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君涼薄的表情,就知道這件事估計沒戲。


    本來張了張嘴是想替老家夥說兩句話的,可是又覺得我的立場委實有些尷尬,隻能閉嘴了。


    君涼薄垂目看著匍匐在地的老家夥,一點憐憫的神色都沒有。


    老家夥眼淚嘩嘩的流,“涼薄,你恨我麽,恨我的麽……”


    他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確實讓人心酸。


    寧清走過來,之前一直和老家夥針鋒相對的,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內疚了,畢竟老家夥如今這個樣子都是拜他所賜。


    “君樓主,我們雖然是被脅迫過來的,但是隋家的人不曾為難過我們,一路上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若是因為我們這一群人遷怒,就不必要了。”


    我爹也過來了,帶著醫者該有的寬容心腸,“君樓主,這隋家的老家主,身子骨不太好,千萬別刺激他啊。”


    我看著君涼薄,明明人家過來救我們的,怎麽弄的好像我們一夥要對抗他呢。


    我心裏不忍,過去拉著他的胳膊,“怎麽這麽晚找過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君涼薄轉頭看寧清,“寧公子留了記號。”


    我衝著寧清點頭,“你還有點用。”


    寧清傲嬌的不行。


    我還是拉著君涼薄的胳膊沒鬆手,“一路上累壞了吧,要不就先休息吧,放心,我們在這裏很安全的。”


    君涼薄側頭看著我,不說話。


    我接著說:“你能來,我很高興。”


    聽見我這句話,君涼薄終於有了反應,“我想去看看莫悔。”


    我牽著他的手,迴到我的馬車那邊。


    老家夥見君涼薄走了,還叫著“涼薄”要衝過來,我趕緊衝著我爹使了個眼色,我爹過去攙扶他,“更深露重,隋老先生還是保重身體的好。”


    我拉著君涼薄上了馬車,莫悔還在睡覺,很是香甜,君涼薄小心的過去,低頭親了親她。


    我坐在旁邊不說話了。


    君涼薄親完了莫悔,終於看著我,“我們兩個的賬該算一算了。”


    我瞪著眼睛,“我們兩個有什麽賬,我們兩個一直都是兩清的。”


    君涼薄從懷裏拿出來那支白玉的發簪,“這是什麽意思。”


    我轉頭看著外邊,“沒什麽意思,本來就是應該還給你的。”


    君涼薄突然靠近我,“你該還給我的東西很多,而我欠你的也不少,如何兩清。”


    我看著外邊的夜色,“君涼薄,你是不是還記恨隋家的老先生。”


    君涼薄聲音低沉,“說這個幹什麽,我在說我們之間的事情。”


    我看他,“那麽多年的事情你都能一直記恨到現在,我為什麽就不能對從前的事情耿耿於懷,你讓我和你在一起,不過是仗著我忘記了很多東西,那些你給的風浪,我都不記得了,若是我都記得,你還會這麽理直氣壯的說讓我留在你身邊麽。”


    君涼薄不說話了,我覺得繼續這個問題也很累,從前說了那麽多次也沒說明白個所以然,於是緩和了一下語氣,“你一定很累了,給你個機會帶著莫悔睡覺,我去別的地方。”


    我剛一動,君涼薄就直接拉著我的手,語氣近乎哀求了,“惜言,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彌補,才能讓你重新接受我了,你難道真的不能試著給我個機會麽。”


    我掙脫開他的手下了馬車,“你好好睡,有些事,我們有時間了再談。”


    出來我就去找我爹了,我爹在給老家夥看病。


    他之前差點沒命,被我爹救了,這次君涼薄過來,再次刺激了他一下,我爹抹著汗給他針灸。


    老家夥進氣出氣都很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之前身體就不好了,要不然怎麽能一下子就垮了呢。


    看見我過來,老家夥掙紮著要坐起來,我爹趕緊讓人壓著他,“別動,你有什麽話就這麽說,惜言又不會跑了。”


    老家夥聞言果然老實了許多,他躺會去,聲音還是嘶啞的,“涼薄,他,他怎麽說。”


    我掂量著措辭,“你總要給他時間緩和一下,一下子答應下來也不太可能。”


    我見老家夥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馬上改口,“不過呢,你也不用擔心,我剛才已經勸過了,他沒有很排斥,這就是好現象。”


    老家夥似乎鬆了一口氣。


    我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了,想到個事情,“哎,我問一下啊,你家那門親事,是不是真的黃了。”


    老家夥一掃剛才楚楚可憐的樣子,有些不高興,“是啊是啊,你高興了吧家,阿嵐又跑了。”


    我聳聳肩,“我沒什麽高興的,不過這隋姑娘還真是聽話,讓她跑,還真的跑了。”


    老家夥險些一口氣沒上來,“你給她出的主意,讓她跑的?”


    我爹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承認。


    老家夥咳嗽了幾下,“也不怪你,本來對方就已經不高興了,就算阿嵐不再次逃跑,這門親事也成不了了。”


    我勸他,“你說你這麽大歲數了,好好享受剩下的時光不好麽,非要摻合年輕人的事情,何必呢,你看看你啊,一點好都沒撈到,還倒被人家埋怨。”


    老家夥沒臉說話了。


    我坐在那裏等著我爹針灸完,我和我爹出來,問:“你說,我這個失憶的問題,什麽時候能好啊。”


    我爹看著我,“想要記起來從前的事?”


    我搖搖頭,“也不是,但是沒了一段記憶,總覺得人生都不完整了。”


    我爹帶著我往他那邊走,“你這個失憶的問題,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能活著已經算是幸運了,有些事情啊,舍和得,都沒辦法。”


    我也明白這個道理。


    我娘在馬車上等著,見我過來了,也明白怎麽迴事,她招唿我上去,“莫悔交給君涼薄了?”


    我點頭,我娘似乎有些擔心,不過還是說,“也好也好。”


    我在我娘的馬車裏麵躺下來,有些猶猶豫豫的問,“娘,你說我如果就這麽原諒君涼薄,會不會顯得很沒有原則,我想,之前的我是想要跟他斷絕一切聯係的。”


    我娘隔了好一會才迴答我,“你這麽問,應該是想著要原諒了吧,我還是從前那句話,他做的事情,我這輩子都記在心裏,可是你和他在一起,又是最好的選擇,人都是自私的,不要說什麽原則不原則,一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才是主要的。”


    我嗯了一下,閉上眼睛,腦子卻還是有些換亂。


    晚上睡的不好,以至於第二天起來的就晚了一些。


    我出去的時候,君涼薄他們已經在外邊了,他抱著莫悔在轉悠,隋家的老家夥坐在椅子上,眼神一直跟著君涼薄走。


    見我出來了,莫悔咧著嘴笑了。


    君涼薄抱著她過來,“我們中午的時候就走吧。”


    我啊了一下,然後看了看隋家的老家夥。


    那老頭一頭白發,臉上的皺紋更多了,眼神渾濁,卻緊緊的盯著這邊。


    君涼薄看我看著他,開口解釋,“隋家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們留在這裏沒問題的。”


    我看見老家夥那個樣子,就有些於心不忍,“你真的不打算讓他過去看看麽。”


    君涼薄不說話了。


    我又說:“寧清說,你母親到最後都在等著隋家的人過去,雖然沒等到,但是我覺得她也是想聽一句他們的懺悔的。”


    君涼薄轉頭看著老家夥,老家夥有些激動,想要從椅子上起來,不過被身邊的人攔住了。


    君涼薄開口:“他們就算是懺悔一千句一萬句,也沒用了。”


    我點頭,“是沒用,但是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就算隻有一句,想必你母親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君涼薄皺著眉頭。


    我猜,他可能還是想到了君老先生,不知道君老先生生前受過什麽樣的苦,君涼薄也能將這些都算在了隋家老家主的身上了。


    我不知道那些過往,所以對君老先生的事情就不好評價了,隻能最後再說一句,“你的父母親泉下相見,也是高興的,逝者已逝,我們生者,總要把日子和事情做好了。”


    君涼薄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但是看得出來,他還是不會點頭答應的。


    我也覺得自己沒那麽厲害,不可能說幾句話就能解開人家十幾二十年的心結。


    得空的時候過去和我爹打了招唿,讓我爹過去和隋家老頭子說一說,盡量委婉一些。


    我爹也一臉的為難,“都不知道怎麽說,真怕他再受刺激。”


    是啊,原來牛哄哄的一個人,瞬間變成了大家都要保護的對象,這種感覺還真的是怪啊。


    我爹中午的時候給莫悔熬藥,我坐在旁邊,那黑黢黢的藥汁,看起來就不怎麽樣,莫悔能喝才怪。


    我先盛了一些,試了試味道,居然不是苦的,這讓我有些意外。


    我給莫悔倒了了一些,藥爐裏麵還有一點,我倒在碗裏,想了想,這東西解毒很好,不能浪費了,於是自己給喝了。


    喝下去覺得胃裏麵一下子就暖了,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那感覺一下子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出了這樣,還覺得身體輕鬆了一些。


    我仔細感覺了一下,就開始嘲笑自己,這是想什麽呢,才喝下去,就算是仙丹,也要等一會才有藥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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