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是祥雲國最受男女老少歡迎的裝扮之一,不同的價格,不同的身份,衣服的款式與上麵所繪製的圖案也不相同。


    先前鄭選第一次露麵時所穿的那身名為才子多才服,衣服前麵和後麵都繪製有抱書的童子,袖子口與衣擺上也都用不同顏色的針線縫補了大大小小共一百個文字,而且都是摘抄書上的道德文章。


    對於一些常年鑽研文章書法的青年才子,大多數都會將自己的所寫文章,縫補上去,等到花燈節穿上,可是能夠引起不小的轟動。


    鄭選麵前這位被他尊稱為公主的少女名為天允國靜,就是曾在老槐村療傷的那位,天允家族是祥雲國的第一大家族,亦是皇族,他們身上所穿的彩衣講究更多。


    祥雲國為了這身彩衣,曾經花費重金打造了一棟衣紡樓,樓中到處可見紡衣娘在夜以繼日的紡織絲線。


    其中裏麵有三位是專門為皇族縫製彩衣的繡衣娘娘,她們都是祥雲國用重禮從仙彩州專門聘請過來的,隻為祥雲國服務百年。


    在這百年間,祥雲國不止一次的,將家中女兒以及國中喜愛縫製衣服的男女送到繡衣娘娘麵前,就隻為能夠有一人得到他們的衣缽相傳,奈何沒有人能夠讓他們青眼相加。


    天允國靜的彩衣就是其中一位名為黎株的繡衣娘娘親自織線、紡織的三件中的其中一件,名為霓裳火鳳。


    彩衣上麵的羽毛是專門從一種長得很像鳳凰的鳥類上的尾巴上摘取下來的,一共七七四十九片,一共捕獲了近百隻此等鳥類。


    真龍,金烏和鳳凰都已在天首大陸滅絕。


    天允國靜放下手中的小木偶,笑道,“好久不見,鄭選。”


    周天申看到那個彩繪木偶,也想起了曾經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現在它正躺在寸守物中睡大覺呢。


    鄭選拿起天允國靜放下的那個木偶,放在手心中把玩,“九禾也喜歡這個,公主,我現在有事,不方便迴家,你能不能幫我給九禾帶一個。”


    天允國靜點頭道,“當然可以,我這次來這裏買東西就是為了去你家,上次沒帶禮物,九禾那個小丫頭怪了我好一陣。”


    鄭選頭痛道,“唉,那個氣人的妮子,等迴到了家,不知道會被她嘲諷成什麽樣。”


    天允國靜掩嘴笑道,“你的事,祥雲國都已經知道了,你現在可成為這裏的大名人了,你猜他們都怎麽說你的?”


    鄭選連忙擺手,節節告退,“我朋友還在等我,就不陪公主了。”


    鄭選趕緊迴到隊伍中,領著隊伍去到了一家還算熱鬧的客棧。


    隊伍走後,天允國靜才看向周天申,向身旁的邑從問道,“中發叔叔,你說他來這裏做什麽?”


    天允中發是天允家族的世代家奴,其父親是天允洪權的貼身侍衛,因為這次出外,不惜用性命保護天允國靜,而被被天允洪權賜姓,得以進入天允家門的家門。


    當初在無名山,他因為身負重傷而昏迷,被張雲安救治後,修道境界就一直停滯不前,直到前幾日才突破,進階到了地心境五關,也算是俗世中的一方強者,可是在臥虎藏龍的仙彩州以及中州,仍舊是不夠看。


    這次出門就是為了彌補無法陪同小姐一起去中州的黃昭學院。


    天允中發說道,“想必是和鄭公子一起去黃昭學院求學吧。”


    天允國靜點點頭,不再理會一個村野少年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看穿少女心事的中年人,向前走幾步,兩人並肩行走,天允中發說道,“小姐可千萬不要以貌取人啊。”


    鄭選挑中的客棧,是一家三層小樓,牌匾上寫著春秋二字。


    春秋客棧的掌櫃是一位風姿卓越的美婦人,終日百無聊賴的趴在櫃台上,這家客棧除了她,還有一個算賬的老人,以及一男一女兩位打雜的年輕人。


    看到鄭選走進客棧,美婦人著急忙慌的從櫃台後麵走出來,親自迎客。


    祥雲國幅員遼闊,整個國家幾乎占據了邨州將近四分之一的領土,這還不算上同處一片土地的寰宇觀和伏羲幫,祥雲城作為主城,規模更是龐大。


    如果硬是要用一個準確數字來衡量的話,至少也要有十五個酒鄉縣那麽大。


    春秋客棧居於祥雲城的一角,名不見經傳的,根本吸引不到有錢的世家公子,也就隻有鄭選偶爾領著一個小丫頭來這裏吃吃飯,喝喝酒。


    對於唯一的一位有錢人,美婦人當然要上心了。


    美婦人迅速的整理好衣衫,將領口向下拉拉,別擋著好風景。


    扭著腰肢來到鄭選麵前,美婦人諂媚一笑,本想著討別人一個歡心,沒想到鄭選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過來一個錢袋,險些砸在美婦人的臉上。


    鄭選無精打采道,“給我和我的朋友一人準備一間屋子,我還要我上次住的那間。”


    美婦人掂量錢袋的重量,不愧是有錢人,一人一間房,怎麽著也要十二間。


    可是眼下騰不出這麽多的房間,但是想要讓她將錢袋拱手相讓,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在美婦人正在心中掙紮,要不要讓先前已經付過房費的住客去別家客棧的時候,鄭選又扔出一個錢袋,比之前的還大,還重。


    美婦人一咬銀牙,也不管會不會得罪其他人,先將手裏的錢掙到手再說,大不了,自己親自去給他們賠罪,最重要的一點是,誰敢在祥雲城拒絕鄭家的錢袋子。


    十二人就這樣都住在了春秋客棧。


    客棧有三樓,因為鄭選的原因,他們被安排在了第三樓那一排靠窗的位置,就算是祥雲城末流的客棧,規模也要比天香縣的打上很多,就更不要提物產豐富的仙彩州和有著廣袤土地的中州了。


    收拾好自己的床鋪,周天申沒有急著睡覺,而是盤腿坐在床上,開始衝關。


    天地靈力猶如潺潺溪流,從四麵八方的大江大河中趕來,凝聚成一條以周天申的丹田為終點的小溪流,靈力溪流緩緩地流進那粒金色圓珠裏,然後又慢慢流出來。


    這一切都在周天申看不到的情況下進行,在周天申的心神中,那股靈力溪流是流進了金色圓珠。


    修煉了一個時辰,還是沒有進階的跡象,周天申也不再去多想,就權當給種子澆水,至於何時開花結果,長成大樹,那就不是著急的問題了。


    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桌子上放了一些飯菜,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是道無想留的,上麵說,他們跟著鄭選去了城中的一家賭坊,順便到那些飼養雲頭甕的路坊看看,雲頭甕什麽時候出發,價錢是多少。喊他半天都沒有動靜,所以他們就先走了。


    桌子上的飯菜都是客棧的贈品,不要錢的,隻管放心吃,如果不夠或者想喝酒,都可以和掌櫃的說。


    祥雲國的酒也是別由一番風味的,信的末尾也是還提到祥雲城最好喝的酒就是祥雲靈泉,這是一種專門用靈力配合果蔬釀造的酒,好喝不上頭,就是有點貴,如果想喝,可以讓店夥計去買,或者自己沿著街道,去一家名為留香的酒館,那裏的靈泉最甜,可以先把賬單記在鄭選頭上。


    周天申把紙條收好,他並不打算去買靈泉,因為寸守物中的酒都還沒有喝完,而且現在除了修煉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他覺得喝酒這件事可以再等等了。


    吃過有些涼了的飯菜後,周天申決定出去走走,等他下了樓,客棧老板,也就是那位美婦人笑著問他去哪裏,要不要有人陪同。


    祥雲城沒有宵禁,但是城池太大,第一次來這裏的人,如果沒有人陪同,很容易迷路的。


    周天申拒絕了她的建議,隻是問過了留香酒館的路在哪裏,美婦人和他一起走出店鋪,她指了指左前方,依稀可見一副旗幡,那裏就是留香酒館。


    周天申謝過後,便動身前往酒館,那名美婦人也在歎息聲中迴到了櫃台後麵。


    沿街沒有多少行人,店鋪也都是半關閉的狀態,就是隻留下一半門。


    酒館沿街建造,店鋪不大,隻有一層樓,店中的夥計不多,隻有一人,店中的酒也不多,隻有一壇。


    周天申坐在酒館中唯一的一把長椅上,那名店夥計躺在搖椅上,扇著蒲扇,懶洋洋的問道,“客官要點什麽?”


    周天申迴道,“一壇祥雲靈泉。”


    店夥計是一個一頭白發的少年,穿著大一號的衣服,鞋子也是極為的不合腳,每走一步,就掉一下。


    白發少年端來一碗酒,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酒水濺出不少,少年重新躺在躺椅上,慵懶道,“老板不在,現在我們每人隻賣一碗,喝完走人。”


    周天申聞了聞酒味,確實很甜,嚐過一小口,味道不是很烈,就是有些不經喝,兩三口就沒了,想著再要一碗,可是迴想起少年說的話,周天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不給自己找麻煩。


    周天申想問問價錢,可是那個白發少年已經睡著了,他便大聲喊道,“結賬。”


    被驚醒的少年擦去嘴巴上的口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又給周天申倒了一杯,周天申苦笑,正準備告訴少年真相的時候,一抹身影突然從門外竄進來,隨後便聽見一聲響亮的耳光,蒼老的聲音氣急敗壞的大罵道,“你這個記吃不記打的混賬東西,你說這都第幾次了,看我今天不打爛你的嘴。”


    白發少年一邊躲避老人的巴掌,一邊求饒,眼睛還時不時的瞥向周天的方向,哭喪著臉道,“師父,我錯了,師父,我也沒想到他會是得到金色酒壺的人,而且師叔事先也沒有寫信告訴我,我就想有緣不如不見,就把剩餘的靈泉給了他。”


    周天申站在一旁,看著少年和老人。


    什麽金色酒壺,什麽師叔。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酆小都設計好的,周天申下意識地捂住腰上的金色酒壺。


    老人的手裏還端著那碗正冒著濃鬱甜味的靈泉酒,一層薄如蟬翼的白霧從碗中升騰而出,縹縹緲緲,虛中有真的變幻著各種畫麵,有安靜祥和的村子,有熱鬧的馬坊,還有殺機四伏的夜晚,更有一個釀酒的眯眯眼少年。


    老人穿著一身青衫,胡子及地,一半白,一半黑,頭上還有一根枯木簪子,簪子上還插著一根極小的牙簽。


    老人的衣服上有一副圖畫,圖畫隻在白霧飄到他身邊的時候才會顯現,老人笑看周天申,伸手戳碎那層白霧,笑道,“隻是一般的障眼法,上不得台麵,這位客官有沒有交過酒錢啊,要是交過了,就先請迴吧。”


    少年一聽這話,直接從角落裏跳了出來,指著周天申的鼻子喊道,“他沒交錢,而且酒還沒有喝幹淨。”


    周天申對這家店的印象,差到了極點,他麵無表情的從寸守物中取出一把銀子,放在桌子上,銀子和桌子發出碰撞的聲音,他問道,“夠不夠?”


    少年再一次跳出來,一把攬住銀子,可憐巴巴的看著老人,老人眼睛微眯,嘴唇翹起,將手中的酒碗放在桌子上說道,“夠你喝兩碗的。”


    周天申舉起酒碗,一飲而盡,轉身離去。


    老人看著周天申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白發少年還不知死活的蹦到老人麵前,嬉笑道,“師父,這下我們有錢去買好吃的了。”


    又是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老人吃痛的捂著手,恨鐵不成鋼道,“你呀你,真是白養了你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經說過,他和你師叔的關係,你這不是把為師往火坑裏推嗎。這下好了,我看你怎麽給你師叔交代。”


    少年興許是不知道老人言語中的意思,隻是抱著那對銀白色的石頭傻笑。


    老人看到少年的模樣,惆悵道,“唉,為師釀酒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麽老天爺這麽偏心,不僅給了你師叔昨夜,今日,明晨三杯酒,還有一個這麽好的繼承人,唉,不對啊,酆小都的徒弟不是酆久雪那個悶葫蘆嗎,怎麽換人了。”


    老人兩步並作一步的跑到外麵,周天申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隻見老人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白瓷杯,瓷杯中有一口清水,水中浮出倒影,一縷縷白霧從杯中升騰而起,倒影在空中顯現而出,老人看著麵前的圖畫,手指撚著胡子,恍然大悟,欣喜若狂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老人收起白瓷碗,揮袖散去空中的白霧,以防萬一,他又大手一握,手中似有活物被他牢牢抓住,老人唏噓道,“還好我謹慎,要真是被你逃走,我還能有好日子嗎。”


    老人將手中活物吞進嘴裏,迴到酒館,躺在躺椅上,倒頭就睡。


    走出酒館,周天申轉身迴到了客棧,走進房間,倒頭就睡。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在房間裏簡單的洗漱了一下,走下樓,發現其他人都在一樓吃飯,看到周天申下樓,道無想衝他揮揮手,把他身邊的位置騰出來,周天申就勢坐下。


    周天申看著狼吞虎咽的鄭和,問道,“你們這是才迴來?”


    道無想抹去嘴巴上的油水,喝了一口茶,才開口道,“昨夜去賭坊,等了一夜,也沒有見到鄭選想見的人,然後我們又去了路坊,那裏根本就沒有一隻雲頭甕,管事的說,這幾天雲頭甕都在彩虹雲上休息,要等幾天才能下來。”


    周天申吃了一口肉菜,便放下了筷子,從袖中悄悄地拿出一張符籙,那塊玉佩已經被他放在了袖子裏,就在昨天。


    他手中的符籙是專門用來照明的夜明符,不僅可以照明,而且還可以在四周形成一塊清明之地,可防止鬼祟邪靈侵擾人心,與靜心印有異曲同工之妙。


    符籙被他扔到空中,發出暖色光芒,光芒照亮整間客棧,那名美婦人和老人都在光芒的照耀下,煙消雲散,死前眼睛中流露出不甘心的神色。


    道無想也放下筷子,眼神隱晦不明道,“周天申,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天申緩緩起身,雙手背後,手中凝聚出斧刃和劍芒,道無想一拍桌子,整個人彈射而起,倒掛在房梁上,眼睛冒著紅光,其他人都已不見蹤跡。道無想歪著脖子,問道,“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周天申一邊觀察四周,一邊迴答道,“忘禪不吃肉。”


    道無想發出一聲怒吼,整間客棧頃刻間崩碎成灰,逐漸顯出原貌,原來是一個洞窟,櫃台那裏也變成了幾塊石墩子,上麵正躺著真正的道無想等人,而在旁邊看押他們的人,就是春秋客棧的一男一女,兩名店夥計。


    倒掛著的道無想也露出真容,是一個麵容慘白,身形消瘦,穿著寬大道袍的青年男子,男子冷笑道,“真是百密一疏啊,竟然栽在一盤肉片上。”


    男店夥計感到好笑道,“夢羅,你還真以為他是憑借那盤肉食看穿你的,主人說的不錯,你真的是太天真了。”


    真名為夢羅的蝙蝠精冷眼看著男女,不屑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男店夥計歎氣道,“罷了,罷了,反正幹完這一票,我們也就散了,你還是先把他解決了再說吧。”


    夢羅展開雙翼,無數的小蝙蝠從他的翅膀下的陰影中飛出,將整個洞窟團團圍住,小蝙蝠發出聲波,擾亂周天申的思緒,夢羅則是選擇隱沒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周天申扔出斧刃和劍芒後,又從袖中掏出一張百花繚亂符,用靈力催動符籙後,原地瞬間出現四個周天申,加上本體,一共五個。


    五個周天申一同扔出斧刃和劍芒,洞窟被照的大亮,夢羅從洞窟的角落中掉了下來,嘴角滲出血絲,咒罵道,“該死,該死,統統該死。”


    他滿臉怒容的看著空中的夜明符,符籙發出的光芒並不是很強烈,可是在他眼裏,簡直就是萬箭穿心般的疼痛。


    他向男店夥計命令道,“你快去把那張符紙毀掉。”


    男店夥計無奈的衝著女店夥計一笑,腳尖一點,轉眼來到夜明符身邊,就在他快要伸手毀掉符籙的時候,夜明符突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周天申的拳頭。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眼之間,男店夥計始料未及的挨了一拳,掉落在地上,揉著腫脹的臉頰,也有了一些火氣。


    男店夥計站起身,拍打身上的塵土,雙拳在身體兩側緊握,左腿弓起,右腿猛力一蹬,整個人就像是離弦的箭,瞬間來到周天申分身麵前,遞出一拳,周天申躲閃不及,隻能用手臂擋住,男店夥計又是一拳,周天申倉促下喚出青葉落和百草斬,圓月斬擊在周天申身邊旋轉,讓男店夥計無法接近。


    女店夥計突然驚唿一聲,“方間,他們好像要醒了。”


    方間轉頭,看到道袍少年和身著邋遢的中年人正在搖頭晃腦的站起來,他連忙來到女店夥計身邊,說道,“看來這次的計劃又要失敗了,蘇男,你先出去,我和夢羅在這裏擋著他們。”


    蘇男點頭,念動口訣,身影化作點點星光飄散。


    方間斜眼看向周天申的方向,大吼一聲,“夢羅,你再不出來,我們就都要死在這裏了。”


    良久,洞窟中傳來一聲慵懶的女聲,“網已經織好了,剩下的就看你們兩個的了。”


    洞窟大亮。


    一根根晶瑩剔透的絲線閃著寒光,遍布洞窟的每一個角落。


    一個衣著暴露,眼神玩味,手中握著一根粗大絲線的美貌婦人站在一張碩大的蛛網上麵,數隻黑色蜘蛛遍布其中,將她團團圍住。


    美貌婦人就是春秋客棧的美婦人掌櫃,她的另一個身份是殺手黑寡婦張希敏。


    她從水鄉縣一直尾隨這支隊伍來到祥雲國,起初她還有些顧忌酆小都的實力,害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可當知他並不會跟隨他們一起時,她便馬不停蹄的找人來這裏,謀劃了這一切。


    蝙蝠精夢羅,犀牛精方間和人類女子蘇男,還有身後的那一位,五人的實力不比紅山老大那群人弱,更何況還有真正的世外高人,幫助他們建造了這一陣法。


    現在蛛網已經結成,夢羅的鎖魂咒也已經準備就緒,隻要方間能夠順利施展原形,憑借他那龐大的身軀,在這麽一個小地方,完全就是碾壓對手的存在。


    至於離開的蘇男,黑寡婦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裏,一個今生隻能是人魁境,壽命不過兩百年的無能女子,隻會讓她這個活了三百年,以後還可以活很久的女人感到蒙羞。


    張希敏看向石墩子,眼神冰冷,石墩子上麵躺著一個腰胯長劍的女人,她是李霄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她該死,他更該死。


    周天申從黑寡婦露出真容後,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迎敵的殺招,雖然他的招式已經比之前還要多,但是真正能夠起到殺人效果的,並不多。


    還不知道道無想他們的情況怎麽樣。


    他先在身前凝造一層層靈力結界,西收可以很好的抵禦敵人的進攻,在屏障之間,又埋藏著數個漩渦,這是東藏,通過空間扭曲,將攻擊以另一種形式藏起來,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通過一年的勤奮練習和與蒙程的交手中,周天申已經能夠熟練的運用各種心法招式,剛才的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對手的殺招也很快來到。


    蝙蝠精突然出現在周天申左前方,它的麵前趴著兩隻黑色蜘蛛,蜘蛛不斷變大,將蝙蝠精擋在身後。


    周天申率先發動進攻。


    青葉落,起。


    周天申腳踩空氣,不停的在空中騰挪,手中的斧刃和劍芒,就沒有停過。


    蜘蛛背上有一層厚重的甲殼,抵消了大部分斬擊,餘下的都被蝙蝠精輕描淡寫的躲過。


    蝙蝠精飛到空中,正好在周天申降落的時候。


    它鼓起胸膛,胸前和嘴巴上都有一層黃色光芒。


    黑寡婦向後退去,念動口訣,身軀化作黑色熒光消散。


    方間沒有離開,而是雙腿下蹲,手掌在身前合十,身體爆綻,光芒散去,一頭占據半個洞窟的犀牛精出現在眾人眼前。


    周天申曾見到過這種場景。


    就在周天申愣神的時候,蝙蝠精的殺招到了。


    聲波如大海波浪,向周天申這一葉扁舟拍去,犀牛艱難的轉過身,耳朵緊閉,麵色凝重。


    蝙蝠的聲波雖然也是通過靈力,從胸腔中發出,但它與尋常的攻擊還是有所不同。


    周天申通過西收,東藏,南至而設置的結界,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好比虛幻似的穿透攻擊,而不收到傷害。


    但是這一次,結界並沒有抵消沿著空氣傳播的聲波攻擊,聲波毫無保留的衝擊著他的大腦。


    周天申的身體被拍打在石壁上,七竅流血不止,他感到腦子裏像是有一根鐵棒在不斷的攪拌著,裏麵還摻雜著尖銳的石頭。


    他忍住腦子裏的翻江倒海,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夜明符,這次他不再像先前那樣,隻是簡單的催動符籙,而是將體內的所有靈力都注入其中,一時間,符籙光芒四丈,蝙蝠精夢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屍骨無存。


    周天申從石壁上摔下來,每一次都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


    他第一次開始怨恨丹田中的那粒金色種子,為什麽到現在還不發芽生根,如果能夠早一天進階到地境,自己迎敵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說不定還可以早一點識破敵人的陰謀。


    他不再理會那隻犀牛,掙紮著盤腿坐在地上,開始療傷。


    自己還存在很大缺陷。


    轉過身的犀牛,聽到後麵傳來碰撞的聲音,體型龐大的它沒辦法立即迴頭看,正準備化為人形的它,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掐住喉嚨,鄭和第一個醒了過來。


    他的手裏拿著一杆紅色長槍,槍尾鑲嵌著一顆紅色圓柱,槍尖是銀白色,槍身上鐫刻著一道道細紋,細紋似流水波動,傳來細微的潺潺聲。


    鄭和身上穿著一身銀白色盔甲,盔甲上同樣是細紋密布,遠處看,就像是一道道裂痕。


    鄭和加大手上的力度,犀牛的脖子傳來骨裂的聲音,道無想伸手攔住鄭和,讓他先不著急殺牛。


    道無想一拍犀牛的腦門,犀牛重新變成方間的模樣,道無想問道,“你們的幕後主使是誰?”


    方間的脖子還被鄭和掐著,一臉倔強的吼道,“有本事就殺了我。”


    鄭和和道無想互相看著對方,前者一臉的慵懶,眼睛始終沒有睜開,離近了,還可以聞到那身盔甲上的血腥味。後者同樣一臉慵懶,隻是眼睛清澈透亮,身上的道袍有一股清新撲鼻的蓮花味。


    兩雙眼睛互相看著。


    終於,道無想移開了視線,埋怨道,“你這個人殺心太重,我還是離你遠一點為好。”


    鄭和扭斷方間的脖子,年輕人死不瞑目。


    蝙蝠精和方間死後,此方天地開始發生變化,洞窟不見了,隻有一座破敗的小橋,橋頭有一個腐朽的小船,船上坐著一位蓑衣老人。


    鄭和單手握槍,將其他人擋在身後。


    道無想來到周天申身邊,腳下升起一朵蓮花,蓮花中快速生長出一根蓮藕,道無想將蓮藕子取出,給周天申服下,剩下的也都給還沒有從夢境中醒來的人服下。


    他們沒有中毒,而是進入了幕後主使為他們各自準備的夢境中。


    這就是夢羅名字的由來,隻是一隻小小的蝙蝠精絕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能力,可以同時催眠三名天境強者,所以這一切應該都是眼前的蓑衣人搞得鬼。


    周天申服下蓮藕子,氣色已經好很多。


    其他人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老人笑道,“不用白費力氣了,一旦入夢,除非能夠像你們一樣從夢中醒來,否則就連我都沒有辦法,小子,你的那些蓮藕子還是送給我釀酒吧。”


    周天申臉色巨變,扭頭看向蓑衣老人。


    道無想眼睛眯起,問道,“你認識他?”


    周天申站起身,身上的傷勢還沒有完全痊愈,點點頭道,“我喝過他釀的酒,就是那家留香酒館。”


    蓑衣老人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鄭選嚴陣以待,恐防不測,老人笑道,“就你們那三腳貓的功夫,還想跟老夫過招,還是算了吧。“


    老人轉過身,臉上的胡子已經沒了,老人摸著空蕩蕩的下巴,還有些不習慣,說道,”周天申,我這次就是專門為你而來的。酆小都是我的師弟,我承認,我的釀酒比不上他,修道更是差的很多,但是他不該騙我,更不該讓你來嘲諷我。”


    老人緩緩升空,黑色烏雲在他身下凝聚成一頭兇獸,兇獸張牙舞爪,吼聲震徹整片天空。


    老人低頭看著地上的四人,眼神冷漠,手中握著一個白瓷碗,碗中有一條黑色泥鰍,泥鰍背上背著一根牙簽,老人將碗倒扣,泥鰍順著滔滔碗中水順勢而下,在空中迎風暴漲,身長百丈,氣勢不輸於那頭由黑雲凝聚而成的夢中兇獸。


    泥鰍背上的那根牙簽變成了一根金色脊骨,金色脊骨已經有二分之一的體積快要融進泥鰍的身體中。


    碗中水在空中匯聚成一條萬裏長江,泥鰍遊在其中,好生快活。


    忘禪來到三人之間,抬頭看向泥鰍背上的金色脊骨,說道,“它想化龍,隻要脊骨完全融進它的體內,它就可以變成蛟龍,隻要再找到合適的龍角,隻等百年,就可以變成真龍。”


    鄭選看著空中巨獸和兇獸,吐出一口唾沫,開始摩拳擦掌,一尊銀色戰神從他身前顯現,戰神身披戰甲,手持銀色長槍,麵敷銀色麵具。


    道無想雙手負後,一朵朵紫金色蓮花從他的腳下升起,漂浮在四周,其中兩朵分別護住周天申和李夢瀾等人。


    忘禪始終抬著頭,一尊金剛佛像從他身後的土地中鑽出,金剛手持金剛杵,麵露兇光,兩隻金色鯉魚在其兩側漂浮。


    道無想打趣道,“呦嗬,連鯉魚都生出來了,看來我也要抓緊腳步了。”


    周天申沒有任何動作,他的身體在蓮花的照拂下,已經完全愈合。


    天上的老人看著四人的姿態,仰天長笑,手指著下麵說道,“我說怎麽這麽奇怪,原來是你們三個,怎麽,當了幾千年的縮頭烏龜,今天終於憋不住,想要出來透透氣。難怪能從夢境中醒來,佛、道、兵三家一起出手的場麵,我還隻是在書中見到過,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有幾斤幾兩吧。”


    老人脫離兇獸,獨自懸浮在空中,那隻空蕩的白瓷碗,在他身邊提溜旋轉,竟是一件攻守兼備的法器。


    兇獸由黑雲聚集而成,通體散發出一種模糊的感覺。


    泥鰍在水中嬉戲,絲毫不在意下麵的氣勢洶洶。


    鄭和活動筋骨,用力跺腳,彈射而起,手中長槍在空中挽出槍花,那具兵家戰神同樣動作,槍風卷起大地土屑,一個黑色龍卷拔地而起,直接穿透兇獸的身體。


    兇獸的身體重新複原,體型長大一倍,揮舞著兩隻手臂向戰神砸去,兵家戰神用槍杆擋住。


    另一方麵,鄭和已經來到泥鰍麵前,身體站在碗中水上,感到一絲沉重。


    老人摸著下巴,玩味道,“我家徒弟從下就生活在我這碗中,碗裏麵的水不知道添了多少,始終不過半碗,就憑你剛剛躋身天境的修為,也想掂量掂量這碗水的重量?”


    泥鰍一個鯉魚打滾,激起百丈波浪,浪花帶著萬斤重量砸向鄭和,鄭和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手中長槍在身前揮舞,形成一道圓形屏障,浪花砸在屏障上,推動著鄭和向後退去,眼看著就要跌下萬裏長江水。


    這時,道無想腳踩蓮花,一步步來到鄭和身後,一隻手貼著鄭和的後背,與他一起抵抗萬斤江水,一隻手豎在身前,以指為筆,以鄭和的後背為紙,寫出道家符籙。


    江水東流符,可以赦令四方江河湖海,唯我調動,與喚水珠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這次的萬裏長江水是老人的碗中水,又與背長龍骨的泥鰍相伴多年,水重不可想象。


    道無想輕輕的吹了一口氣,符籙緩緩漂浮,落在江水中,沉入江底,霎時,紫金色從江底開始,渲染了整條長江,泥鰍抬起高高的頭顱,眼神幽怨的看著變色的江水,不停的折騰自己的身子。


    江底波濤洶湧,江水不停的衝擊著紫金色符文,紫金色逐漸變得暗淡。


    道無想和鄭和將浪花的尾巴打散,雙雙一躍而起,道無想再次手畫符籙,金鍾遠禦符,一口口金鍾從天而降,罩在泥鰍的頭上。


    鄭和挽出槍花,又一具兵家戰神橫空出世,一拳打在泥鰍的臉上。


    這一具的兵家戰神要比先前的那一具小很多。


    兵家戰神,佛家金身,道家法相,都是憑借著一口氣幻化而出,當年三人之所以不敵鎖淪大帝一人,就在於這一口氣,他們咽不下這口氣,但也不是想出就能出的。


    鄭和與兵家戰神融為一體,又是一拳,擦過泥鰍的大頭,差一點就可以碰到那根金色脊骨,這次泥鰍學到了教訓,不再露出身體,隻是控製著江水,與兩人對峙。


    站在下麵,始終沒有出手的忘禪,一直保持著抬頭的動作,那具金剛金身手握金剛杵,另一隻手上麵漂浮著兩隻金色鯉魚。


    鯉魚不停的翻滾著身體,從它們的身下,不斷的流出金色雲朵。


    等到金色雲朵遮蔽住金剛的身體後,誦經聲起,一言一句皆為金言。


    與兇獸酣戰的兵家戰神開始向後倒退,璀璨的長槍上沾染了一些黑漬,兇獸的體型較之前,縮小了將近一半。


    那條泥鰍從水中探出頭,好奇的東張西望,撲通兩聲,兩條金色鯉魚鑽進了水裏,一條逆流而上,衝向泥鰍的下半身,另一條徹底沉入江底,消失不見。


    忘禪睜開雙眼,身後的金剛金身亦是如此。


    金剛怒目,金剛杵砸向泥鰍背上的那根金色脊骨,泥鰍自知不是對手,便想要躲進水裏,用萬斤江水迎敵,就在它想要入水時,一朵朵紫金色蓮花攔住它的去路,一口口金色大鍾再一次罩住他的身體,兵家戰神不停的揮動拳頭,砸響大鍾,振聾發聵,泥鰍有些暈頭轉向。


    那兩條金色鯉魚也開始發揮自己的作用,從身下翻湧出無窮盡的金色雲朵,泥鰍被身下的雲朵攔住去路,雲朵從它的身下開始蔓延,覆蓋了它將近一半的身體。


    還有一條潛在江底的鯉魚,身邊湧現金色雲朵,不斷侵蝕長江水。


    此時,天空中的老人也不再旁觀。


    那個白瓷碗懸停在他身前,老人從袖子裏掏出一根竹棒,竹棒兩側各有一條白線,白線發出淳淳酒香。


    老人用竹棒輕輕的敲擊著白瓷碗的碗口,發出輕微的響聲,每敲動一下,竹棒中就流出一滴水滴,滴在碗底。


    不到一刻鍾,水滴已經覆蓋了整個碗底。


    竹棒變得黯然失色。


    老人歎息一聲,又敲了一下,隻不過這次敲得是碗底。


    兇獸聽聞響聲,扭身便跑,由黑雲凝聚而成的身軀,再次化整為零,一縷縷黑雲逃竄到各個角落,隻有最細小的那一縷,來到了老人的麵前,環繞著白瓷碗,發出垂涎欲滴的聲音。


    老人收起竹棒,伸出一手,黑雲停靠在上方,變成盤子形狀,老人將碗底的那一口酒,倒在盤子上,盤子開始沸騰。


    黑雲不斷變大,兇獸再次現身,身軀比第一次還要大上一倍不止,速度之快,瞬間來到泥鰍身後,一掌拍碎大鍾,掃尾將金剛杵拍飛。


    道無想的那些蓮花,也為他人作了嫁衣,隻見老人將頭上的枯木簪子扔到半空中,簪子變成了一座巍峨大山,壓在蓮花上麵。


    要不是鄭和眼疾手快,拉住道無想,恐怕就不是那些蓮花煙消雲散了。


    修道境界共分人,地,天,神四層。


    天境又細分天坎,天威和天勢。


    天坎境是地境進階天境的第一道門坎,隻有安穩度過,以後才會撥開雲頭見日出。如果邁不過,或者邁過去的時候,崴了一下腳,那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瘸腿走路,總是不方便的。


    道無想,忘禪和鄭和三人皆是如此。


    三人身為三家後人,從出生開始就被囚禁起來,終日不得與人相見,這樣的修道,悟道,總是不完整的,好像...缺了一些俗氣。


    市井小民有俗氣,卻沒有詩意,青年才俊有詩意,卻沒有酒意,江湖中人有酒意,卻沒有道義,修道山人有道義,卻又缺了俗氣,兜兜轉轉,一圈一圈,都是不完整的。


    道無想和鄭和降落在忘禪身邊,忘禪掌心出現一道細小的傷口,傷口滲出金黃色血液。


    道無想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手帕,忘禪纏住手掌,化掌為拳,垂立在身體兩側,罕見動怒道,“我們三個,砸了它。”


    鄭和咧嘴一笑,長槍依在,戰神不倒。


    道無想哈氣連連,朵朵蓮花,道袍嶄新。


    周天申也加入了戰場,這次沒有使用斧刃和劍芒,而是站在三人身後,催動靈力在四人身前各加持一道結界。


    空氣泛起漣漪。


    鄭和率先出手,那具兵家戰神隨他一起高高躍起,槍尖閃過一抹流光溢彩,砸在恢複如初的長江水中,江水滔滔,倒流而去,泥鰍扭轉著身軀,那根金色脊骨燒的它心煩意亂。


    世間真理皆是如此,想要得到本不屬於自己的,就要付出本不用付出的。


    泥鰍攪動著長江水,尾巴狠狠拍下,兩根水柱衝向戰神,穿過戰神的身體,激射在大地,地上出現兩個井口大的土坑,而銀甲上隻留下一些水澤。


    鄭和惱怒,長槍奮力一擲,一躍而起,站在戰神肩上,第一次使出兵家絕學,千軍萬馬。


    他不知道周天申使了什麽手段,可以避開攻擊,但是他剛才匆匆一瞥,看到周天申搖晃了一下,就已經知道,這些攻擊並沒有被完全避開,更多的還是打在了周天申的身上。


    不早點解決對手,周天申就多一些危險。


    沙場秋點兵。


    土地卷起塵土,肆意宣泄,周天申和忘禪被一朵蓮花托起,沙塵在他們身下匯聚,塵埃落定,似有馬蹄聲,擊鼓聲,嘶吼聲。


    兇獸在老人的指揮下,化作流星,向下衝去,兇獸身後,留下一串長長的黑雲,那些黑雲在空中爆炸,落在地上,四處黏附,變成數頭兇獸模樣,體型較小的四足死獸。


    老人不管身下的千軍萬馬與身側的兵家戰神,倏然來到道袍少年身前,那根枯木簪子在他手中又化作一柄木劍,劍氣好似煙霧繚繞,劍尖直指道無想。


    周天申睜開眼睛,現在他的任務是幫助三人,盡可能的轉移傷害,至於身上的傷口,現在還不到失血過多的時候,所以並沒有太過在意。


    忘禪手上的傷口已經愈合,那方手帕被他揣進袖子裏,袖子裏還躺著兩隻奄奄一息的鯉魚。


    忘禪扭動胳膊,對周天申囑咐道,“下麵的交給我,你安心在這裏呆著。”


    周天申點點頭。


    忘禪直直的掉落在地上,濺起一陣塵土。


    被鄭和召喚而來的兵馬在忘禪身後匯集,數萬人的隊伍,寂靜無聲。


    那尊金剛金身已經被忘禪收起,靈力在他的雙拳中匯聚,忘禪俯身、前衝,瞬間來到兇獸麵前,一拳打在它的腹部,兇獸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伸出一爪,黑雲手臂化作一把鐐銬,鎖住忘禪的雙臂,黑雲一陣翻騰,兇獸變成人形。


    相貌青素的兇獸,開口笑道,“這一拳,真是有力氣啊。”


    忘禪不理會它的言語挑釁,雙臂向兩側伸展,掙脫開鐐銬的束縛,腳尖一點,向後退卻,兇獸緊跟其後,雙手負後,輕鬆自如。


    死獸也和兵馬交上手,一時間,塵埃四起。


    老人手中的木劍次次避開要害,隻戳的道無想鮮血淋漓,而不傷其性命。


    道無想腳踩蓮花,連連退去,老人不解道,“你手中有劍,卻有而不用,為何?”


    道無想麵容嚴肅,再不見一絲輕鬆,“我手中的劍,可不是我心中的劍。”


    老人仰天大笑,劍氣將他環繞,化作一條蛟龍,“這是你說的,還是在書上看到的,該不是你已經知道了這次押解任務的真相?”


    道無想吐出一口氣,慵懶道,“猜到一點點,不足掛齒,倒是老先生,演的一出好戲啊。”


    道無想看向周天申的方向,老人持劍而立,大袖鼓囊道,“誰讓我有一個好師弟呢。”


    道無想擦去臉上的鮮血,問道,“還打不打?”


    老人收起長劍,白瓷碗中遊蕩著一條背著竹簽的小泥鰍,身下的那頭兇獸和數十隻死獸都已煙消雲散。


    老人本名張立群,是酆小都的師兄,這次下山出手,是因為酆小都的一封信和周天申多喝的那一碗酒。


    鄭和和忘禪不解的看向道無想,周天申起先也感到有些奇怪,可是在看到酆小都那雙眯起的眼睛後,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眯眯眼青年從周天申身後走過,就這麽踩在空中,手裏還拿著紫色酒壺,將酒壺扔給張立群的酆小都,抬手就要趕人。


    老人指向周天申腰上的那個金色酒壺,不滿道,“你對你師兄,就這麽吝嗇?”


    酆小都說道,“就這麽一個金色酒壺,他先來的,不給他給誰,我這裏還有酒紅色的,你要不要?”


    老人撇撇嘴,嘟囔著拉倒吧,轉身破開天空,瞬身離去。


    老人走後,天空一陣清明,酆小都一揮衣袖,天空破碎,大地崩裂,陣法消失。


    眾人還在春秋客棧。


    鄭選等人都安靜的躺在各自的床上,酆小都坐在窗沿上,極為罕見的拿著一個酒紅色酒壺,周天申盤腿坐在床上,道無想三人垂手而立。


    酆小都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毫不掩飾道,“你們應該都知道了,這次的押解任務並不像表麵看著那麽簡單,我也就不瞞著你們了,這次的任務其實就是對你們的一場考驗,事先說好,我不是考官,隻是因為他的原因,所以知道了一些內幕。別指望我把內幕告訴你們,但是有一點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們,安安心心的走下去,對你們沒有壞處,至於這個人。”


    酆小都指著床上的周天申,不假思索道,“本想著讓他一個走去中州,如果你們在途中遇到危險,他可以再幫襯一二,也是對他的一種磨礪,所以我才會把傳聲符交給你們,但是現在看來,我的想法還真是不夠成熟啊。你們的戰鬥我看了,場麵很大,可惜就是不夠痛快,沒有那種拳拳到肉的感覺,尤其是他,隻是對付一個蝙蝠精就把自己搞得渾身是傷,在與我師兄的戰鬥中,更是沒有幫上一點忙,唉,真不知道為什麽當初選的是他,老槐村這麽多天賦異稟的孩子,我看那個陸安時就不錯。”


    酆小都最後一句話,說的及其輕微,並沒有被道無想三人聽去。


    從床沿下跳下來,酆小都一口氣喝掉了半壺酒,下定決心道,“現在就把你們拆散,還是有些為時過早。你們在祥雲城還會遭受一難,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應該就是這幾天。還是等你們安全出了祥雲城,再做打算吧。”


    獨自走出客棧的酆小都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牽著大腳,轉身來到了留香酒館,酒館中站著一個白發少年,躺著一位長須老人。


    酆小都站在門檻上,並沒有走進酒館。


    老人閉著眼睛,聽到門口傳來聲音,再一聞空氣中的酒味,就已然知道來人身份,老人問道,“就這麽走了,我這個徒弟可是很仰仗他的師叔的,不露一手?”


    酆小都喝下一口酒,神色有些落寞,打趣道,“你當師父的,不教自己的徒弟,反倒讓別人來教。”


    老人悵然道,“從小我就比不過你,除了比你早拜師這件事,好像都是你在前,我在後,我也不知不覺的習慣了這一感受,從來都不感到奇怪,就好像你才是師兄,我才是師弟。這麽多年了,還沒有迴過師門去看看師父他老人家一眼,自己就當起了師父,也不知道他過的怎麽樣?”


    酆小都陷入迴憶,笑道,“想必不會比我們差。”


    老人微笑,“這是自然。”


    酆小都放下手中已經沒有一滴酒的酒壺,翻身上馬,“我有些想家了,過些日子就會迴師門一趟,你要是覺得這個酒壺太貴重了,就給我送到那裏吧。”


    白發少年撿起酒壺,嘿嘿笑著。


    老人閉上眼睛,不去看,不去聽,隻是在腦海中想著,迴師門的是哪條路來著。


    春秋客棧,道無想三人坐在桌子旁,周天申醒來後,三人就將酆小都的話,原模原樣的告訴了他,他隻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哦。


    沒過幾天,從五和國出發的十二人的隊伍就離開了祥雲國,乘坐的是鄭選的家族負責的那隻雲頭甕。


    雲頭甕飛行在天空,半個身子潛入彩虹雲中,背上有一座巍峨大山,山上有庭院樓閣,酒肆客棧。


    鄭選站在從小出門,就住在那的院子裏,石桌上擺滿了糕點,都是他喜歡吃的,都是他父親讓人捎給他的。


    李夢瀾和金莎殺住在一起,每天除了練劍,就是切磋武藝,不曾偷懶一天,徐可為並沒有和自己的未婚妻住在一起,而是選擇自己一人搭建了一座茅草屋,整天坐在裏麵,看書寫字。


    及地和久帝相鄰很近,總是很‘巧’的湊在一起,研究修道境界,一人一句,也不爭執,往往都是等到對方說完,才開始自己的答辯。


    道無想,忘禪,鄭和三人還是住在一起,一個有著四間房子的小院子,三人一人一間,餘下的留給了周天申,周天申自從上次從山裏出來,給他們帶去一些燒雞和奇怪的石頭之外,就再沒有露麵,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任天豪身居水榭樓閣,終日閉門謝客,那裏濕氣最重,陰氣相當,而且不易被人打擾,最適合他的修行。


    招魂幡裏有一百零八個死靈,算是封鬼家族不出世的寶物,但是因為一些原因,目前隻有六個死靈聽從他的指令,其餘皆無法調遣。


    現在,那六個死靈正在房間裏遊蕩,好不講究的吸收著這裏的濕氣精華,任天豪盤腿坐在房間中間,頭頂處漂浮著一張小幡,絲絲縷縷的灰黑色氣流正從四麵八方趕來,被招魂幡吸收。


    良久,任天豪睜開眼睛,閃過一抹赤金色光亮,招魂幡上共有一百零八顆星辰,至今被點亮七顆。


    白敬棋的院子最幹淨,陳設也最簡單,也是十二人中,唯一一個要了丫鬟服侍的人,不過他可沒有要求那個丫鬟為他寬衣解帶,行房事,即使這在雲頭甕是常見的事,而是教會了她下棋,兩人每天對坐一起,研討棋藝,經常因為這件事,忘記了吃飯,本就瘦小的他,現在身上更是沒有幾兩肉。


    十二人相距不遠,卻很少聚會,用徐可為的話說就是,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還有那個閑心,喝酒聊天。


    總之,在雲頭甕的日子很悠閑,但也很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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