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應寧王果真安排了人,領著若馨去了北苑的靜院。在應寧王府的這幾日,若馨也曾領略過北苑的風光,應寧王獨寢的沁心園以及北苑裏的三殿四院是整個王府後殿中最重要的建築,每一個院落各顯特色,卻都是富貴堂皇,景致優美。而能住在這裏的人,自然也是在應寧王府中頗有地位以及應寧王最寵愛的夫人。


    這迴遷居,也是應寧王府的總管事親自安排,可見對此事的看重。


    一入靜院院門,便見滿目的青鬆翠竹,院落一角栽著幾株淡雅的白梅,寒香撲鼻,梅瓣若白玉,蕊心似胭脂,似是極名貴的品種。花園極大,還載種著許多叫不出名的花,凜凜寒冬,不知他們用了什麽方法,讓這些花逆季而開,也因此整個靜院顯得春意融融。


    若馨跟著帶路的丫鬟在花園走了許久才到了正院。正院裏,下人們正忙著打掃臥室,擺設家具。果真是北苑啊,細到連屋舍的門欄窗扉都是樣樣精雕細鑿。裏麵的衣裳衾枕,桌椅匣櫃,無一不是上品,既顯富貴又不失雅致,便是那蠟台,也是用白銀所製,上麵雕刻著精致的花紋。


    在這樣物物精貴的房子裏還真是住得不習慣。若馨迴想著靜院的位置,南臨是側王妃的永和堂,西麵則是阮夕煙的西院,真不知道應寧王將她安排在這裏安的是什麽心啊。


    若馨暗歎一聲,心頭思緒還未斷,便聽到裏頭的下人齊齊喊了一聲“靜院夫人”。


    若馨一嗆,愕然地抬頭看向那些停下手中的活向她問安的下人,額頭青筋不自覺的跳著。


    靜院夫人?


    渾身寒毛一豎。


    若馨半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扯著嘴角笑了笑,“王爺並未封我做什麽夫人,如今不過暫居在此,你們還是喚我先生吧。”


    幾個下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如何開口,總管事從外頭走了進來,吩咐道:“按先生吩咐的做吧。”


    而後轉頭對若馨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驚擾先生了,按理遷入西苑的主子都是王爺冊封的夫人。不過王爺說了,如今您是靜院的主子,一切事情則由您做主。”


    這樣的恩寵倒是從未有過,若馨側目,正看到幾個收拾的丫鬟們眼中無法掩飾的驚歎和豔羨。


    也是,在她們看來,她普普通通一個先生,一夕之間突然也能麻雀變鳳凰,而她們其中,也有不少是富家商賈的千金自願入府成為應寧王的婢女,自然也期盼著某一日能被應寧王看上,從此恩寵無絕。


    可惜,她們隻能看到表麵的富貴,卻忘記了應寧王並非良人。


    拋開這些繁雜的事情,若馨重新轉向總管事,問道:“應管事,阿離有事相詢。”


    總管事垂首,“不敢,先生但管吩咐。”


    若馨笑道:“倒不是吩咐,隻是我想問問,入府前我與管事的約定如今可還算數?”


    “約定?”總管事稍稍思索片刻,便道:“先生是問三日出府一趟的事情嗎?”


    “正是。”


    總管事略頓了頓,點頭道:“王爺說了,不限製先生的去向,先生自可隨意。先生出門,可否要安排侍衛跟隨?”


    “不必了。”若馨搖搖頭,“我隻是去一趟外城,傍晚便歸,不必麻煩。”


    ......


    總管事倒當真沒有安排什麽侍衛跟隨,隻是從外頭喚進一個丫鬟,說是應寧王撥給她,來侍侯她的,叫道名。道名雖隻是一個丫鬟,卻也生得儀容不俗,伶俐聰敏。若馨看她雙眸清靈,身手敏捷,恐怕不隻是侍侯人的丫鬟那麽簡單,隻怕另有監視之意吧。


    不過若馨也沒有點破,笑著承下。道名言行間也把握有分寸,恭敬有禮,倒也不讓人被監視的感覺。


    近傍晚時分,若馨和道名一起到了外城的那戶院子。取著一個包袱下了馬車,若馨讓道名隨意,便走了進去。


    方才跨進大門幾步,似乎是聽到聲音了,屋子裏傳來劈啪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胖胖的大嬸撐起白布門簾,探出頭向院子瞅著,發現是若馨,忙甩著手跑上前,扯著她的手往屋子裏拉,口裏嚷道:“是你啊,妹子,你迴來得正好,你家男人病得不清啊。”


    “病了?”胖嬸抓得緊,似也很是著急的模樣。


    胖嬸一邊喘著氣走著一邊說道:“好象從你昨兒個走後就開始有些不對勁了,今早我家那老頭送了菜過來,看他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模樣才知道。也不知是啥病,這麽大冷的天,那身子冰得呦,摸著都讓人打顫,這麽清楚的一個孩子可別給病傻了呦。”


    若馨擰眉,也加快腳步走進屋子。


    屋子還是原來的模樣,靠著牆麵擺了一張幾乎占了大半屋子的木床,旁邊是一張透著些腐朽氣的陳舊木桌,上麵是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情之便靜靜地躺在木床上,身上蓋著有些粗糙的被褥,臉色蒼白如紙,清秀的眉峰也微微蹙著,想來是有些難受的緣故,嫋嫋上騰的熱氣讓他顯得有些虛渺。


    若馨走了過去,將包袱放在桌上,彎腰將手輕輕放在情之的額頭,測了測溫度,果真極是寒冰。


    這一個多月來,她的身體漸漸與常人無異,雖然如今她沒有祭司的能力,卻也能察覺身上森冷的鬼氣已經漸漸消散。如今觸碰情之的身體,冰冷如石,倒更似原先的她了。


    將情之的手從被褥中移了出來,若馨把上情之的脈搏,細聽了片刻。


    情之比之在萬春縣時清瘦了不少的手虛弱地攏著,毫無生機的模樣,因為瘦,手背上的青筋便顯得格外明顯,若馨眉宇蹙地更深了些,許久之後,若馨將他的手重新放迴冷冰冰的被窩裏,將目光重新移到情之清秀的麵龐,輕聲喚了一聲,“情之。”


    情之依舊靜靜的,還是毫無反應。


    胖嬸在一旁看著,看若馨蹙眉的模樣,忙安慰說道:“妹子你別急,我家男人已經去叫大夫了。”她指了指桌上的藥碗,說道:“這是我們家的土方子,不知兄弟是不是著了寒,總之這藥吃了不傷身體,我便熬了讓他先喝著,中午已經喝了一碗,這是晚上的份。”


    若馨點點頭,她聞了藥味,那貼藥是窮人家驅寒的土法子,喝了確實沒什麽大礙。若馨從腰袋裏取出一錠銀子,又從桌上的包袱裏取出一捆紙包,遞到胖嬸手中說道:“多謝胖嬸了,這是這個月的租金,這包是你們虎子愛吃的點心。”


    “妹子你下迴別再花錢買這些東西,讒了虎子那小子。”胖嬸接過紙包,看著那錠銀子說道:“租金大兄弟已經給過我們了。”


    “那些吃的花不了多少錢的,胖嬸也沒少送東西來給我們。那些銀子就當我們一點心意,平日裏麻煩了胖嬸許多。”看胖嬸搖頭,若馨又道:“大不了大哥去狩獵時打迴的野味多割些肉給我夫君補補身子吧。”


    胖嬸也是個豪爽的人,想了想,也不再推卻,“那自然少不了,大兄弟有妹子你這娘子還真是有福。”


    若馨但笑不語,停頓片刻,說道:“胖嬸你忙了一天了,先去歇著吧,這裏有我照顧就好了。”


    “那我先迴了,有什麽事,你在大門口喚一聲,我就過來啊。”


    “好。胖嬸慢走。”若馨起身將胖嬸送出門外,便重新走迴床邊。


    天慢慢有些黑了下來,若馨將油燈點上,察覺到一道視線,若馨低頭,情之不知何時已經清醒了過來,微微側著臉,定睛看著她。


    幽深的眼睛像是兩汪沉在水底的墨玉,清泠泠的,映著桌上油燈晦明晦暗的火光,而有了些微的溫度。


    “你醒了?”


    情之緩慢地眨了下眼,點了點頭,而後輕咳一聲,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你怎麽迴來了?”


    若馨平日裏都是三日才來一趟,昨天剛離開,倒是沒料到她今日會來。也是因為她意外迴來的一趟,才讓她發現了他的異樣了。


    若馨沒有迴答他的話,隻是靜靜地看了他許久,問道:“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每次行過床事之後,你的身體都會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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