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環繞的青林宮數月一曲未出,白衣女子終日憔悴,枯燥的日子唯有兩株海棠相伴。姬玉蓮伸手抹去葉子上的露珠,芊芊玉手觸摸下花兒嬌羞,人兒愁容。


    姬玉蓮俯下身子看著兩株海棠,一年的時間海棠從未發生變化。就在這幾日其中一株海棠花兒敗落葉兒枯黃,玉蓮施肥澆水終是沒有好轉。另一株海棠亭亭玉立,在陽光下嬌豔綻放。


    椒房殿離開的太子路過青林宮停下腳步,神情的看著戒備深嚴的深宮重地。從少年劍客闖宮到現在青林宮守備未曾減弱分毫,常有兩位太監守在宮門外。


    太子看著從遠方走來的魏公公,魏公公到是有些奇怪會在青林宮外遇到太子殿下。簡單問候不由多餘的語言,太子也隻是點到為止。看著魏公公進去青林宮,太子雙眸直視一座巍峨的宮殿。


    在這座宮殿中曾經住著一位父皇最為寵愛的貴妃,齊王生母馨妃,亦是蜀中林家嫡女大司馬林燮的胞妹。二十多年來這座寢宮與世無爭,好像哪位馨妃娘娘沒有想過兒子齊王會有朝一日登基為帝。


    記得小時候母後多加為難,馨妃好像一潭死水始終驚不起波浪。母後無論使什麽手段,青林宮不接招也不出招。即使如此馨妃的恩寵始終不減,父皇將這些事看在眼中也沒有責備。直到幾位皇子成年,母後才對青林宮放鬆了警惕。一度認為馨妃離世青林宮再無主,馨妃離世還未半年新的主人入住,是一位年輕的女子。


    太子看著緊鎖的宮門不假思索,從小能放在心中的不多。因為自己喜歡的東西齊王兄也會在意,次次將心愛之物拱手相讓,希望能得到父皇的歡喜能多去幾趟椒房殿,而不是將青林宮當做寢宮。


    想要得到的東西不多,如今隻有一座江山,還有一個唯一動真心的女子。齊王兄處處相爭,唯有這座大梁江山不可讓,但是哪位動心的女子被齊王兄親手送入父皇身邊,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正像父皇經常教訓皇子說的一句話:“天下就算是朕身為九五之尊,也有很多力所不及,求而不得。”


    一個人盯著宮門許久,在魏公公的指引下一襲白衣走出宮門。整個朝堂變化不斷,好像眼前的姑娘沒有變化,還是親和淡雅的姿態。遠遠的看著玉蓮的身姿,腦海中迴憶起那一夜的場景,正是這位弱女子始終在禁軍的刀劍中穿行,隻為了能讓弟弟能活著。


    白衣玉蓮登上步攆,魏公公走在一側。太子遠遠看著白衣女子乘坐步攆離去,不過百丈之餘仿佛隔了一座江山。太子一直看著步攆消失在目之所及,獨自一人向著東宮走去。


    從青林宮乘坐步攆的玉蓮迴頭看到躲在樹後的太子輕輕問道:“哪位是太子殿下。”


    魏公公說道:“迴美人,方才是遇到太子殿下路過青林宮。”


    玉蓮隻是迴眸看了一眼,不在搭話。心中始終擔憂,已經數月不見的皇帝陛下為什麽會在今日召見。


    步攆走的不快一路上問了許多,魏公公沒有避諱的迴答。許多話還是能夠說的,唯獨玉蓮問起哪位闖宮此刻魏公公好像沒有聽到。玉蓮認為是自己聲音小,魏公公沒有聽到不在追問。


    直到皇帝寢宮走下步攆,玉蓮看著這座巍峨的宮殿不覺得驚歎,心中更加擔憂。第一次來皇帝寢宮,猶豫不定。魏公公低身道:“美人陛下等候許久。”


    玉蓮步步走入寢宮,隻見宮殿中慵懶躺在臥榻上的老人。腳步輕盈安靜等候,聽著陣陣鼾聲玉蓮能看出麵前的老人已經油盡燈枯。睡相及其古怪,入夏已經沒有初春的陰寒,皇帝裹著貂絨憨然睡夢。


    忽然皇帝猛然睜開眼睛,玉蓮清晰看到皇帝額頭冷汗不斷,被褥沾滿汗水。從皇帝夢態能看出皇帝的神色不好,必然不是一個好夢。之前喃喃細語還是能聽出睡夢中的著急,夢中一定是皇帝最怕的事。


    魏公公遞過白布擦幹虛汗說道;“來了。”


    玉蓮低身施禮道:“臣妾拜見陛下。”


    在魏公公的幫助下皇帝勉強起身說道:“朕的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用不著擔憂。”玉蓮安靜的在一旁等候,若是別的嬪妃看到皇帝如今的模樣一定會震驚,一位病入膏肓的皇帝,身為妃子最為可怕。大梁至第二代皇帝才廢除了殉葬製度,即便如此後宮妃子沒有子嗣者地位將會一落千丈。前半生的榮華,轉眼間煙消雲散。


    披著貂裘的皇帝慵懶的躺著,好像多動一次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你入宮不久,有些事不懂。這一年朕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也就聽你彈一首曲子才能安心一些。確實是苦了你,朕知道沒有幾天了。說心裏話,想不想。”


    讓皇帝極為意外,玉蓮眼神清澈的說道:“陛下臣妾不想,懇請陛下允許臣妾與諸位姐姐一同。”


    皇帝從床頭取出一份金帛遞給魏公公,魏公公將金帛放到玉蓮手中。玉蓮看著金帛上文字雙手顫抖,皇帝說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這是皇家對你的虧欠,也是對劉家的虧欠。”


    雙手拖著金帛道:“陛下臣妾已經想好了。”


    見到玉蓮沒有接受,見魏公公正要收迴金帛說道:“罷了,執意如此便以後宮妃子一同入紫雲寺,也算是有一個歸宿。這份旨意收著吧,如果那邊後悔了,將密旨取出新帝不會為難你,隻需要將這份旨意交給劉尚書即可。”


    托著金帛絲毫不動,皇帝緩緩閉上雙眼道:“下去吧,什麽時候想通了隨時可以將這份旨意取出。”直到玉蓮離去,皇帝閉上雙眼迴想著一生。年少時劉策一直相伴身邊,登基之後上書平定南楚。那時候林燮抵禦數次楚軍進攻,李山海建立大梁第一支水軍,大梁南鏡氣勢恢宏。劉策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平定北方大小各部,將強大的突厥打的分崩離析。


    朝中武將以劉策為首的北方主將,紛紛上書趁著大梁正直百戰之師正好與南鏡長風軍,配合李山海數萬水師一舉南下。劉策率領北鏡二十萬鐵騎,隻需要長風軍一舉平定東吳,二十萬大梁鐵騎揮兵南下蕩平南楚。


    正直壯年的武將劉策,從未提及大梁貴族。習慣榮華的貴族,紛紛上書阻止劉策的南征。當時大梁國力連年征戰不休,劉策平定北方,林燮穩定南鏡,李山海建立水師已經掏空國力。


    一代名將被滿朝打壓隻能屈身與兵部,左侍郎閑職一坐就是將近十幾年。林燮十二年的坐鎮南楚熙然成為武將之首,對劉策一直虧欠不小。曾經的豪言壯誌,隨著年紀一天比一天大好像被消磨在光陰之中。


    皇帝緩緩閉上雙眼道:“劉策是朕放棄了兒時的理想,一己之私。銀槍鐵馬,衝鋒陷陣,揮軍南下,一同中原。新帝會給你想要的,你也不要讓朕失望。”


    魏公公掀起貂裘遮蓋老人軟弱的身體,隻聽到老人喃喃道:“大梁天下,大梁天下,朕就交給你們了。”


    迴到青林宮玉蓮一直看著金帛,上麵的文字好像一個一個刻在心房,既然已經失去又怎能得到。現在這份密旨來的太晚了,或者就不該有。入宮起斷送了希望,現在又送來不是希望的希望,先皇的妃子在出現在將軍府會是什麽樣子。一紙金帛斬斷塵念,何談來世今生。


    一滴滴淚水滴在金帛上,緩緩比上存滿血絲的雙眸。輕聲喃昵道:“海棠終究還是要有自己的歸宿。”


    門前的一株海棠在烈日中枯黃,另一株海棠好像也沒有那麽嬌豔。這一日的青林宮黃昏落幕,獨居深宮的白衣女子心如死灰。將金帛塞入胸間抹去淚水望著天空,黃昏如墓。


    抬手遮擋刺目的光芒說道:“劉知幸這次你一定不要迴來,就當從來不認識一位叫姬玉蓮的女子。好好過日子,楊洛是一位好姑娘。”


    紅衣守在一旁,從未見過姐姐如此心灰意冷。靠近說道:“姐姐,天快黑了。”


    玉蓮微微點頭:“天已經黑了,明天太陽升起會是一個好天氣吧。”紅衣覺得姐姐莫名其妙。


    從青林宮一路走的極慢的太子,才迴到東宮,未曾召見東宮齊齊站成一排。文官為首的中書侍郎荀思展,以及諸多大臣紛紛站成一排。周恆毫不忌諱的守在一張空無一人的椅子旁邊,張柏披著一副鎧甲不在文官之中而是與一眾武將站成一排。


    趙平披著戰甲腰間別著一圈飛刀,武將十二人人人披甲。太子妃拉著兩個一兩歲的孩童緊緊等候,太子看著那張坐了十幾年的椅子感覺十分陌生。而現在的場景又是如此的熟悉,正如當年父皇宮變。


    當時年紀不大,比現在的兒子女兒也大不了幾歲。太子妃很想當年的母後,拉著自己與二哥就這樣站在父皇身邊。當時父皇身邊站著如今大司馬林燮,另一側站著兵部尚書劉策。


    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記得很清晰父皇帶著甲兵離開王府說的最後一句話:“如果父王今天迴不來,你們就自裁吧。”母後緊緊拉著自己與夭折的二哥,當時的大哥。嬌弱的母後那一日的力氣很大,小手被握的生疼。


    太子走進殿門一眾文臣武將齊齊下拜:“拜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殿下)張柏身側站著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在趙平身旁站著一位持劍的少年將軍年紀都不大。


    一步步走的沉穩坐在中間的那把椅子上語氣沉重的說道:“各位愛卿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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