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四麵楚歌


    安排好了蘇枕,吳長青便迴將軍府去複命。


    “怎麽樣了?”陶臣末故作鎮定的問道。


    “將軍放心,卑職已經將這蘇老大夫安排到軍中幫忙去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這家中還有些提親的人。”


    “那他們人呢?”


    “哦,卑職甚是不喜歡這些人,把他們都打發走了,還讓他們以後都別來了,煩人得很。”吳長青故作生氣的說道。


    “如此甚好,哦,我的意思是這些人確實煩人,這軍中這麽多事需要蘇老先幫襯,他哪裏來時間管這些鹹淡事。”陶臣末一語失態,便又強行解釋道。


    “是,屬下就是這麽認為的。”吳長青憋住不笑。


    “行了,這件事便算了,你去把魏將軍請來。”


    “是,卑職這就去。”吳長青趕緊轉身,忍不住還是笑了。


    “站住!”陶臣末喊住吳長青。


    “將軍還有事吩咐卑職嗎?”


    “笑什麽笑,吳長青,別以為本將不知道你在笑什麽,你若再敢私下胡亂猜疑,小心本將罰你去前線,在雲陽受的苦都忘了吧?”陶臣末故作嚴肅道。


    “小的沒亂猜什麽,隻是高興。”


    “高興是吧,你去將魏將軍請過來之後呢,便把這前庭後院全部打掃一遍,你親自掃。”陶臣末詭異的笑道。


    “我......”


    “你什麽你啊,還不快去?”


    “是,卑職這就去。”吳長青轉身趕緊跑開。


    不一會兒,魏文忠便來到了府上。


    “陶將軍叫我來可有何要事?”魏文忠問道。


    “是否是要事我現在也還說不清楚,但這件事得你親自去跑一趟。”


    “陶將軍吩咐便是了。”


    “就眼下情形來說,我並沒有任何理由要懷疑聶青雲,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不放心這個人,好不容易打消的疑慮也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再次浮現,昨日蘇木姑娘發現聶青雲與一夥西境裝扮的人士在湛盧街出沒,你親自去湛盧街盯盯稍,記住,不要讓他們發現,也不要與他們照麵,然後把看到的情況告訴我。”


    “我之前也聽連護衛說過,憑他的江湖經驗,這位聶青雲絕非一般人,將軍也能有這種感覺並非全無道理,原來的渝州商賈雲集,有西境人士也還算合理,但近兩年,這渝州幾經易手,富商巨賈早就避之不及,西境人士突然出現在這裏確實有些讓人疑惑。”


    “你說的不錯,退一步講,就算真是商賈,也不應該住在湛盧街一帶,這裏多是一些老舊民居,若真是商賈,留住在觀音街才是合理。”


    “若真要是有什麽端倪那屬下當如何處置?”魏文忠問道。


    “隻要不是殺人放火、搶掠奪戲,你便不要管他們,隻需迴來告訴我便是,另外,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畢竟聶青雲是瞿姑娘的人,若真出了什麽紕漏,你我難免落下妒忌猜疑的口實,還有,後續的事情便不要再讓蘇木姑娘知曉了,她一個弱女子,少些麻煩便是好事。”陶臣末交代到。


    “好,將軍放心,卑職這就去辦。”


    魏文忠在湛盧街蹲守了一天,並未見有什麽西境裝扮的人士出入,心想是不是陶臣末確實多疑了,等到天黑,他便迴將軍府去複命。


    聽完魏文忠的迴複,陶臣末並沒有感覺到意外。


    “便再無其他可疑之處?”


    魏文忠想了想,說道:“並無,隻是卑職曾見有兩個人外出帶迴了一些果蔬,數量叫其他進出的人多了很多,不向是一兩個人能食用的,唉,這麽一想還真有些奇怪,果蔬之類的東西可不能長存,買這麽多,想必是有多人食用才對。”


    “那這兩個人可是中原人長相?”


    魏文忠仔細迴憶起他所看到的點點滴滴,說道:“確實有些差別,對對對,確實不像中原人士。”


    陶臣末略作沉思,緩緩說道:“本是異域裝扮而進,卻又換裝出行,這才說明了問題,這樣,你還有軍務需要打理,去找兩個信得過的人,讓他們繼續在那裏盯著,還是按我跟你提的要求做,有什麽情況第一時間報你。”


    “是,卑職遵命。”


    聖旨發出之後,秦庸安心的在相府等著看長寧王的動向,而長寧王與陸文昭接受了焦連宋的建議,一直發兵攻打被北棄人占領的幾座滁州重鎮,一些真打一些佯攻,反正就是不調兵前往桐州,這兩人就如此耗著。


    與此同時,北棄人已經徹底將桐州牢牢的控製在了自己手中,冉明栗數次請命北上抗敵都被秦庸壓下,他的一腔報國之心無處釋放,隻得整日悶悶不樂。形勢危急,皇後秦牧的心情也沒見得多好,她一來擔心北棄人攻破佑州防線,二來又擔心長寧王率兵殺進泰安,再者,還有一個寧安王程錦尚在渝州虎視眈眈,有時候她都不由得想讓太子放棄這個皇位算了,如此局勢,爭來皇位又有何意義呢?


    整個皇宮,心裏最舒暢的自然是戚凝玉,每每聽到大淵軍失利的消息她都甘之如飴,不過很快,她就得到了一個更讓她欣喜萬分的消息。


    衛戎大軍突然發難,一日不到便攻破了靖州防線,直入靖州腹地。


    聞此消息,秦庸癱倒在地,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第一句話便是問陛下是否知此消息,如果皇帝得知此噩耗,他的小命隨時可能不保。


    然而,如此大事他要想瞞著皇帝是不可能的,在他知曉這件事之前,安影棟早已將這個消息放入了朝中,兵部侍郎宇文甫是長寧王的人,經過兵部呈報,確認此消息之後便跳過兵部尚書黃長立直接呈報給了宋繼。


    正在把弄自己打造的根雕的宋繼聽了這個消息終於還是動了容,再昏聵也知道如今的大淵江山已經支離破碎,跟其他帝王一樣,他不想祖上打下的江山就這麽丟在自己手裏,可事到如今,誰才是那個扭轉乾坤的人呢?秦庸?顯然不是,恰此時,禮部尚書魏海明來報,老將軍梁平川因病逝世,宋繼這才想起,他年少時,童靜、梁平川、顏青摘等名將何等意氣風發,當年四夷作亂,在這三個人的守護之下,大淵毫不畏懼,最終天威得續,江山得保,可如今,多麽相似的情形,隻是這些人都不在了,童靜早已駕鶴西去,梁平川這又緊隨其後,剩下一個顏青摘也業已杳無音信,要是時光能再倒退二十年,他一定好好對待這些功臣,退一步,他也一定會好好對待陸守夫、程錦尚這些後起之秀,可奈何,盡管他是天下至尊,卻也戰勝不了時間。


    念及此,悲從中來,他拔出龍劍將自己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根雕砍了個稀巴爛,將在殿中的兵部侍郎和禮部尚書嚇得不輕,這二人隻得跪地唿喊“陛下息怒。”


    其實在宋繼心裏更多的是無力迴天的心酸,偌大一個朝堂,萬裏江山,竟找


    不到一個可以對付這些蠻夷的人。


    “傳秦庸。”宋繼有氣無力的說道。


    內廷太監正轉身離去,突又被宋繼叫道:“慢著,先不傳了。”


    宋繼此刻有些有氣無力,癱坐在龍椅前台階之上,看向魏海明和宇文甫,問道:“你們二人可有何辦法?”


    魏海明是禮部尚書,不通軍事,同時,他也多多少少和秦庸有些幹係,所以此刻自然不敢先開口。


    “陛下,長寧王為護疆土親上戰陣,一到滁州便阻止了北棄人的進攻,這除了長寧王個人勇猛,也還仰仗皇家天威,親王出征,自能激勵士氣、鼓舞人心。相比起來,衛戎實力不如北棄,若是能讓太子殿下到靖州披掛督陣,必然也能如長寧王在滁州一樣,立竿見影。”宇文甫借機建議到。


    “不行,宇文甫,你這是做什麽,太子殿下乃大淵儲君,怎可如此草率披掛出征呢?”魏海明見勢不妙,趕緊阻止道。


    “請陛下恕臣死罪,臣有話要說。”宇文甫說道。


    “趕緊說。”


    “陛下,大淵江山已是風雨飄搖,天下有識之士皆思報效朝廷,更何況我等大淵臣子,又更何況皇家貴胄,太子乃儲君,更當思疆土完整、社稷安泰,惟有以身作則、身體力行方能激勵將士,凝聚人心,如此才有殲滅蠻戎護我大淵天威之可能。”宇文甫聲色俱厲的說道。


    “陛下三思,太子親征非同小可,此事怕還是需要內閣商議之後才能定奪呀。”到此刻,魏海明已然知道了宇文甫的用心。


    “內閣內閣,內閣要是能解決事情,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個地步。”說起內閣,宋繼並無好話。


    “可是陛下,刀劍無眼,要是誤傷了太子,那可如何是好啊,上次南征,太子殿下便受盡個中痛苦。”


    “長寧王在滁州日日廝殺,為何不見魏大人關懷?”宇文甫問道。


    “長寧王為何要去滁州你比誰都清楚,太子南征之時如何受傷你也比誰都清楚,現在在陛下麵前賣慘,意義何在?”魏海明也有一些惱怒了。


    “行了行了,你們這些臣子,一個個滿嘴仁義道德,私下何種算計以為朕不知道嗎?朕要你們何用,都滾,都給朕滾出去。”


    宇文甫與魏海明誰也沒討得便宜便都被轟了出去。


    出了皇宮,魏海明直奔秦庸相府,並將在宮中的情形說與了秦庸聽,秦庸大感不妙,立馬動身進宮,在半途便遇見了前來傳旨的太監,說這宋繼剛好要召見秦庸。


    一見到宋繼,秦庸立馬跪倒:“陛下,臣有要事啟奏。”


    “朕知道你要奏什麽。”


    “那陛下作何打算?”


    “秦庸,你是大淵的宰相,你問朕怎麽辦,朕倒想問你呢。”宋繼怒道。


    “陛下,臣此刻也是無了主意啊。”秦庸這會兒是真的沒有主意。


    “那朕便換個宰相。”


    “陛下,臣不能為陛下分憂,望陛下恕罪,臣今日前來便是希望與陛下商議對策,以謀共渡難關啊。”秦庸生怕這宋繼一生氣真的把他給換了。


    “行了,兵部侍郎宇文甫建議太子親征靖州,你怎麽看?”


    “陛下,萬萬不可啊,太子乃大淵儲君,怎可輕易出征呐,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當如何是好?”


    “噢?依宰相的意思,那不然朕禦駕親征,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好歹也有人繼承大統了唄,總比太子親征要好得多是不是?”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陛下與太子都是我大淵根基,皆不能披掛出征。”


    “那你說說,眼下當如何?”


    “既然宇文甫如此急於解陛下之憂,那不妨讓他去靖州督軍。”秦庸說道。


    “秦庸,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呐,你就不能真的替朕替這天下想想辦法?”


    “陛下,臣並非信口胡說,宇文甫從軍多年,曾立下不少戰功,這也是其為何能升任兵部侍郎一職的原因,臣以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像宇文甫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更是難能可貴,陛下何不仔細考慮考慮臣的提議呢?”


    秦庸這一計倒真是妙。


    宋繼冷靜下來,覺得秦庸說得十分有理,這宇文甫確實是從軍中升任而來,此刻讓他去靖州說不定能起奇兵之用。


    可憐這宇文甫剛迴府還未來得及喝完一杯茶便接到聖旨,免去其兵部侍郎一職,轉而任靖州雲麾將軍兼西軍大都督,這一變化驚得他險些七竅來血,如今的靖州早已如煉獄一般,讓他去靖州和讓他死沒有什麽兩樣,想來要和秦庸鬥,自己功力確實還是差了不少,但皇命難違,心裏再怎麽痛罵秦庸,也隻得先接下聖旨。


    更讓他絕望的是,秦庸隻給了他五萬兵馬,這衛戎大軍少說也有十五萬之多,給他五萬人簡直不如直接殺了他,在皇帝三番五次的催促之下,宇文甫也隻得悻悻而去,但臨走之時,他突然有了一些盤算,給自己的親信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帶著五萬人馬直奔靖州而去。


    眼見朝廷亂成一鍋粥,戚凝玉與安影棟別提有多高興了,前腳宇文甫剛走,後腳便立馬將這個消息傳迴了靖州衛戎大營。


    相比戚凝玉等人的幸災樂禍,程錦尚與陶臣末等人卻是十分痛心,曾經的大淵何其威嚴,如今竟然連衛戎都敢動兵分疆,且一戰而成,當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我們不能再等了。”程錦尚說道。


    “王爺有何打算?”瞿紅袖問道。


    “入泰安或是取渤州,諸位有何想法?”程錦尚問道。


    “屬下以為,泰安可入。”瞿紅袖說道。


    “噢?說說看。”


    “泰安乃大淵帝都,誰先入了泰安誰便占了號令天下的先機,更何況,若能擒得大淵皇帝和儲君,到時候再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又未嚐不可。”瞿紅袖分析道。


    “卑職以為不妥。”陶臣末突然說道。


    陶臣末這麽一說,瞿紅袖略感意外,因為自打她出山之後,所有為程錦尚出的主意幾乎都與陶臣末的想法別無二致,今日卻突然有了分歧,她自然有些詫異,更重要的是在她心裏,著實是更希望程錦尚能夠兵發泰安,如此一來,她才能更好的實施自己的計劃。


    “在下願聞其詳。”瞿紅袖說道。


    “卑職知王爺憂國之心,然此時才更需要忍耐,如今局勢微妙,這泰安必然是各方勢力拚命爭奪的焦點,誰先入泰安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無論是陸守夫還是圖蘭冰穆甚至是狼子野心的衛戎,都會借此大做文章,甚至聯手對付我等,所以卑職以為泰安這個燙手的山芋還是先不接為妙。”陶臣末說道。


    “將軍所說不無道理,可要想突破鉗製,盤活眼下的死局,我等必然不能過於瞻前顧後,否則各方皆安於現狀豈不是給了衛戎或者北棄胡作非為的機會?更何況,正如適才在下所說,入了泰安,便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將軍如何覺得這不好?”


    “瞿姑娘所說自然有你的道理和考量,可是瞿姑娘可曾想過,如今渝、中二州之交界至少有十萬京畿衛,退一步講,就算我們能突破這十萬人的防線,泰安周圍還有七路至少二十萬大軍,且領兵者乃大淵名將冉明栗,此刻與之硬碰隻會兩敗俱傷而讓漁翁得利,再者說,哪怕最後我等入了皇城,拿下大淵皇帝和儲君,這天下諸侯聽不聽號令可卻是另外一迴事了,我們可不要忘了,滁州還有一個長寧王,一旦我們入了皇城,陸守夫必然會舉長寧王的旗號號令大淵舊臣與我等抗衡。”


    “如今的長寧王都已被排擠到滁州,何況那時,不管他打著何種旗號,這大淵的正統皇帝和儲君可都在我們手上,由不得他說。”瞿紅袖道。


    “瞿姑娘的假設皆是在打敗冉明栗數十萬大軍的前提下的,這個前提可沒那麽容易出現,再者說,挾了天子,令了諸侯,之後呢?王爺要君臨天下,到最後必然還是會殺了大淵的皇帝和儲君,到頭來,還是會落人口實,所以卑職以為,要重整乾坤一來必須保存實力,二來要光明正大的奪,挾天子等事將來必然後患無窮。”陶臣末繼續說道。


    “這......”


    “好了,難得你們二人會出現爭論,這是好事,你們說的都有道理,隻是各自的考量不盡相同而已,本王會仔細再考慮考慮,其他人呢?文忠,立陽,你們都說說,還有我的邊大人,你也說說。”程錦尚笑道。


    邊向禽這段日子以來,更多的是在為程錦尚出一些安定地方的民政之見,對於軍事他向來不太愛參與,這一來是因為他本身不太熟悉軍務,二來嘛則是因為他覺得有陶臣末和瞿紅袖等人在,也犯不著他操心,所以當程錦尚問到他時,他也一時有些語塞,緩了緩,他才說道:“陶將軍和瞿姑娘說的都有道理,不過我倒也認為,如今還不是與朝廷硬拚的時候,雖說大淵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所以王爺若是問我的意見,那我便覺得還是先不要入泰安的好。”


    “嗯,文忠和立陽呢?”程錦尚繼續問道。


    “王爺憂心蠻夷侵我漢土,那便給朝廷留些力氣讓他們去對付北棄和衛戎,我等便先對付對付陸守夫,畢竟眼下看來,陸守夫才是塊硬骨頭。”魏文忠說道。


    王立陽也附議。


    程錦尚點點頭,說道:“那好,待本王再詳細考慮考慮。”


    雖說程錦尚並未立刻做決定,但瞿紅袖已然知道他最終定然還是會采信陶臣末的意見,所以也未再爭論,眾人便也各自忙去。


    出得門來,瞿紅袖追上陶臣末,說道:“適才多有得罪,還望將軍切莫責怪。”


    “姑娘何出此言?同為王爺效力,自然當各抒己見以便王爺斟酌,且若真要說得罪,那也是在下得罪在先。”


    瞿紅袖微微一笑,緩緩說道:“聽完將軍的分析,在下心服口服,將軍果然如王爺所說,出可為將,入可拜相,以後還望將軍多多指點。”


    “那是王爺謬讚,瞿姑娘可切莫再提,在下實在是愧不敢當,瞿姑娘自出山以來,時有妙計,我等皆受益匪淺,天下這盤棋是個大局,個人有個人的下法,我與姑娘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姑娘以後可萬萬不要再為這等小事道歉,這倒顯得在下小氣了。”陶臣末笑道。


    “好,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再討教一個問題。”瞿紅袖道。


    “姑娘不妨直說。”


    “在下記得,之前曾經與將軍說過關於的衛戎的事,那時候在下以為衛戎不會作亂,但最後卻還是將軍說準了,所以這個問題在下確實有些大意,如今衛戎突然犯邊,將軍覺得我等當如何應對呢?”


    “衛戎做了大淵三百多年的藩屬國,如今正是翻身的好時機,他們自然不會放過,凡事初興之時必然生機難抑,所以這衛戎自然是不好對付,可不管怎麽說,我們與衛戎之間還隔著一個朝廷,眼下我們確實不用過於擔憂衛戎會給我們造成多大麻煩,想必姑娘也定然能想到這一點。”


    “可是寧安王卻十分憂心這個問題呀。”


    “王爺早些年曾在靖州駐守,也曾與北棄、女柔、元仲等部打過仗,且幾無敗績,可如今這些曾經的手下敗將卻一個個重新長出獠牙要撕咬大淵,王爺自然是痛心疾首,不過衛戎既然敢動,必然是做了萬全準備,我聽聞衛戎有個無相國師,極有手段,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此人?”


    “倒是聽說過,天下人皆知當年的大淵有兩大鬼才,一是先師周不易,一是如今已在圖蘭冰穆麾下的邱心誌,而與這二人齊名的便是衛戎的無相國師,不過在下也隻是聽說,卻沒有關於他的一丁點兒確切消息,將軍是在擔心他?”


    “奇謀之士一人可抵千軍,衛戎敢發兵攻打大淵,必然與這聶無相有著莫大的關係,不過這都是後話,我等可能還需更多的考慮考慮眼下之事。”


    “也是,待王爺做了決斷之後我等便可以大展身手了。”


    不知不覺,這二人便該分路了,二人客氣道別,這才各自離去。


    一直遠遠跟著的聶青雲這時候才跟上瞿紅袖的腳步,關切的問道:“姑娘與陶將軍發生了爭執?”


    “爭執談不上,但也算是起了分歧。”


    “那......”


    瞿紅袖擺擺手打斷聶青雲,說道:“陶臣末的確不僅僅是個武將那麽簡單,他的目光可比一般人都要長遠,越來越有意思了。”


    “那我們要不要?”聶青雲繼續問道。


    “不急,正如陶臣末所說,天下這盤棋是個大局,每個人有他自己的下法,我們自然也不隻一種,青雲,渝州王府可是好地方,我們出山投靠寧安王,可真來對地方了,以後的事慢慢說。”瞿紅袖邊說邊笑著離開。


    這時候,邊向禽與魏文忠等人也追上陶臣末。


    邊向禽笑道:“怎麽,瞿姑娘私下還得與你較較勁?”


    “她若真是較勁我倒覺得正常,可她卻偏偏是來道歉的。”


    “噢?道歉?這又是為何?”


    “我也覺的奇怪,瞿姑娘對我等實在是太過於客氣了。”陶臣末說道。


    邊向禽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紅狐名滿天下,計謀周全,可這一次為何突然要讓王爺進軍泰安,實在是有些讓人費解,我雖不諳軍事,但也知道眼下這泰安可是去不得的呀。”


    “能成大事者自有別出心裁之謀劃,眼下我們也說不準紅狐姑娘的想法是否會有奇效,但一切還得王爺親自拿捏,所以不妨等等看吧。”陶臣末微微笑道。


    “也是,王爺是要謀定天下的人,想必他自會謹慎決斷,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說。”邊向禽有些神秘的說道。


    “大人不妨直說。”


    “近日這蘇枕蘇大夫為何突然急著要嫁女兒呢?”邊向禽不解的問道。


    “啊?蘇老先生又怎麽了?”陶臣末突然來了興致。


    “前兩日碰到他,他竟然拜托我給他女兒謀個合適人家,這一打聽才發現這位蘇大夫最近在為女兒婚嫁之事上頗是上心呐。”邊向禽故作疑惑的說道。


    “那邊大人,你可謀得合適人家?”陶臣末也故著興趣狀。


    “我這一天忙於政務,哪有時間幹這事兒,知道我為何要與你說嗎?”


    “為何?”


    “我是覺得吧,陶將軍人年輕,認識的青年才俊應該更多一些,蘇老大夫拜托我,那我便拜托拜托陶將軍,你看如何?”邊向禽看起來十分認真。


    “這......”


    “唉,這件事便拜托了啊,我有事,先走了。”邊向禽不等陶臣末說完,便撂下話就離開了,剩下陶臣末獨自無奈,魏文忠則在身後忍住不笑。


    陶臣末轉過身,魏文忠瞬間嚴肅下來。


    “笑什麽呀?”


    “哦,沒有,這個這個邊大人太好笑了,別人拜托他的事他竟然轉手他人,不像話,不像話。”魏文忠盡量忍住不笑。


    “好了,別說笑了,讓你辦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哦,卑職正要給將軍說呢,這幫人確實有些反常,我的人在湛盧街盯了好幾日了,每日辰時,都會是固定的人出門采購蔬果,迴去之後便不再出門,行動甚是神秘。”


    “可曾見聶青雲前往?”


    “這幾日倒是未曾見聶青雲去過。”


    “接著盯,有什麽異動即刻報我。”


    “是。”


    “走吧。”陶臣末說完便往前走。


    “唉,將軍,那邊大人說的事?”


    “有你什麽事,要不你去辦?”陶臣末無好氣的說道。


    魏文忠癟癟嘴,不再說話,但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迴到府上,陶臣末心裏甚是不悅,他也不懂這蘇枕為何突然要急著嫁女兒,竟然都找到邊向禽了。隻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其實邊向禽隻是聽說蘇枕近日在為女兒招親,所以便打算試探試探陶臣末而已。


    正兀自鬱悶之時,吳長青將蘇木引了進來。


    見到陶臣末,蘇木開門見山的問道:“陶將軍要出征了嗎?”


    “眼下還不清楚,蘇姑娘何有此問?”


    “我想求將軍一件事。”


    “姑娘請講。”


    “將軍若是出征,可否帶上我?你放心,我是大夫,可以作為醫官隨行,不會讓將軍有何為難。”


    “蘇姑娘,隨軍出征不僅忙碌勞累,更是要每日麵對無數傷殘亡疾,你可想好了?”


    “將軍,這些我都想過了,我從小隨父學醫,什麽狀況都見過,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蘇姑娘,你......這是在逃避蘇老先生的安排嗎?”


    “呃,這個,其實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吧,所以將軍,您能不能幫幫我?”


    “姑娘,隨軍可不是兒戲,雖說你是醫官,但在戰場上若是出了什麽狀況,敵人可照樣不會放過你,這件事情你當真不和令堂商量商量?”


    “我爹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像魔怔了一般,那要不這樣,如果我說服我爹,將軍便要允我作為醫官隨軍,可好?”蘇木眨巴眨巴的問道。


    “這......好,隻要令堂答應,我便許你以醫官隨軍。”陶臣末說道。


    蘇木古靈精怪,沒花太大精力便說服了蘇枕同意她隨軍,當然,前提是程錦尚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聽從陶臣末的建議往尹州方向進軍。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陶臣末便領著十萬大軍前往尹州接應王金易,而魏文忠和王立陽則留在渝州聽從程錦尚調遣。


    尹州風雲突變,陸守夫也不得不派陸文霆領兵前往支援,渤、渝兩州大軍開始在尹州你爭我奪。


    如此一來,秦庸勉強獲得了一些喘息的空間,但沒過多久,便接到佑州傳來的消息,說這宇文甫在即將到達靖州時突然調兵反向去了滁州,細細打探下來,原來這宇文甫從一開始便未打算前往靖州,在佑、靖邊境停軍整頓之時,突然接到聖旨說是皇帝下令他率軍前往滁州支援長寧王。


    聖旨自然是宇文甫自導自演的,在出發之前,他便安排手下做好了這一切,大軍不明就裏,隻得聽從“旨意”調頭前往滁州,兵士之中自有相府的眼線,但奈何宇文甫先下手為強,命親信斬了幾名抗旨不尊的將士,秦庸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宇文甫帶著五萬士兵投靠了長寧王,長寧王宋堯自然是萬分高興,雖然失了帝都眼線,但好歹莫名多了五萬人手,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這一次該輪到秦庸無助了,靖州援軍反水,衛戎更是肆無忌憚,十日過去,靖州盡數落入衛戎手中,安州也被拿下一半,眼看佑州就在眼前,聶無相仰天長嘯,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雖說離最終的目標還相去甚遠,但畢竟正在一步步靠近。


    靖州安州相繼失陷,佑州兵馬又被北棄和渤州兩股大軍逼得動彈不得,一時間朝野震動,哀嚎一遍,宋繼甚至連痛罵秦庸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連平日裏最愛的雕琢也再無心思顧及了,祖上打下的萬裏河山就要在他的手裏丟掉,他雖不理朝政,但也不想當一個亡國皇帝,可事已至此,幾無挽迴之機,一時鬱結難解,竟然一病不起。


    此時的冉明栗再次上表要求前往靖安之地禦敵,秦庸依舊還在猶豫,不得已隻得詢問安影棟。


    安影棟故作長思,良久才說此計不妥,依他的分析,北棄人對大淵的威脅遠遠大於衛戎,所以他建議就算要調也得掉冉明栗去佑州,以抵禦北棄人的南下態勢。


    此時已了無主意的秦庸隻得聽從安影棟的意見,殊不知,這正是安影棟所希望的,衛戎人忌憚冉明栗不是什麽秘密,將他調往佑州,無疑是為衛戎東進卸去了一半阻力,而對於冉明栗來說,無論是去靖州還是去佑州,隻要能抵擋任何一方的進攻都比一直待在泰安要如意得多,所以他並沒有多少疑慮便前往佑州去了。


    圖蘭兀考先帶領北棄人馬在桐州大殺四方,桐州守軍被逼南退至佑州集結,加上佑州守軍,大淵勉強止住了頹勢,兀考先數次衝擊潼關皆無明顯效果,本來按照邱心誌的意思便是先拿下桐州,站穩腳跟,之後再尋機南下,但兀考先向來不太喜歡邱心誌的彎彎繞繞,再加之其一直都覺得大淵人太過文弱,根本就不是北棄人的對手,所以在拿下桐州之後,他還想一口吞下佑州。


    隻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佑州乃中州泰安的最後一道屏障,大淵就算再弱,也定不會拱手相讓,所以數次進攻下來,雖小有收獲,但兀考先自己也損失不小,憋了一肚子火卻無處發。正一籌莫展之際,突聞衛戎發難,兀考先頓時覺得機會來了,再一次集結大軍向大淵守軍發起了猛攻,佑州的滄古城瞬間成了煉獄,兩軍你來我往殺得天昏地暗,屹立了數百年的城牆業已千瘡百孔,血滲三尺,這一戰持續了一天一夜,兀考先最終拿下了滄古,佑州防線也起了破洞。


    遠在滁州的圖蘭冰穆與邱心誌卻十分著急,特別是邱心誌覺得兀考先如此冒進十分不妥,佑州乃中州門戶,必然是大淵精銳之所在,圖蘭兀考先如此硬拚,得來的慘勝並無意義,所以他急忙建議圖蘭冰穆下令兀考先停止進攻。


    可這兀考先早就殺紅了眼,假意生病不接王諭,亦不聽圖蘭博秀建議,待傳諭者離開,他即刻召集兵馬準備繼續南下。


    這一次,跟隨兀考先南下的漢將肖春成感覺很不對,因為他們的進攻實在是太順利了,幾乎未遇到什麽抵抗,但兀考先被堵截了這麽長時間,難得如此順利,先前連圖蘭波秀的建議他都未聽,更別說一個漢將的建議,所以他一聲令下之後,大軍繼續開往佑州腹地,肖春成雖有憂慮,但畢竟主帥是兀考先而不是他,所以隻得聽令而行。


    這一夜,狂風暴雨,兀考先不得不下令暫住休整。


    突然間,暴雨的嘈雜聲中混著喊殺聲傳來,北棄人還在分辨到底是雨聲還是人聲之時,大淵士兵已然欺身而來,為首者正是冉明栗,北棄人這段時間實在太順了,根本不會料到大淵士兵會在雨中出現,一時間,昏黃的積水變得殷紅,隻是這一次幾乎都是北棄人的血,圖蘭兀考先匆匆上馬,意欲領兵衝擊,這向來就是他們的優勢,奈何大淵士兵已然靠得太近,騎兵的優勢根本無從發揮,數萬北棄人命喪佑州的暴雨之中。這其中就包含漢將肖春成。


    兀考先帶著殘兵匆匆北逃,冉明栗命令大軍窮追猛打,暴雨讓兀考先苦不堪言,同時也給了他逃生的機會,由於雨霧過大,反倒掩蓋了北棄人逃離的蹤跡,大淵士兵追出百餘裏後便失去了北棄人的方向,兀考先帶著剩下的三萬餘人撤迴到了圖蘭博秀駐紮的桐州鹿鳴,見到圖蘭博秀,兀考先跪地哀唿,大道“悔矣悔矣”,圖蘭博秀深知兀考先乃北棄猛士,此次敗在自傲之上,見此情景也無可多責,隻得軍呈滁州,請大王視下。


    聽聞兀考先大敗,圖蘭冰穆一時氣急,如若他謹遵軍令,定然不會出現如此危局,北棄大軍好不容易拿下的桐州在兀考先的冒進之下又被大淵奪迴了一半,要不是圖蘭博秀在兀考先要揮軍南下之時留了一手,這桐州怕是白打了。


    違背軍令,魯莽冒進,這是為將者之大忌,自然也是不可赦免之大罪,依邱心誌建議,圖蘭兀考先必須伏法,但營中多是北棄人,求情者甚眾,圖蘭骨柔也認為雖然兀考先冒進有過,但畢竟依舊占著半個桐州,不說有功,起碼能抵過,邱心誌也清楚圖蘭冰穆並不想要兀考先的命,所以也不再言語,眾議之下,圖蘭冰穆下令奪去兀考先的先軍統帥一職,降為百夫長,以觀後效。


    留下一條命,兀考先也總算鬆了一口氣,但聽聞是邱心誌建議要殺他,這讓他心裏又多少有些惱怒,認為邱心誌之所以想要將他軍法處置,並不是因為自己戰敗,而是因為跟隨他出戰的漢人肖春成陣亡,邱心誌想要報複他,他愈發不懂為何自己的王要信任一個漢人,在簡短的悔過之後,他又開始盤算著如何複出,以後定要證明這個邱心誌的各種辦法是幼稚可笑的。


    冉明栗在桐州一戰功成,讓朝廷稍稍安了幾分心,不光如此,冉明栗在桐州的戰力也讓聶無相暫時放棄了進攻佑州的想法,很簡單,如果真的把朝廷逼急了,說不準便會促成冉明栗進攻安州,這個冉明栗就想幽靈一樣,始終讓衛戎人不安,既然如今他在桐州與北棄人鏖戰,那不妨先維持現狀,讓他們彼此再耗耗,然後再想其他辦法。


    如今大淵這張棋盤可不僅僅是兩方博弈,而是多方角力,隻要其中一顆棋子打亂了平衡,那所有的布局都得重新估量,冉明栗就是這樣一顆棋子,他這一戰,讓北棄人攻勢大減,衛戎也不得不放慢進攻的節奏,圖蘭冰穆和邱心誌商量著先放棄滁州,畢竟出兵滁州本就是為了牽製大淵兵力而為進攻桐州提供機會,現如今桐州局勢轉變,為保預定計劃不致徹底重來,多方合計,隻得先放棄滁州而聚兵桐州,以保住好不容易得來的城池。


    北棄人從滁州撤兵,長寧王宋堯趁機奪迴了被其攻占的幾座重鎮,而衝鋒者自然便是陸文昭,如此一來,長寧王在滁州徹底樹起了威名,而陸文昭也在自己的功勳榜上添上了隆重的一筆。


    可是這又輪到秦庸不舒服了,長寧王在滁州機緣巧合之下建立了不小的功名,而自己力保的太子卻在深宮之中無所適從,如果任由事態發展,長寧王宋堯的威信將會越來越大,而宋驍太子的位置能否保住便成了疑問,可眼下強敵環伺,他也著實沒有辦法去有效的限製長寧王勢力的增長。


    拿下滁州,收歸民心,長寧王宋堯自然打算再進一步,那就是將兵力南移,向佑州靠近,恰此時,渤州來報,說陶臣末與王金易雙劍合璧,在尹州大破陸家軍,搶奪了不少城池,這讓陸文昭顯得有些焦急,這廂自己的主子長寧王想要移兵佑州,而那邊自己的兄長在尹州失勢,本來勝敗乃兵家常事,偶爾敗下陣來也無可厚非,但尹州一失,渤州陸家與程錦尚之間完全沒了緩衝地帶,這會讓他們顯得十分被動,思來想去,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打算迴去找焦連宋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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