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蕭宅裏頭,青梅與化名為蕭霏的滿若霏針尖對麥芒的對上了。王纓寧在南邊的那座城郡,對這些事當然是一無所知。


    和離之後,傻丫又成功的迴到了她的身邊,王纓寧算是與滿家那邊徹底的斷絕了來往。


    鄧娥還是有意結交,但來了兩次,都被看門的下人給攔在了門外。


    王纓寧無意再與滿家任何一個人扯上關係,自然也不會再見她。鄧娥見狀,隻好作罷。


    不過王纓寧是放下了滿家,可滿家人卻沒有放下她。


    尤其是被鄧娥揪住不放,把傍身的銀子都給搜刮去了的滿素素,一心認定是王纓寧不放過她在背後報複她。


    她從郡府衙門一路跟著王纓寧跟到家。


    “你為何不讓我進去!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害怕了?”滿素素被下人攔住,譏笑的看著不搭理她走進大門的王纓寧。


    王纓寧迴頭,道讓她進來。


    門口的下人就要放行。


    被王姻攔住。


    “怎麽,你姐姐已經讓我進去了,你這小妮子還想攔我不成!”滿素素陰陽怪氣不滿道。


    王姻笑道:“這正門是給主人家以及尊貴的客人走的,旁人進門還請走旁邊的小門。”


    “你!”


    氣的要死的滿素素,對上始終笑盈盈不溫不火的王姻,最是憋屈。


    滿素素覺得這個笑裏藏刀的小姑娘,長大了可能比她姐姐還要難纏呢,至少她姐姐是狠的表裏如一。


    “你找我何事?”王纓寧坐在案前,支起額來,不耐煩的說道。


    她這樣子雖然不耐煩,但是明顯比在滿家的時候,多了份閑適自在。問話也是直截了當,不像個女子,倒像個掌家了的男人。


    滿素素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當女人的,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皺了眉頭。


    這人,這副模樣,好生礙眼。


    但是她沒忘了她今兒來的目的。


    “我是來要你饒了我們滿家的,”滿素素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幾分諷刺:


    “既然你都和我堂哥和離了,為何還巴著滿家不放,我求求你,就饒了我們一家人吧。”


    王纓寧挑了挑眉,旁邊的王姻不幹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姐姐早已經與你家兩不相幹了,你少編瞎話兒誣陷好人。”


    “前些日子,聽說你們家出了些倒黴事兒,不過這些可賴不著我,你找錯人了。”


    王纓寧揉了揉眉心,如今衙門裏李典薄被貶調任到臨城,空下了位子。掌薄大人有意提拔與她,所以指派她做的事越多越難,她疲累在所難免。


    “不賴你,賴誰!”她這般不在乎心不在焉的樣子,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與她針鋒相對,讓滿素素心裏頭的更是窩火。


    “自作孽不可活,怨自己呐。”王纓寧懶懶說道,這時候已經後悔讓她進來。


    做了媒官,公事繁忙,雖然累些,但是心裏頭輕鬆,王纓寧愈發的不耐煩那些內宅女子之間勾心鬥角你來我往的小心機。


    “是,要怨就怨我們命不好。”滿素素頹然。


    “為何你要嫁到我們家裏來,自打你來了,我們的好日子就全變了。滿鳴珍再蠻橫也是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嬌小姐,可你把她說給了窮的隻剩下士族名號的王家!”


    “還有我,不過是小小的招惹了你兩次,你卻坑害我嫁給一個傻子!你可知我在那王家,夜裏要對著那個令人作嘔的傻子,白日裏又要麵對滿鳴珍那個俗貨以及王家那個自私勢利的老太婆!”


    “你可知,我這兩年,是怎麽過的!”滿素素說著,恨極了眼淚就出來了。


    這兩年,是怎麽過的?王纓寧看著她,眼神有些飄遠。


    想起上輩子她剛嫁給楊收的那一年,迴門。


    端的是風光無限,嬌貴奢靡,恨不得腳底下踩著金絲銀線織成的綢緞走路。


    而她王纓寧,卻隻能在病榻上苟延殘喘,卻愣是被人扶到席麵上,當做士族的笑柄。


    看來上一輩子,滿素素與她就有天生的惡感了。


    “有時候,人受一受苦,清醒一下,也是好的。”王纓寧淡淡說道。


    這時候正是傍晚的時分,起了風,涼意更濃了。


    紅藥端來溫好的猴兒釀。


    “吃一杯?”王纓寧對滿素素說道。


    滿素素看了一眼她,端起一杯猴兒釀來,一飲而盡。


    青白鬱氣的臉色,緩和了過來。


    “我是來求你饒了我們滿家所有人的。”滿素素說著,走上前去,拿過紅藥手中的酒盞,親自為王纓寧斟了一盞酒,又為自己斟了一盞。


    “我知道你也討厭我,而我,打見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對你這樣一個生在士族之家,即便是穿著舊衣,吃著糙米,還一副高高在上嘴臉的人,心生憤恨和嫉妒。”


    滿素素說著,低下了眸子,哀怨的歎息。


    “是,我討厭你,我嫉妒你。憑什麽,你就能高高在上做什麽事都能理所當然。而我的父兄為滿家賺得大半副身家,我與母親卻隻能在夾縫裏生存,處處討好她們!”


    “如今你人都走了,卻左右那鄧娥,將我好容易從王家那老太婆手上奪來的一半嫁妝給填了公中的窟窿。”


    滿素素本以為擁有了那一半的嫁妝,即便是迴了娘家,也不至於受大房那些人的臉色過日子。


    可如今生了長子掌家的鄧娥,卻是個見錢眼開不留半分情麵的,不知怎麽查到了自己手中的那點子嫁妝,就想方設法兒的將它們騙到了她的手上。


    “你們就不累嗎?”王纓寧麵帶可憐的瞧著滿素素。


    內宅之中,各種勾心鬥角,各種爾虞我詐,全為了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滿素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累?活著不就是累嗎。”


    “你若是覺得我們可憐大可不必,雖然不知道你在官媒衙門裏如何,但是素聞官場深不可測,否則你身為一個女子也不必為獨自撐起門戶,每日裏像個男人似的早出晚歸,費心費力了。”


    王纓寧可憐滿素素陷於內宅,滿素素還可憐她一個女人在外頭不得安閑呢。


    王纓寧頭一次被她說了個啞口無言。


    也許,站在她的角度,或是站在這世上所有女子的角度來看,自己才是可憐的那個。


    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憐的王纓寧,摸了摸鼻子。


    “好了,既然都不容易,那就不要再彼此互相為難。”王纓寧說道。


    滿素素接過她的話,快速說道:“好!那今日咱們便一笑泯恩仇了,吃了這盞酒,一切恩怨就此作罷。”


    說完了,拿起自己的酒盞來敬王纓寧,王纓寧抬眼看向她,她也不甘示弱一口飲進,而後倒懸了杯盞,向王纓寧示意。


    王纓寧此人從不對人對事畏畏縮縮,她這樣激她,不怕她不會喝那杯酒。


    果然,王纓寧也抬起了杯盞,放到了嘴邊。


    不過,片刻她又放下。


    滿素素皺起了眉頭。


    “怎麽,你不敢喝?”滿素素出言想激。


    王纓寧兩根手指頭掐著杯子,來迴轉著仔細瞧。


    “我要是喝了,豈不是要落得個和我那可憐的堂兄王晚一樣的下場?”王纓寧突然冷笑一聲。


    “你竟然在酒裏下毒!”王姻聽了姐姐的話,指著滿素素氣恨罵著毒婦。


    “快去郡府衙門報官,有人膽敢謀害朝廷命官,其罪當誅!”王姻吩咐下去。


    滿素素不可置信的看著王纓寧,她竟然知道自己將毒藥藏在指尖,今日來就是要毒殺她的?


    不僅如此,她還知道那傻子王晚的死,是自己下的手!


    滿素素已經是麵如死灰,隻感覺大勢已去。


    王纓寧看著眼前這個不過花信之年的女人,本該是最好的年紀,卻早已經瘋狂如斯。哪裏有她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有的神態。


    “你今日來想要毒死我,可你自己想過沒有,你毒死了我,你還能有活路?”王纓寧也有些不可置信。


    滿素素對自己動了殺心,她能理解,但是她這般魚死網破的名目張膽來與自己同歸於盡,她就很納悶了。


    滿素素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淒厲如同黑夜裏絕望的夜梟。


    “活路?你還有臉說活路,我的活路早就讓你給堵死了!”滿素素淒厲的喊道:


    “我還有什麽活路!原以為弄死了王晚,迴到娘家就能和以前那樣生活,看那鄧娥就是你的一條狗,把持著滿家上下,胡亂咬人,根本不給我留活路!”


    “今日我本來就是要與你同歸於盡的,可惜,命運不公,你太過狡詐,我……”


    滿素素泣血般恨恨的說著,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猛地躲過桌上有毒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滿素素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王纓寧看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以及瞪大了的眼睛,喃喃道好我等著。


    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輩子,甭管鬼神人渣,她統統不再害怕。


    “去,把人拖出去,再往家裏灑向石灰粉,去去晦氣。”王姻繞過滿素素的屍首,快速的吩咐著。


    她在王家長大,從小見過很多姨娘打死下人的場景,所以她也不怕。


    一張尚存有幾分稚氣的小臉上,雙目堅毅,不輸她家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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