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兩邊列椅上,坐著數名風塵仆仆的管事。


    他們手捧著茶盞,俱看向前方的紫檀木素娟雪梅屏風。


    其中左側首位一個年紀稍長的管事神情愉悅道:


    “托姑娘的福,咱們這一路收獲不小,刨去一應關稅花銷,獲利近兩萬兩白銀,總算不負所望!


    快過年了,咱們特意為姑娘帶迴來了幾箱市麵上少見的稀罕物件,一會兒可令人搬進來。”


    屏風另一側的阮綿將賬冊子粗粗翻了翻,置於一旁的桌上。


    “鄭叔出門在外,還特意惦記著我!多謝了!”


    她眉眼含笑,站起身隔著屏風一禮,又提高了嗓音道:


    “這一趟出去數月,風餐露宿,諸位一路辛苦!本次獲利頗豐,都是諸位的功勞,我同侯爺感激不盡!


    諸位這些日子辛苦了,今日先迴家中稍作休息,待明日我親自設宴,給眾位慶功!”


    “承蒙姑娘體恤,我等告辭。”


    眾位管事笑著客套了幾句,便起身離去了,唯獨剩下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留了下來。


    大郯東南的興州地靠沿海,賴漁鹽之利,船務之便,外接重洋三十餘國,番商雲集,一直以來都是極重要繁華的商埠。


    早在多年前,老安遠侯尚在世時,便偶派人去興州將番商的香料、珠寶、木料、布料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運到內陸來販賣,十分暢銷。


    近幾年,阮綿接掌家計後,與萬管家等幾個管事商量了一番,索性將這條賺錢的路子做大,投入了更多銀錢,與多名番商達成了長期合作。


    將大郯的綢緞、茶葉、棉麻、瓷器等運往興州交給番商,並從他們手中換來玉石、皮毛、珠寶、香料、木料等運往大郯各地售賣,每年往返數次,賺下不少銀子。


    屋中伺候的丫鬟們將屏風撤掉。


    阮綿笑道:“長德哥,這一路可還順遂?”


    “迴姑娘,這一路都很順暢。路上的關津、稅卡、碼頭等處咱們都早已打點好了,俱是暢通無阻。


    隻是過濮山郡蒼玉渠一段時遭遇了水賊,不過多虧林將軍知道咱們家商船那日要經過,特意早派人提前留意著了。


    那夥水賊剛動手,蒼玉衛所營的副指揮便率兵前來援手了,咱們船上隻有幾個家丁受了些皮外傷,其餘無任何損失。”


    阮綿輕輕點頭笑著道:


    “這樣說來也算是有驚無險了,多虧了林世叔,下次路過濮山郡,勞煩長德哥替我登門好好拜謝他。”


    萬長德垂首作揖應是,又道:


    “那兩位官差,我爹爹將他們安置在外院了,吩咐了幾個小廝服侍,一日三餐皆以貴客之禮相待,姑娘看這般安排可還妥?”


    聽到此,阮綿微揚的唇角微沉了幾分,長長舒出口氣方道:


    “萬叔做事一向周全,我無需多作過問。算算日子,那人大概還有五日便到了,你讓二位差大人安心在這裏等幾日就好。”


    萬長德點頭應是。


    隨後二人又閑談了一會兒。


    阮綿對外麵的世界充滿了好奇,本想多聽他說一些路上的風土見聞,但見麵前人雖在與自己說話,眼睛卻不住的往不遠處的桃溪身上飄。


    於是她很識趣的讓萬長德去休息了,還找了個蹩腳的借口也將桃溪打發出去了。


    是夜,寂靜無風,月色昏沉。


    萬管家率領家中護院、小廝將別莊各處細細巡視了一遍,迴到屋裏剛準備熄燈入睡,隻聽門外家丁敲門:


    “稟萬管家,那人又從後門溜出去了。”


    萬管家迴應了一聲,複又穿好棉袍絨靴出了房門。


    從西側院後麵的小門出來,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遠遠的便瞧見了那抹幾乎被黑夜隱藏的身影。


    他放輕了腳步,同時加快了步伐,不遠不近的跟上了前麵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身姿靈活,步伐矯健輕快,時而縱身躍起穿過密林,時而飛身掠過溝壑,似乎完全不受黑夜的影響。


    萬管家心中驚歎:好身手!


    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拿出了幾分看家本事,一邊小心翼翼跟上,一邊隱藏身形,以免跟丟或被發現。


    又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來到一座人跡罕至的荒山上。


    見那人行去的方向,他猜測那人是要到半山腰那座廢棄的荒廟去。


    過了一會兒,果然來至破廟。


    眼看著那人走進了頹敗的廟門,萬管家從一棵大樹後出來,身姿靈活的躍至廟門前。


    突然兩道寒芒向他襲來,他趕忙閃身避過。


    兩柄冷劍再度朝他攻來,他避其鋒芒,足尖輕點,躍身而起,重重踹向二人頭部,隨後左右開弓,趁勢要去奪其中一人手裏的劍柄。


    雙方正纏鬥的難解難分之際,忽聽有人高聲道:


    “萬都尉!”


    三人住了手。


    萬管家看向那聲音的主人,一個麵色黝黑粗糙的男子,正是前幾日姑娘留下的年輕人。


    據說此人是老侯爺軍中舊友之子,他本想尋機會去問問,但前晚夜間,聽說他偷偷摸摸溜出了別莊,直至近天亮方歸。


    他心中有疑,怕自家姑娘年紀小被歹人蒙蔽,所以這兩日都派人盯著此人。


    “閣下乃何人?”


    萬管家看向齊民瞻,他雖收迴了手,但全身的戒備和警惕並未鬆懈半分。


    齊民瞻笑了笑,向身側之人點點頭。


    他身側的男子摘下臉上的墨色麵巾,朝萬管家走去笑道:


    “萬都尉還識得小人嗎?”


    萬管家看向他,立刻認出了這是東宮的暗衛十六。


    早年他雖跟著老侯爺在禁衛軍任職,擔任過東宮的護衛,可卻並沒有見過那裏的暗衛。


    還是那次,他隨著老侯爺於重重敵軍包圍中營救太子殿下時,見過幾個東宮暗衛。


    那時麵前之人年紀尚輕,但武功招式精妙無比,變化無窮,打鬥中還替他擋下過一道殺招,他自然印象深刻。


    他趕忙抱拳一禮,目光又看向齊民瞻問道:


    “那這位公子是?”


    十六道:“''此乃我家少主子。”


    “少主子......太孫殿下?”萬管家略沉吟片刻,滿臉震驚。


    十六輕輕頷首。


    萬管家聽後忙上前見禮:“小人拜見太孫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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