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聞言,不敢再說,為了脫責,散朝後卻又把彈劾楊嗣昌的奏疏,雪片一樣報進了宮裏,崇禎一概留中。且不提。


    再說陳新甲,唯恐朝臣們再生事端,崇禎說完,立即出班道:“軍中不可一日無帥,楊閣部既已去,臣建議由陝西三邊總督丁啟睿接任督師,迅速指揮大軍剿滅流寇。”


    崇禎未及說話,朝臣們已紛紛道:“督師一職,事關剿寇大計,切不可草率而定。”


    崇禎不耐煩地道:“各位說的沒錯,督師一職確關乎剿寇大計,可是,丁啟睿若不合適,大家且說,誰人合適?”


    “是啊,誰人合適呢?”朝臣們紛紛想著,冷不丁地卻又不由一驚:“人可不能隨便舉薦的,一旦壞了事,必要跟著擔責的。”因此,又不由自主地搖頭。


    崇禎見了,冷“哼”一聲,道:“好吧,就依陳愛卿所言,命丁啟睿速去接任,務須剿滅流寇,收複失地。”


    陳新甲自得地白了一眼正各懷心裏的朝臣們,想:“這些人怎麽變成了這樣?凡是別人提出的建議,他們一定會有理由反對,真讓他們說,卻又都啞口無言。


    唉,皇上也難哪。蒙皇上信賴,咱可不能跟他們一樣,須得為皇上分憂。”


    打定了主意,待要繼續說話,轉而又想:“那事本該接著說出來的,但事關皇上的麵子,還是放到最後再說吧。”


    想著,道:“按照原先的規定,府、州、縣城郭失守的,長吏要判處死刑。宛平知縣陳景建議,說村鎮被焚掠三處的,長吏也應當判處充軍。


    臣陳新甲同意他的意見,建議各級官員能兼顧城鄉的,就給以記功;如果四麵的郊區受到攻打,與貽誤軍機同罪。”


    “原先的規定,就夠要人命的,再這樣,這官還咋當?哼,虧得中原各地已都是流寇,看他的辦法咋執行下去。”


    朝臣們正想著,崇禎已道:“古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正該如此,製度嘛,就該隨時予以完善。”


    朝臣們紛紛道:“製度當然該完善,但是朝廷用人時也得注意,且不能隻顧著用跟上官相向之人,不然再完美的製度,恐怕也得不到落實。”


    崇禎知他們仍在為陳新甲建議啟用丁啟睿而不滿,心裏不願,道:“諸位愛卿所言也有道理,但是,朕自認還不算昏聵,能夠識人,眾卿且放心。”


    朝臣們不好再說,陳新甲卻在想:“皇上確也不昏聵,還算能夠支持咱的正確決定,咱不妨就說了吧,正好也迴擊他們一下。”


    想罷,道:“楊閣部既去,能督師帶兵者越來越少,現在獄中的傅宗龍、孫傳庭兩個,雖說糊塗,卻還忠心,也有些才能。


    臣建議放他們出來,命傅宗龍接任丁啟睿三邊總督一職,孫傳庭繼續巡撫陝西。這兩個感於皇恩,必能忠心視事,說不定能加快流寇的覆滅。”


    “要說陳新甲忠於朝廷,也就這事辦得還算像模像樣。”暗想著,朝臣們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紛紛跟著附和。


    “這個陳新甲,居然連朕的麵子也不顧了,居然敢提這建議?嗯,作為兵部,看來他也真急眼了。


    是啊,還讓朕哪裏去找帶兵的人?沒辦法了,朕也不能總顧忌自己的麵子了。


    不過,可不能把這兩個人都放出來,朕多少還是要顧忌一點兒麵子的,朕不能把麵子都丟盡。那樣的話,朕還怎麽稱朕?”


    想著,崇禎道:“孫傳庭不行,傅宗龍倒是樸實、忠厚,朕以對他的愧疚之心來任用他,他若能不計前嫌,為朕盡死力,倒可以用之。


    至於陝西巡撫,原登萊兵備副使汪喬年,父喪歸家守孝期滿,就讓他接任吧。”


    “好,暫時能放出來一個,也算不錯了。”陳新甲暗自嘀咕著,不再言語。


    崇禎又道:“三位藩王及楊嗣昌的葬禮還要辦,不僅要辦,而且要辦得像模像樣,值此多事之秋,諸位愛卿一定要同心協力,共度時艱。”


    已記不清從啥時開始,每到散朝,崇禎都要說這話。因此,朝臣們均不由長舒了一口氣,準備散去,卻聽有人突然道:“老臣還是本奏。”


    正是首輔範複粹。


    好心勸崇禎節哀,卻被崇禎嗆得無以言以對,範複粹不由得記起了自己在推行新政過程中,所遇到的種種尷尬和不堪,又聞得河南有失,自覺無力迴天,登時再生退意。唯恐崇禎宣布散朝,忙出了聲。


    “這個範複粹,倒是有心,也知道賣力,隻是啥事離了朕都辦不成,要他這樣的首輔又有啥用?唉,朕也不要求全責備了,如今似他這樣忠心替朕辦事的也少了。”


    想著,崇禎竟有點兒感動,忙道:“老愛卿有本盡管奏來。”


    範複粹由衷地道:“啟稟皇上,老臣範複粹舊病未愈,又添新病,再加之年老昏聵,若繼續占據首輔要位,實恐耽誤朝廷大事,有負皇上的信賴和重托,老臣懇請皇上兌現當初的承諾,允老臣引病告老。”


    “他竟是要告老?朕巴不得,可是朕還能再選誰呢?”崇禎一愣,旋即快速地想著,驀然,記起一個人來。


    誰呀?前任首輔周延儒。


    崇禎當然不會平白無故地想起周延儒來,這些天來,東林黨人不停地在崇禎麵前提及周延儒,崇禎免不了要憶及周延儒為首輔時的種種情狀,心裏竟甚為想念。


    東林黨人當然也不會平白無故地重提周延儒,皆因為張溥、馬世奇等人,眼見朝政愈加腐敗,清兵虎視眈眈,流寇禍亂日甚,說服周延儒同意重新為相後,暗中串聯在朝的東林黨人不停地對崇禎施加影響。


    因此,記起了周延儒,崇禎已在想:“對了,再招周延儒,隻要他肯來,朝政指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想著,崇禎佯作無奈道:“好吧,既然範愛卿非要堅持,朕就不再勉為其難,這樣吧,範愛卿不妨把公務交於張四知,由張四知暫代。”


    張四知,字貽白,號岩叟,山東兗州府沂州費縣(今山東省臨沂市費縣)人,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進士,崇禎十一年(公元1638年)廷推閣臣,位列其中。在位四年,碌碌無為。


    朝臣聞得範複粹引病告老,正暗自高興,不想竟是這樣的結局,登時又亂了起來。


    崇禎見狀,提高了聲音,道:“眾位愛卿勿亂,張愛卿不過暫代,朕決定了,再招周延儒。”


    周延儒為首輔時並無多少官冤,又有東林黨人暗中相助,朝臣們不好再說。


    張四知原已心潮澎湃,正要謝恩,不想竟來了這麽一出,忙又鬱鬱寡歡地退了迴來。


    崇禎卻並不理會,接著又道:“好,既然諸位愛卿再無異議,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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