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笛打開門,悄悄探出頭看周圍情況。發現遠處幾個病患在曬太陽,還有一些護士和病人正朝這邊走過來。


    她連忙拽著宴霜走出去,伸手勾住宴霜的手臂,快速低下頭,一邊躬著背走,一邊捂著嘴,壓抑著咳嗽聲,就像久病不愈的肺癆患者。


    宴霜顧不得驚奇,輕輕牽住她的手臂,配合她演戲。


    兩人走進大廳,見大廳裏人潮湧動,擠得水泄不通。慕幽笛皺起眉頭,算算時間,已經到護士去給李榮泰換藥了,時間拖一分他們就多一份危險,他們不能再耽擱了,必須盡快出去。


    宴霜也知道情況緊急,他環視一周,心念一轉,伸手一邊輕拍慕幽笛的背部,佯裝給她順氣,嘴上卻說道:“媳婦,就算你的癆病好不了,我也會陪著你,一輩子都不離不棄。”聲音不算大,但足夠周邊的人聽見。


    慕幽笛一聽,頓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猛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暗中狠狠瞪了宴霜一眼,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這人還有心思開玩笑。


    宴霜的話,原本讓周圍一些病人和護士深深感動,可大家一聽到癆病這個詞,再看一眼差點把肺都咳出來的慕幽笛,立刻捂住口鼻,光速閃到一邊,躲得遠遠的,原來擁擠的大廳瞬間變得空曠通暢。


    “咳咳,呃......”慕幽笛沒想到宴霜的一句話會導致這種結果,立刻怔愣在當場。


    忽然,迎麵匆匆跑來幾個醫生和護士,與他倆擦肩而過,朝李榮泰的病房跑去。


    慕幽笛瞬間迴神,沒想到護士這麽快就發現李榮泰死了,她急忙低聲對宴霜說道:“快走!”


    他們要趕緊離開,不然等會兒警政司的人過來,兩人想脫身就難了。


    宴霜也知道事態緊急,見大廳的人避他們如蛇蠍,正好趁機離開,於是就帶著慕幽笛朝外麵走去。


    兩人出了大廳,宴霜才放低聲音問慕幽笛,“你殺了他。”


    “嗯。”慕幽笛應了一聲,拽著宴霜快步走出醫院。


    宴霜沒說什麽,他不會同情李榮泰,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不過他更希望李榮泰被法律製裁,而不是慕幽笛殺了他。慕幽笛殺人就觸犯了法律,就等於把自己送上審判台,這種代價值得嗎?


    兩人走出醫院後,慕幽笛終於鬆了口氣,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宴霜沒有隱瞞,直說道:“我去榮泰苑,戲班的人說李榮泰被砸傷住院,我就猜你會來這裏。”


    慕幽笛聽宴霜這麽說,就知道他已經弄清楚當年的真相。


    “你都知道了。”


    “嗯。”


    宴霜眼神複雜,應了一聲便沉默下來。


    這時,身後傳來汽車嘟嘟的聲音,兩人迴頭,發現幾輛警政司的車正往醫院裏駛去。


    “警察來得好快。”


    宴霜驚訝,同時一陣慶幸,兩人已經安全離開醫院,否則等警察封鎖醫院,他倆插翅難逃。


    慕幽笛眸光深沉,李榮泰被殺,警政司順藤摸瓜,很快就能查出十七年前的事,進而追查出前段時間的幾件謀殺案,到時候她的身份一旦暴露,想走都走不了。


    思及此,慕幽笛心想,必須盡早除掉康保國,及早離京。


    不過,康保國身邊警衛眾多,房子周圍守衛森嚴,家裏的傭人都是信得過的老家親戚,很難從這方麵入手。


    或許是有所察覺,最近康保國推掉了很多酒會活動,外出時隨行人員都荷槍實彈,她一時難以下手。她還需進一步查出康保國的破綻,加以利用,徐徐圖之。


    她轉頭看向宴霜,自己的身份曝光,肯定會連累這個人,她不希望無辜的人牽扯進自己的複仇中,尤其是宴霜。


    她忽然站定,麵色嚴肅地對宴霜說道:“你以後別來找我了,也別打聽我的事,別人問起,你就說不認識不知道,隻要否認一切與我相關的,他們就不能拿你怎麽樣。”


    宴霜擰起眉,雖然明白這是慕幽笛在保護自己,但他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她涉險。


    他凝視著慕幽笛,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先離開京城,報仇的事,我會幫你。”


    慕幽笛低聲說道:“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就沒機會了......”


    她聲音很低,宴霜聽不清,追問她,“你說什麽?”


    慕幽笛搖搖頭,“沒什麽,走吧。”


    宴霜疑惑地看著她,他覺得自己似乎漏聽了很重要的訊息。而且有件事,他其實很不解,慕幽笛完全可以改名換姓複仇,這樣,別人不容易查出她的底細,危險也會大大降低。


    不過他沒有問出口,他知道慕幽笛做事有分寸,這樣做肯定有她的用意。


    兩人沉默地走在路上,各懷心事。


    走到路口,宴霜問慕幽笛:“你住哪裏,我送你迴去。”


    慕幽笛無奈地睨了他一眼,“我剛才的話你當耳旁風?切記,以後不要再找我,也不要打聽我的事,我們隻是陌生人。”


    說完,他招手叫來一輛黃包車,坐上車匆匆離開。


    宴霜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恍然間迴到十七年前,那時也是這樣一個離別的背影。當時他以為兩人很快會再見麵,不曾想一別十七載,再見時已經物是人非,他突然有些心慌起來,害怕十七年前的事重演。


    宴霜心事重重迴到家裏,意外地發現宴淩竟然在他家,似乎在等他。


    他看了下懷表,心想這個時間四哥不是應該在上班麽,怎麽會在他家裏?


    看四哥臉色陰沉,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四哥,你怎麽.....”


    宴淩見宴霜迴來,目光定定地看向他,眼神淩厲陰沉,語氣不善地說道:“我警告過你,不要再去找那個慕老板,你為什麽不聽?”


    宴霜趕緊解釋,“我想讓她跟我們一起離開,她是......”


    他剛想解釋慕幽笛的身份,但很快被宴淩打斷。


    “我知道她是誰,也知道她有什麽目的,更知道她做了什麽。如果我都能查出這些,其他人難道會查不出來嗎?不要小瞧了政府的能力,警政司和保安局早就盯上她了,隻不過想挖出她背後的勢力,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宴淩冷冷瞪著宴霜,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別人躲還來不及,你倒好,上趕著去送人頭。”


    宴霜一驚,慕幽笛的身份早就暴露了?那她現在迴去,豈不是很危險?


    他轉身想去告訴慕幽笛,卻被宴淩喝止:“站住!你哪兒都別去,我已經替你收拾好行李,買了明天去上海的火車票,你今天乖乖在家裏待著,明天一早直接離開北京。”


    宴霜一愣,“明天一早?這麽急?四哥跟我一起走嗎?”


    宴淩眼神一暗,搖搖頭,“我暫時脫不了身,你先走,去上海替我好好照顧你嫂子和五哥他們,你五哥做事衝動,你要多勸止,至於你嫂子那裏,以後多幫襯一下就行。”


    宴霜皺起眉,四哥這話說得好生奇怪,像在交代後事一樣,難道事情有變?


    他立刻問道:“他們不放你走?”


    宴淩輕歎,“哪有那麽容易,你也知道政府事務繁瑣細碎,流程冗繁,許多事務還需要時間交接。”


    宴淩怕他擔心不肯離開,勸道:“總之你先走,我稍後就去上海與你們匯合。”


    宴霜盯著宴淩,一臉狐疑,看他說得真誠,一時辨不出他話中的真假,不過宴霜最終還是答應明天一早就離開。


    宴淩鬆了口氣,隻要家人都安全離開,他也就沒什麽可害怕的了。他垂下眼,掩藏住眼中那複雜中摻雜著一絲絕望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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