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在通道裏跑了多久,朝兮已經不記得了,後來他們前方出現了一道光亮,是玉石中的一道縫隙,外麵的山林近在咫尺。


    但密洛陀也追上了他們,縫隙在一點點縮小。


    幸好黑瞎子沒忘了把黑金古刀給拿上。


    後麵就是機械性的大戰密洛陀——或者說單方麵的屠殺更為恰當。因為密洛陀這東西,雖然毒性猛烈,但戰鬥力很一般,又習慣於在玉石縫隙中活動,一旦被擊碎,就全無還手之力了。


    他們一邊打架一邊開洞,硬是把縫隙挖出了能供一人通過的大小,然後有些狼狽地爬了上去。


    外麵正是早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涼的濕意,應該是下過雨的緣故。


    十萬大山捧出了一輪紅日,朝霞千裏,彩雲連綿,山巒盡數披上了金紅色的華衣,鬱鬱蔥蔥的叢林依著山勢,也如魚鱗一般閃爍著粼粼的光輝。


    朝兮和黑瞎子背靠著背,大口大口地唿吸著新鮮空氣。


    他們誠然是出來了,但無功而返。


    背靠著背原地休息,肺部火辣辣的疼痛,黑瞎子長時間沒有戴防毒麵具,狀況比朝兮還要糟糕。


    朝兮迴頭看看那個縫隙,發覺那裏已經被密洛陀分泌的液體封住,看來是有更多的密洛陀追擊過來,如果不是他們及時逃脫,隻怕也會被封在裏麵。


    但張起靈還沒有蹤跡。


    他看了看拚命咳嗽的黑瞎子,又看了看迴到羊角湖的路,距離可能有個幾裏地,不算很遠。


    他道:“你可能需要洗肺,順便讓白翎給你檢查檢查眼睛。你先迴去,問清楚吳邪和小九的動向,如果他們也是進去了但沒出來,你就帶人來搜山。”


    “咳咳,那你呢?”黑瞎子的唿吸有點兒困難,但意識到朝兮可能要去涉險,忙去拉他的手,“你不能再進去了,這裏麵……”


    “我不進去,我就在山裏找一找,說不定張起靈他們也會像咱們一樣,從山石縫隙裏逃出來。”


    當然這隻是他的應付之言。他已經決定,如果到晌午時還找不到張起靈,他就再進去找一迴。


    “你肺部損傷太重,體力消耗也大,留在這兒也是拖累。”朝兮狠心道。


    黑瞎子慢慢放開他,點頭,“我盡快趕迴來。”


    兩個人在山中分別,黑瞎子把必要的物資和裝備都留給了他。


    說是搜山,也不是漫無目的的搜索,他估摸著,鈴鐺陣的位置應該就是原本進入張家古樓的第一道關卡,那附近一定會有連接外界的通道。


    他閉著眼睛描繪著大致的方位,繞到了所在這座山的山坳裏,沿途搜索著那幾個人的蹤影。


    將近晌午,仍然沒有收獲,朝兮有些沮喪,做好了再進去一次的準備,迴到了最初的那道鐵門處。


    沒想到,就在那裏撞上了帶人過來的王蛇。


    據王蛇說,黑瞎子說完這邊的情況就昏迷了,白翎對他進行了洗肺和長時間的針對強堿毒氣的治療,現在已經平穩下來,隻是還沒蘇醒。王蛇等不及,就按照黑瞎子描述的位置找過來了。


    “那些老外也跟了過來,在另一邊搜尋。”王蛇有些慚愧,“抱歉老板,我們沒有餘力攔住他們。”


    “算了,有他們幫著一起找也好。”


    或許真的是人多力量大,一個多小時後,裘德考的人在湖泊的另一邊發現了張起靈、吳邪和胖子,並對他們進行了搶救。


    張海客讓人把消息傳了過來,有他在,張起靈一定會得到最好的救助,朝兮懸著的心放了一半。


    而後,臨近天黑時,朝兮終於在一個山溝裏發現了解雨臣。


    他沒有吸入毒氣,但被密洛陀所傷,也中了毒。朝兮把他帶迴了湖邊營地,讓白翎進行救治。


    ……就出來這麽幾個人。


    霍仙姑死了。裘德考的人在吳邪的背包裏發現了她的頭,看樣子是死於毒氣。


    那個精明漂亮了一輩子的霍當家,就這麽死在了張家古樓裏,甚至無法留一個全屍,隻能把頭顱帶出來驗明正身,給霍家一個交代,就像被砍下發丘指的張家先人。


    朝兮去看過一眼。雖然已經開始變樣了,但霍仙姑的臉上仍能看見不甘心的表情,仿佛無法接受這就是她的結局。


    同樣沒能出來的,還有潘子。


    潘子、解雨臣中途和吳邪胖子失散了,他們被密洛陀襲擊,潘子被困在了玉石中,後來,他在垂死之際給吳邪斷後,吳邪才得以順利逃出。


    人生來就是如此脆弱,沒有人知道離別究竟會發生在何時何地。


    張家古樓之行,開始得浩浩蕩蕩,結束得如此潦草。


    朝兮很想問一問吳邪,他一番冒險所知所得,可配得上這樣慘重的代價?


    但看吳邪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是算了。


    唯一算是有所收獲的,可能是朝兮。雖然他沒能引爆炸彈,但據吳邪所說,他們在樓中引發了一場大火,而樓體是木結構,再加上炸彈,足以毀掉這座神秘而罪惡的張家古樓。


    ……燒得好。


    後麵,他們離開山林,迴到了瑤寨。


    黑瞎子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恢複了清醒。他的眼睛不再流血,但這裏條件有限,白翎並沒有查出原因,朝兮準備給他找個醫院好好看看。


    解雨臣醒的最早,他一清醒,聽朝兮說了大概情況,就聯係了解家人前來接應。


    霍秀秀是跟著解家人一起來的。


    霍仙姑死了,霍家解家吳家都折了那麽多人在張家古樓,北京那邊一定亂成一鍋粥了,眼下隻有解雨臣能獨當一麵……霍秀秀也需要他的幫助。


    正好,朝兮把喋喋不休的黑瞎子砍暈了,交給解雨臣帶迴北京看眼睛。


    匆匆相聚,匆匆別離。


    張起靈主要是失血過多和體力虛脫,因為在裏麵的時候,他主動給自己放血,降低生命體征,從而應對毒氣侵襲,壞處就是他的貧血症狀更加嚴重了,幾乎是跟體力最差的吳邪一同醒過來的。


    他一醒過來,裘德考就要求見他。


    他從古樓裏帶出來了兩個圓環,交給了裘德考。這兩個圓環朝兮提前看過,也研究過,不知道是什麽用途,但裘德考一看到,整個人好像都釋然一般放鬆了,當即下令離開。


    離開之前,裘德考來找他告別,似乎是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怎麽可能呢。


    朝兮看著裘德考的車隊駛離了瑤寨,唇邊掠過涼薄的笑意。他知道,裘德考就快死了。


    他從裏麵帶出了一塊密洛陀的玉石碎片,裘德考多此一舉的告別給了他下毒的機會。


    這個曾在長沙犯下諸多惡行的混蛋,不久之後的某一天,將會以一種極其痛苦的形態死去,以償還他的罪孽。


    吳邪得迴杭州,繼續處理吳家的事。張起靈告別了吳邪和胖子,也要離開了。


    張起靈跟吳邪的告別不是很愉快。朝兮在車裏等著,就能聽到院子裏吳邪在單方麵地怒吼,而張起靈那種無所謂的退避態度,也著實令人惱火。


    平心而論,換成他是吳邪,生死相交的朋友天天打啞謎,還總是一副超脫凡塵、與世隔絕的模樣,拒絕他的所有關心和詢問,好像下一秒就要與妖魔鬼怪同歸於盡了,他也得抓狂。


    但張起靈的決定,是沒有人能改變的。


    最後瑤寨裏就留下了胖子一個人,貌似是第一次來的時候,胖子喜歡上了寨子裏的一個瑤族小姑娘——說起來挺不要臉的。


    但這個小姑娘死了。具體情況朝兮沒仔細聽,但胖子有點瘋魔了,死活要留在寨子裏療傷。


    一群人七零八落,要不是朝兮把張起靈看的緊,估計又得各奔東西。


    迴程的車上,張起靈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既不是在格爾木重逢時那種疏離防備,也不是從隕玉裏出來後那種失憶的懵懂,他可能在古樓裏發現了什麽、想起了什麽,臉上添了許多許多心事。


    換句話說……他好像長腦子了。


    他跟吳邪爭執的時候,曾經提到了一句話:“我的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朝兮上一次聽見,是在塔木陀,聽陳文錦說的。


    想到陳文錦最後的模樣,朝兮就很擔憂,生怕張起靈也鑽到隕玉裏去,變成什麽難以言說的樣子。


    但靜下心來思考過後,他意識到,張起靈應該是要去完成某種使命了。


    一切已經結束。


    一切尚未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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