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憲台的狀子就遞來了宋府,要求趙珀上堂。


    “我陪你一起去。”宋玠道。


    趙珀笑著說:“不用了。不過是一個顧家,我還應付得來。”


    宋玠微微搖頭:“怕就怕,不隻是顧家。”


    趙珀一怔,立刻反應過來:“羌烏族?”她雙眉微蹙,細細思索:“羌烏在華都暗行勢力分布何處我們還不清楚,這次顧家來勢洶洶,有羌烏人撐腰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讓我同你一起去,好麽?”宋玠看著趙珀精致的雙目,認真問道。


    “不用。”趙珀俏皮地笑了笑:“我若勢弱,顧家乘勝追擊,暴露出羌烏潛藏的勢力也未嚐不是好事。到時候,你再英雄救美,順便把羌烏勢力一網打盡,不也是一道佳話麽?”


    宋玠道:“好。你要做什麽,便放心大膽去做。要是你有什麽閃失,顧家全族也別想活著。”


    趙珀用手指戳著他的腦袋,無奈地數落道:“你啊,我當初真是被你的外表給騙了,殺氣別這麽重好不好?”


    宋玠握住趙珀的瑩白手指,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柔聲道:“不想我殺人,就答應我要平安歸來。”


    趙珀笑著點點頭。


    她收迴手指,正欲啟程,突然看見甘雋柳正站在後頭。


    她連忙跑向她:“雋柳,你身子還沒養好,到外頭來做什麽?”


    雋柳滿是歉意:“小姐,都是因為我你今天才要去憲台的,都怪我當初不聽你的勸,嫁到顧家,不然根本不會有這種事情……”


    “別擔心,我安全著呢。砸顧家之前,我就想好的全身而退的計策,沒問題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的心情腹中的孩子也能感受的到。別擔心了,我一定迴來見你,你快迴屋休息著吧,好麽?別讓我擔心。”


    雋柳終於憂心忡忡地迴了屋,趙珀道完別,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上馬車:“出發,去憲台。”


    華都憲台。


    憲台正卿許治,正坐審台上。


    他已上了年歲,頭發半百,未經修理的長眉顯得有些淩亂。


    他的臉上不規律地布上了白色的、棕色的斑,仿佛他因臉頰下垂而形成的方方的臉是一張棋盤。


    但在一片混亂中,許治的雙目仍炯炯有神。他向下看著立在台上的顧磊和一旁神色自如的趙珀。


    “顧磊,你說趙珀砸了顧家物件,拐了你的夫人,還砸了陛下所贈前朝名家的清玉瓷瓶,有何證據?”


    顧磊略顯慌張地行了個禮,道:“迴許大人,趙珀帶人來顧家鬧事時,不僅我家的奴仆都在場,顧家外麵行人也可作證。趙珀帶的侍衛砸我家物件時,家父家兄都在外為國分憂,我也……就沒敢阻止。等趙珀一行人走後,我才發現禦賜的清玉瓷瓶被摔得粉碎。本來若隻是砸些其他物件,我萬萬不敢勞煩許大人,但趙珀罪行昭昭,蔑視皇家天威,我不敢不報啊大人!”


    顧磊說到最後,激動地跪下磕起頭來。


    許治聲色未變,轉向趙珀:“趙珀,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趙珀不慌不忙行個禮,道:“迴許大人,我與顧家二夫人甘雋柳是舊友。她未出嫁前,曾是織月坊的繡娘。雋柳的手藝極為精湛,織月坊貴客的衣裳上也多有雋柳的刺繡。大人可以盡管派人去查證。可就在昨日,宋府門口收到了這樣一幅刺繡。”


    趙珀拿出雋柳的求救刺繡,一旁衙役將其遞給許治。


    “我認出這副刺繡是雋柳的手藝,又急又怒,便帶了人去顧家救雋柳。”


    “那位甘姑娘現在人在何處?”


    “人正在宋府養傷。”


    “養傷?”


    “正是。雋柳身上、臉上有不同程度的多處淤青和傷口,顯然長期遭受顧磊的家庭暴力,我自然要帶她離開。”


    驚堂木重砸公案,威嚴沉重的碰撞聲迴蕩公堂。許治沉聲問道:“顧磊,趙珀所言是否屬實?”


    “這……的確屬實。”顧磊身子顫抖如篩糠。


    “你故意毆打妻子,罰你賠償三引銀兩給甘小姐你可願意?”


    顧磊立刻磕頭,連聲道:“在下願意。”


    趙珀柳眉深鎖。


    三引,相當於現代的三千塊人民幣。


    顧磊家暴雋柳這麽久,最後的處罰隻是三千塊錢?


    “大人!雋柳身上的傷很重,甚至有傷及肺腑之處。如若不是我將她救出,她現在連是死是活都不一定。望大人重罰於顧磊!”


    許治似有不悅:“趙珀,雋柳嫁入顧家後又未工作,也一無所出。顧磊一時激憤,失了分寸也不是什麽大事。罰他三引,已是重責!”


    顧磊大喜,高聲道:“許大人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許治見顧磊如此,更添愉悅。


    他道:“為人婦,告其夫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我是念在趙小姐你為友挺身而出,才如此判的罪。你應當慶幸才是。”


    顧磊也不顫了,抬頭挺胸,神采飛揚地看向趙珀。


    趙珀心中大怒,一個兇狠淩厲地眼神飛去,顧磊被嚇得一怔,老實了。


    “許大人,我不要這三引錢了。”


    “哦?如此,還算你懂得分寸……”


    “我要在顧磊的身上留下同樣的傷!”說罷,趙珀一拳狠狠砸向顧磊的臉。後者臉上登時出現一個紅色的拳印。


    許治大驚失色,不由地站起身來喝道:“大膽!”


    兩邊的衙役上來就要抓趙珀。


    趙珀哪會怕這個?


    她厲聲道:“誰敢碰我?”


    衙役們也是聽過關於趙珀的傳說的,麵麵相覷,一時間無人敢上前。


    趙珀看向許治頭上,“明鏡高懸”的牌匾,心中生出無限悲涼憤慨。


    她冷聲道:“許大人,你有母親嗎?”


    “大膽!我自然有母親!”


    “許大人的母親若是被人打了,你是否也能熟視無睹?”


    “這……”


    “為人,被世俗所困,沒有半分自己思想,實在可笑;為官,黑白不分,枉顧公允,渾渾噩噩,是百姓之痛!許大人,你不配做憲台正卿,更不配來審我。告辭!”


    趙珀說完,瀟灑地轉身,大步走出憲台。


    一旁的衙役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顧磊捂著紅腫的臉,愣愣看著趙珀的背影。


    唯餘許治一人,站在威嚴審台上,氣急敗壞如跳梁小醜,不住地喊道:“反了,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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