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霜將打聽來的消息匯總,慢慢還原當年事件的原委,分析慕幽笛的行事目的。


    這時,他忽然想起自己剛迴國時,在火車站發生的槍擊案,還有上次酒會的毒殺案,以及這次施夢雨的死亡事件,被殺的這幾個人與當年常興苑戲班的事,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若是這樣,目前慕幽笛的複仇對象,隻剩下康保國和李榮泰兩人。


    康保國周邊警衛眾多,難以下手,相比而言,李榮泰更容易下手,想到這裏,宴霜決定去李榮泰的榮泰苑戲班探一下情況。


    榮泰苑戲班在常興苑戲班解散後,也曾名噪一時,不過,自從慕幽笛的曦苑崛起後,京城其他戲班子都黯淡無光。很多戲班的名角被曦苑高薪挖過去,讓那些戲班負責人咬牙切齒,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京城可不是誰都能撒野的地方,慕幽笛能在京畿重地建一座豪華戲院,其財力和勢力讓其他戲班忌憚。


    不過,他們雖然不敢明著來,暗地裏的小動作卻不少,尤其以榮泰苑為首,偷偷編造一些莫須有的謠言,企圖打擊曦苑的名聲。


    隻是沒過多久,那些戲班子都安安分分,再也不敢挑事了。


    宴霜到了榮泰苑戲班,得知班主在排戲時,被忽然倒下的背景道具砸傷,正在醫院治療。


    他想了一下,覺得醫院倒是個下手的好地方,於是就馬不停蹄趕去醫院。


    醫院,一間普通的病房裏,一位護士正在為受傷的李榮泰換藥。


    李榮泰睡得昏昏沉沉,睜開眼縫,看到護士正在注射藥劑,他也沒太在意,不過傷口微微刺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慕幽笛扮成護士,將藥劑推進李榮泰的靜脈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藥劑慢慢起效。


    李榮泰被注射後,起初那陣刺痛讓他清醒了片刻,慢慢地,他開始神誌不清。他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睜開眼,看到坐在一旁盯著自己的護士小姐,心中從疑惑到驚疑不定。


    忽然間,他意識到了什麽,渾身緊繃,問道:“你是誰?”


    慕幽笛沒有說話,從衣兜裏拿出一個寫著‘慕’字的牌子,遞到他眼前。


    李榮泰拚命睜大眼睛,待認出牌子代表什麽之後,頓時一驚,“常興苑戲班?”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驚慌,指甲狠狠捏住腰上的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說道:“常興苑班主慕成則勾結革命黨人,人證物證具在,死有餘辜,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該來找我。”


    慕幽笛冷冷地看著他。


    李榮泰見她不為所動,眼珠一轉,忽然又說道:“看得出來,你是學戲的好苗子,如果你願意,可以來榮泰苑,我保你做頭牌。”


    慕幽笛知道他在故意拖延時間,等真正的護士進來,她冷笑一聲,掏出懷表,打開看了一眼,幽幽說道:“時間差不多了。”


    李榮泰一怔,“什麽時間?”


    慕幽笛站起來,傾身上前,與李榮泰麵對麵對視,緩緩摘下口罩,輕聲說道:“我是慕幽笛,曦苑的老板,我父親是......慕成則。”


    聞言,李榮泰雙眼睜大,滿眼不可置信,表情瞬間猙獰起來,他嘴唇顫動,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李榮泰沒想到,眼前這個護士打扮的人,竟然是曦苑的老板,更沒想到,她是慕成則的女兒。


    隻是,慕成則一生未娶,哪裏來的女兒?


    李榮泰想起慕成則,便想到年輕時候的兩人。他和慕成則師出同門,明明他更有唱戲的天賦,師父卻更偏愛慕成則,每次有表演機會,師父首先想到的就是慕成則,而不是他李榮泰,他不甘心!


    所以他的一生都在證明自己比慕成則更優秀,一生都想超越慕成則,成為師父眼中最優秀的弟子。


    隻可惜,師父沒能見到他們師兄弟創立戲班就撒手人寰了。


    而師父逝世後,他和慕成則也從師兄弟變成了仇人。慕成則的事李榮泰自以為比較了解,因此他十分質疑慕幽笛的身份。


    他緊緊盯著慕幽笛的麵容,仔細辨認。


    慕幽笛也大方地任由李榮泰打量,甚至還主動湊近李榮泰的眼前,讓他永遠記住她的這張臉。


    李榮泰驚疑地搖搖頭,“不可能的,他一生都沒成親,不可能有個女兒。”


    慕幽笛笑著點點頭,“嗯,父親對外確實一直隱瞞我的存在。冤有頭債有主,李班主記得在我父親麵前,為你的所作所為,好好懺悔。”


    聞言,李榮泰麵色陡然一變,厲聲吼道:“你對我做了什麽?”


    他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轟動京城的毒殺案,被殺的那個人就是常興苑案子的同謀,還有火車站的槍殺案,還有......一樁樁一件件,在他腦海裏浮現,他將幾個事件串聯起來,忽然明白了什麽。


    李榮泰的瞳孔陡然張大,表情逐漸扭曲,不可思議道:“原來是你……”


    李榮泰的話戛然而止,他張大嘴巴,睜著眼睛注視著前方,目光漸漸渾濁渙散,最後一動不動。


    慕幽笛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和脈搏,確定他已經死亡後,用被子微微遮住他的臉,推著治療車慢慢走出去。


    宴霜打了輛黃包車趕到醫院,打聽到李榮泰的病房後,快步跑過去。在走廊上正好和推著治療車離開的慕幽笛擦肩而過。


    一股特殊的味道飄過,宴霜吸吸鼻子,忽然停下來,轉過身,盯著已經推車走過去的女護士。


    他腳步一轉,狐疑地跟上去,在女護士旁邊小聲問道:“慕幽笛,是你吧,你的味道騙不了我。”


    慕幽笛麵不改色,但心裏卻很氣惱,自己已經在身上灑了很多消毒水來掩蓋那股特殊的氣息,難不成這家夥是狗鼻子?竟然一聞就聞出來了。


    慕幽笛推著車一直往前走,沒有理會宴霜的疑問。


    宴霜見慕幽笛不搭理自己,也知道這裏說話不方便,於是安安靜靜地跟著慕幽笛,一邊走一邊盯著她的臉。


    慢慢地,他發現,自己竟然看不透慕幽笛這麵具如何粘上去,竟然嚴絲合縫,完全沒有破綻,若不是知道眼前的人是慕幽笛,他都要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宴霜心中震撼,慕幽笛的易容術竟然如此精湛。


    慕幽笛算了算時間,快到護士換藥時間了,她推著車,加快腳步,穿過病房區,朝庫房走去。


    宴霜也快步追上她。


    慕幽笛將車推到醫院庫房,脫下護士服,扔掉口罩,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將裏麵的顏料調和一下,快速往臉上手上塗抹。


    片刻後,一個麵容憔悴的普通婦女出現在醫院庫房裏。


    她換臉速度之快,宴霜還沒反應過來,慕幽笛已經從少女變成婦女,從護士變成病人了。這一手現場變臉,給宴霜帶來巨大的震撼,他目瞪口呆。


    “這......”


    他盯著眼前麵色蒼白的‘婦女’,伸手想摸摸對方臉部觸感,被慕幽笛揮手‘啪’一聲擋開。


    “小氣!”宴霜嘟囔一聲。


    這是他第一次目睹慕幽笛的變妝全程,那嫻熟的手法,臉上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不由驚歎慕幽笛這個絕活的神奇,簡直是殺人越貨的必備技能。


    可他轉念一想,若不是為了複仇,慕幽笛怎麽會練就這一身偽裝和殺人絕活?


    思及此,宴霜的心情頓時沉重起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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