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飯店二樓,最隱蔽僻靜的雅室裏,張日山坐在辦公桌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一隻耳朵上別著耳麥窺聽。


    方方正正的顯示屏上,赫然是朝兮所在雅間的景象。


    雖然隻有三個人,但新月飯店的菜碼委實袖珍,他們陸陸續續點了一大桌子菜,水陸空齊備,色香味俱全。


    左手吊起來養傷,其實不影響朝兮用餐,不過這並不妨礙身旁兩人給他殷勤布菜。


    朝兮有心轉移注意力,沒摻和這倆人之間再次彌漫的硝煙味兒,不偏不倚地報以平和寵溺的笑容。


    ……惹得屏幕外的張日山頻頻蹙眉,隻差要把鼠標捏碎。


    “喂,老東西,敢在我新月飯店放監控攝像頭監視客人的,你可是第一個。你給我小心點兒,萬一不小心抖摟出來,我這兒的生意就沒法兒做了。”


    身穿高開叉旗袍的年輕女孩兒猛地拍了拍桌子,著意修剪保養的指甲上點綴著細小的鑽石,在張日山白淨俊美的側顏上折射出絢爛的光點。


    “南風,注意你的措辭。”張日山連眉睫也沒抬一下,聲音尤為冷冽,“想當年你姑奶奶跟我說話,尚且要給我幾分顏麵,更何況是你。”


    尹南風,年僅十八歲就接過新月飯店老板交椅的當家人,亦是尹新月的侄孫女。


    “老東西,你少拿姑奶奶來壓我。”


    柳眉橫掃過那張清冷的麵容,尹南風不滿道:“家裏長輩說過,我姑奶奶一輩子驕矜要強,她老人家肯高看你一眼,無非是看在張大佛爺的情麵上,你這叫狐假虎威。”


    “你也挺給我麵子啊,沒說狗仗人勢。”張日山涼涼一笑,終於給了她一個眼神。


    早已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鍛煉得老辣城府的尹家大小姐,唯有在他麵前的時候,會露出花季少女應有的活潑嬌俏。


    “欸——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尹南風得意地聳了聳肩,眼角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張日山沒再與她爭執,搖了搖頭,繼續看監控。


    一樓的唱戲聲、鑼鼓聲太聒噪,雅間裏的聲音也有些嘈雜,隻能隱約聽見朝兮問起了九門的現狀。解雨臣自然是毫無保留,說得很細致。


    而那戴墨鏡的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隻專注於給朝兮投喂美食佳肴。


    上次在會所,張日山並沒看見他,但事後便查出他是跟著朝兮一起過去的,二人舉動親昵,顯然十分相熟。


    據底下人的調查,此人就是在土夫子圈裏頗富盛名的黑瞎子,原來是陳皮阿四的夥計,但行蹤不定,東家不少,也不知是怎麽和朝兮搭上的關係。


    可恨,可惱!


    “你讓我聯係骨科大夫,就是給他找的?”尹南風拄著桌麵,神不知鬼不覺地湊了過來,盯著屏幕上那個包著繃帶的年輕男子,“他這不是有人給做了手術嗎?你白忙活一場?”


    監控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出這是個特別俊美的男人,尤其是那雙丹鳳眼,漂亮到不像話。


    這丹鳳眼……尹南風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心有所思。


    張日山的注意力全在屏幕上,哪裏留意到她這轉瞬之間的表情變化。他也沒準備隱瞞,淡淡道:“大夫用不上,那些藥材總還用得上,你照我說得做就是。”


    “是是是,我跟貨主都打過招唿了,會幫你把那些東西截下來。”尹南風敷衍迴答,繼而低聲抱怨:“自從遇見你,我可都為你破例多少次了,你就沒點表示?”


    張日山揮揮手示意她躲開一點兒,“你還要什麽表示?你能當上新月飯店的老板,就是我最大的表示了。”


    尹南風為之氣結。


    她不得不承認,的確是張日山將她推上了這個位置,她上位這幾年,也受張日山照拂良多。


    但,道理是這個道理,心裏卻著實不爽。


    看著張日山死死盯著那個丹鳳眼的男人,她就更覺得鬱悶。


    “你準備那麽多珍貴藥材也沒用,還不是隻敢偷偷監視他?”尹南風嘟囔道,“我看你一定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吧,連麵也不敢露。”


    無形中的傷人箭才最紮心。


    張日山眸光一沉,抿唇不語。


    尹南風沒想到自己竟說中了老東西的心事,微愕道:“真是這樣?你跟他結了仇的?那你還……”


    “出去,不送。”


    張日山冷然下了逐客令。


    尹南風輕咬貝齒,有些失落地轉身,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離去。


    “……欠了債,就要還。”


    屏幕裏的謝朝兮一顰一笑依稀如舊,隻是落在他眼中的,似乎從來不是自己。


    張日山凝望著那張時時入夢的麵容,款款深情,依依眷戀,吐露的話語卻透著幾分詭譎,令人不寒而栗。


    “你欠我也好,我欠你也好,總是要清算的,對麽?”


    “隻要一日沒還清,我們……就該永遠糾纏下去,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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