查看那畫,那技法果真是與那日矮瘦小子賣的肖像一般無二,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更勝一籌,肌膚上邊滴落的水滴都能如此纖毫畢現,看來是對畫中之人喜歡得緊呀,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畫中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子竟然便是葉輕塵。


    “哎,我知曉此事後可立即給你用術法傳了口信的呀。”說書先生見他目光淩厲,一幅要殺人的模樣,急忙擺擺手解釋著,“怎麽,你此去林府沒有抓著那小子?”


    “有趣。”葉輕塵倒也無心喝茶、轉動著手中的茶盞,嘴角微微一勾,所答非問。


    “師弟,你這詭異的笑容看得我心中發毛呀。”雖說隻是一瞬卻還是被他瞧見了,說書先生對麵入座,撐著一張沒有皺紋的臉揣測著他那師弟的腹黑心思,“該不會,那日前來是非酒館賣畫的小子,就是今日前來一品軒賣畫被抓的那個姑娘?”


    按理說,林府中見過他師弟的人除了師妹林碟繡,便隻有那人前來是非酒館賣畫的小子了,而他們的人拿著那小子的畫像也暗中監視,都未曾見過這個人出過林府,那麽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這個人還躲在了林府之中,然而師弟卻未曾抓到此人,那麽便隻有第二個可能了,那人身形矮小說是女扮男裝也在情理之中呀。


    自從被三長老逼迫前來說書後,擅長察言觀色的他也更加對這些個大起大落、曲折迂迴的故事有了一個大致了了解,師弟這般模樣定然是有事。


    “嗯。”葉輕塵的手輕輕地摸著那劍鞘上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雙翼蛇,那雙澄明的大眼突然顯現在了自己的眼前,竟然真的如同被她偷看了自己在湖中洗澡一般,心中喜怒不明,“可惜晚了一步,我到林府時她……已經出城了。”


    “怎麽會?”說書先生歪著頭,撐手抵著尖尖的下巴思索著,“以你出門的時辰推算的話,早該到在林府再次派人前去一品軒買畫之前便已經趕到了呀?”


    “阿易從水接天山偷跑出來了,我費了些功夫。”葉輕塵揮動著自己藍色的袖子,終於端起了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茶,“去到林府時,她已經被林家家主掃地出府了。”


    “咳……掃地出府?”說書先生被茶水嗆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盞正經地看著對麵臨危不亂的師弟,“難道她是林……”


    “林家二小姐,林未染。”


    “哈哈哈,林家二小姐真是‘好計謀’,竟然想到用這種法子報複你,她就不怕事情敗露之後自己身敗名裂,隻能將自己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嗎?”說書先生笑得捂住了肚子,本就彎得不能再完的眼睛眯到了隻剩下了一根彎彎的線條。


    “故山秋,你笑夠了沒有?”葉輕塵眉頭一鄒,握緊了手中的茶盞,眼中盡是冷漠的寒意,“她是愚蠢還是別有居心還未可知,總之,就算她因此名節不保,也休想覬覦瑞光王朝太子妃的位置半分。”


    “太子妃?依我看呀,她也是今日才知曉你的身份吧,”故山秋順了一下方才笑得肆意的肚子,轉而想了想將桌子旁邊的兩幅畫卷拿了出來,“對了,畫像的事情可大可小,一品軒的老板說了她一共賣了三幅,這兩幅我已經替你買迴來了,剩下的那幅想必已經被你拿迴來了,你……真的沒有打算追究此事?”


    當時,林家家主一見到他便跪倒在地,說林未染已經與林家斷絕了關係,千扣萬拜地求他將此事化小。雖然林家家主口口聲聲說著罪魁禍首是林未染,為了保住林府一家無辜,變著法地讓他將全部的罪責都怪到了林未染的身上,心中卻如同明鏡一般,知曉他身為水接天山的弟子,雖說會為難,卻也定然不會為了此等小事而殺害自己女兒的性命。


    “林家世代為我們瑞光王朝煉製丹藥,兢兢業業也隻是守著一個楓停山莊,如今家主病危,我自然不會讓某些心懷不軌之人借機挑事。”還真是被林家家主料準了,他是不會取她性命的。畫像之事卻也不會就此罷休。葉輕塵拿起了桌上的劍鞘,憤然起身,“告訴三長老,準備收徒弟了。”


    “嗯,沒想到這麽個破地方看著不咋地,這桂花糖倒是香甜得很呀。”小縣城的街道上,一個粉衣少女的手上拖著一包桂花糖,中指上掛著的那包東西隨著她東晃西晃而搖晃著,另外一手上的桂花糖塞入口中之後又拿上了一根,含著桂花糖還不忘自言自語,“要是再在裏邊加點堅果就更好了,那個較勁隻要想想就很甜呀。”


    不時,西邊的天空已經出現了一片火燒雲,壯麗的暖色調就這樣掛在了高高低低的遠山上邊,吃完了手中最後一根桂花糖的粉衣少女坐在一間荒廢的宅院門前獨自歎氣。


    “看得我好像吃棉花糖呀,”上邊如同棉花糖的白雲映照著陽光多變的色彩,比她看過的任何的藝術大師的作品都要來得震撼。然而,瑰麗的色彩卻還是沒能帶走粉衣少女的哀愁,她一掌拍在那石階上,掌心的疼痛使得她咬牙切齒,“呲……怎麽都來勸她修仙,父親、母親和希希都覺得我應該去那個什麽水接天山修仙,就這樣掙點小錢買些甜食安穩度日他不香嗎,幹嘛非得修仙。”


    原主就是死在了修仙這條路上的,雖說她憑借著自己莫名其妙的第六感猜測兇手就是林碟繡,可還是擺脫不了修仙是危險係數很大的職業呀。


    “唆……唆唆。”


    一陣爬行的響聲在林未染的耳邊響起,將她從過習慣了安穩日子的現代思緒,一下子給拉迴了這個不知多麽久遠的修仙王朝,似乎有什麽東西爬上了她的手邊,軟軟的、涼涼的觸感使得她猛然縮迴了手。


    “啊……”一條金色的小蛇撲騰著腦袋下邊的雙翼,似乎異常欣喜,此刻正在用一雙金色的瞳孔看著拔腿就跑的粉衣少女,正歪著腦袋,不解。


    “軟體加冷血……”但凡來的是蟑螂老鼠什麽她倒是十分氣定神閑,但這類動物的恐懼感早就湧滿了她全身的每一處,緊張地迴頭瞧見對方沒有追上來,粉衣少女一邊跑一邊捂著自己的心髒,“我的小心髒呀。”


    粉衣少女來到了一處拐角,正整理著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突然間,有什麽東西纏住了她的腳,以為自己不小心纏到了一旁固定竹子的繩子,正蹲身下去之際,突然間恐懼萬分地跌倒在地。


    “它……是怎麽追上來的?”她抖動著嘴角,快速拿過了一旁的竹竿,抖動著手將竹竿的一端往自己的腳揮去,那條纏上了她腳的金色小蛇顯然未曾料到會挨了一棍棒,有些眩暈地低下了剛剛才抬起的頭,粉衣少女見那條纏住自己腳的金色小蛇終於放開了自己,連忙起身拔腿便跑。


    “嘶嘶。”那金色的小蛇不知何時變得如同人這般大,撲騰著自己頭下扇形的翅膀,拐到了粉衣少女的眼前,一雙金色的瞳孔突然放大,吐出信子在她的臉頰上碰了一下。


    “呀……”粉衣少女雖然刹住了腳,卻還是在被金色的信子碰到自己臉上時嚇得驚口大喊了一聲,在與突然變大的飛天金蛇四眼相對之際竟然被嚇到暈了過去。


    那金色的蛇卻未曾如同粉衣少女暈倒前想的那般對自己張開大口,反而撲騰了一下自己頭下的一雙扇形翅膀,歪著自己的腦袋,十分不解地看著暈倒在地的粉衣少女。


    “阿易,你讓開。”


    葉輕塵禦劍而來,落在了金色大蛇的麵前,舉起手中的劍鞘終於顯現出了一把碧藍色的劍柄時,金色大蛇卻檔在了林未染的麵前。


    “阿易,你跑得這般快,我還以為你嗅到了妖魔的氣息。”葉輕塵手中的劍又消失了,隻剩下了一把刻著雙蛇圖案的劍鞘,金蛇激動地朝地上的粉衣女子吐了一下信子,而後便化為了小蛇落到了他攤開的掌心,“能讓阿易這般袒護的除了我與父王和母後,便隻有那林家二小姐林未染了。”


    瑞光大陸的金鏡蛇能覺察妖魔氣息,是修士們降妖伏魔最好的助手,不僅數量極少還會自己認主,向來隻會維護自己的主人以及與主人有血緣關係之人。瑞光王朝的皇子到了七歲,都會外出以獵殺小妖為自己獲得太子的加冕資格。七歲的他曾經帶著阿易前來楓停山莊除一個小妖,一時大意的他中了小妖的埋伏,而阿易為了救他不僅硬生生地擋住了致命的一擊,還為了護住他引開了小妖。


    等他醒來時,在附近尋到了那個小妖的妖丹,而阿易卻不知所蹤。就連父王和母後都覺得阿易已經死了,可他依舊在林家的楓亭山莊裏搜了好幾日,正當氣餒之時,阿易便飛迴了他的掌心,他還來不及欣喜便瞧見後邊跑來的一個小女孩,有些失落地看著自己懷中的阿易,溫柔一笑,說了一句“小金蛇,原來你有主人呀。”便轉身離去了。至今,他都記得她的身影,孤單而落寞。


    “嘶嘶”金色的小蛇仰頭看著氣得將自己扔到了地上的主人,不明所以地晃動著腦袋。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阿易,你自己馱她迴林府的祖廟吧。”葉輕塵揮動這手裏的劍,禦劍消失在了將要暗下來的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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