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無相國師


    馬為邦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一戰連損三將,士氣大落,迴到帳中,已然全無鬥誌,此刻的他心中盤算的是如何向秦庸交差,而渝州城攻與不攻已然不會太重要了,另一邊,陶臣末以一己之力連斬三將,渝州城士氣大漲,迴到城中,將士們讚不絕口,程錦尚尤為高興,感歎自己孤注一擲確是沒有枉然,這陶臣末真乃神人,今日一戰,為渝州贏得了一線生機,接下來,隻需再震懾這馬為邦一兩日,待城中將士體能恢複,便可痛快與之一戰,而圖蘭骨柔迴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馬傳書,將渝州戰況第一時間轉達兄長圖蘭冰穆。


    軍帳之中,除了奔走忙碌的士兵,最疲累的當屬蘇木了,自任蒹葭將之留下,她便主動跑到軍中整日查問將士狀況,馬為邦攻城,渝州守軍也有不少傷亡,她又忙著與軍中醫官一道為受傷士兵療傷止痛,聽聞陶臣末出城應戰,心中突然隱隱不安,她也說不清楚這是何故,待陶臣末大勝歸來,懸著的心也算落了下來,其實一開始,聽到眾人都叫任蒹葭“夫人”,她還以為這任蒹葭是陶臣末內人,所以還在任蒹葭麵前鬧了笑話。軍中皆是男兒漢,任蒹葭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女孩子自然也是十分開心,幾日相處下來,任蒹葭便把如何到雲陽,如何結識陶臣末,陶臣末又如何到了渝州等等故事一五一十的都講給了蘇木,二人儼然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不過這蘇木聰明伶俐,心思細膩,從任蒹葭的一言一行,她能看出來,每次提到陶臣末,任蒹葭的眼裏都是光芒,她很清楚這是一種什麽感覺,不過任蒹葭不說,她也不問,隻是每日盡量到軍中幫忙,尋些事做。


    程錦尚心裏十分清楚,趕走一個馬為邦,朝廷還會再派其他人前來,如今這天下,不決出最後一個勝者,怕是永難安寧了,剛返迴城中,便急著與陶臣末、成言吾等人商量對策,成言吾的意思是趁馬為邦士氣低落,集中兵力再殺他個措手不及,從而將馬為邦徹底驅趕出渝州。程錦尚、陶臣末也自然有此打算,然而他們卻不得不麵對一個問題,那就是城中將士此刻的戰力完全沒有把握拿下馬為邦的六萬大軍,所以他們隻有等,可是萬一這馬為邦緩過神來,突然再次強攻渝州,恐怕是很難招架的。


    思慮良久,程錦尚和陶臣末還是決定再等等,可是如何等?過了今晚,隻需再拖一日,城中士兵的體能幾乎就可以康複大半,馬為邦今日受此大挫,恐怕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緩神兒的,今晚應暫時不會攻城,所以關鍵就在明日,陶臣末以為,這馬為邦初次攻城吃了大虧,要想讓他不敢來攻,何不來一個故技重施,即明日城牆之上依舊隻讓少數人來晃蕩晃蕩,馬為邦上過一次當,這一次怕是更拿捏不清楚狀況了,所謂假亦真時真亦假,虛虛實實,夠他馬為邦受的了。


    果然如此,第二天,馬為邦冷靜了些許,想著這才攻了一次,而且還是匆忙之下,雖然自己主將受了傷不能出戰,但自己麾下六萬大軍並未受損,就算最後攻不下來渝州,也總比這樣毫無收獲就班師迴朝的強,一番思慮之下決定再攻,但左右迴稟,渝州城頭依舊守衛者寥寥,馬為邦心裏翻起了嘀咕,再加之陶臣末之前故意放生,他更是摸不清這渝州城中到底是何狀況,一番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再等等,詢問之下,安影棟自然是統一了他的想法,其他諸將見主帥都敗在了一無名小將手下,心中早就沒有了主意,所以主帥怎麽說也就怎麽辦了。


    熬過了一日,程錦尚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了下來,天一黑,便立馬召迴白水營的王金易,抽調了白水營部分守軍,並收編了部分歸降士兵,同時宣布宵禁,一切準備妥當,便傳令行軍,決定夜間一戰。


    張昭亦迴到城中投毒之後便又被封在城內,出去不得,渝州宵禁,明知事有蹊蹺,卻又動彈不得,隻得祈禱馬為邦能盡快攻城,不要再貽誤戰機了。


    子時,宇宙城門緩緩開啟,數萬大軍全部徒步而行,程錦尚、陶臣末、魏文忠、王金易、成言吾、任蒹葭等人排頭而去。


    兩日無戰事,再加之主帥重傷,馬為邦的大軍懈怠了不少,子夜正是人疲馬乏之時,程錦尚神兵天將,征繳大軍瞬間慌了神,一個時辰不到,馬為邦的大軍便被殺得四處逃竄,翟曲等人因深受重傷,逃避不及被亂刀砍死,馬為邦在侍衛保護下勉強撿得一條性命,而安影棟早有謀劃,所以未遇太多問題便已抽身離去。


    擊敗馬為邦,程錦尚徹底掌控了渝州,緊接著便著手收編渝州降兵,剩下的全部遣散。渝州一戰,很快傳遍了天下,白衣小將連斬三人,渝州大軍大勝秦庸爪牙等等被傳為佳話,這天下,凡敢公開對抗秦庸者,無不民心所向,籍此機會,程錦尚大肆收兵買馬,吸納賢士,渝州軍軍力大增,與此同時,傳令雲陽,令王立陽也開始著手征召兵員事宜。


    馬為邦敗逃迴泰安,卻不敢向秦庸複命,隻得躲在客棧之中,先派人打探秦庸口氣,秦庸自是氣急敗壞,說要馬為邦提頭來見,馬為邦哪裏還敢去招惹他,隻得先躲著,待秦庸消氣了再想辦法。


    安影棟潛迴泰安,也並沒有第一時間迴到相府,而是想辦法進了宮,不過他並非是去拜見皇帝,而是去了玉寧宮拜見貴妃娘娘。


    玉貴妃本名戚凝玉,乃十年之前衛戎進獻給德帝宋繼的妃子,這戚凝玉出生衛戎皇室宗親,琴瑟武藝樣樣通透,再加上身段輕柔,麵容姣好,剛進宮便深得德帝恩寵,很快便晉升成了大淵貴妃,可奈何這德帝終究不是好色之徒,一心隻愛自己的木工雕刻,時間一久,戚凝玉也就跟其它妃子沒有兩樣了,但是此女手段高明,她深知宮中情形,所有的嬪妃皆是差不多的情況,就連當今皇後,也就是秦庸的長女秦牧如也都如此,皇帝不寵,戚凝玉便主動投靠皇後,時常從西境進些奇珍異物獻給她,閑來無事便去皇後宮殿走走,說說話,皇後說什麽她便聽什麽,皇後有什麽困惑她也積極幫忙排解,因此,這皇後也是十分喜歡她,後宮的一些事務也都放心交給她去打理,有皇後和秦相做靠山,戚凝玉在這宮中也算如魚得水。


    見安影棟求見,玉貴妃屏退左右,急問:“情況如何?”


    “目前來看,程錦尚是有備而來,渝州一戰,驚險,不過他最終還是贏了。”


    “依先生看來,現在可否下賭注?”戚凝玉問道。


    安影棟擺擺手,說道:“不急,如今程錦尚是要舉旗撼動大淵根基,他過往的戰功不足以參考當下,渝州這才一戰,依秦相性子,這渝州往後怕是大戰不少,程錦尚道行如何,還得再看看。”


    戚凝玉點點頭,然後繼續問道:“先生此去未為秦相立功,迴到相府可如何交代?”


    “娘娘放心,小人自有說辭,”說到這裏,安影棟突然想起了什麽,接著說道“對了,此次渝州之所以驚險,全因一件意外,不知娘娘是否知情?”


    “什麽意外?”


    “有人給渝州駐軍投毒,據小人掌握的消息,用的好像是伯寒散。”


    “伯寒散?自己人做的?可先生計劃裏並無這一環。”戚凝玉甚是驚詫。


    “不錯,所以我才想問娘娘是否知情,如果娘娘不知情,那很顯然就不是自己人做的,我得查查這個張昭奕是從何處得的此毒。”安影棟緩緩說道。


    “可會影響大局?”


    “險些影響大局,不過好在程錦尚化險為夷,娘娘無需擔心,宮外之事小人會安排妥當的。”


    “那就有勞先生了。”


    “娘娘,外人不宜在宮中久留,小人先行告退,若有要事,再行拜會。”安影棟拜別,準備轉身離開。


    戚凝玉突又叫住秦庸,吩咐道:“衛戎國師過兩日便要到了,先生還要做好迎接。”


    “無相國師要來泰安了?”安影棟有些驚訝。


    戚凝玉緩緩道:“消息傳來之時你在渝州,本宮這便與你說了,宮外各處應接便由你親自去安排,本宮不再另行傳令。”


    安影棟躬身道:“請娘娘放心,小人這就去辦。”說罷便轉身出了宮去。


    安影棟出宮之後並沒有急著迴到相府,而是招來手下詢問府中情形,得知馬為邦已派人進過相府,他這才去拜會宰相。


    見到秦庸,當然是免不了一頓臭罵,可張昭奕在渝州投毒卻給了他為自己開脫的理由,他苦訴說自己本來已經計劃好如何攻打渝州,可張昭奕投毒卻讓程錦尚有了警覺,這才使得自己的計劃落空,再加上馬為邦魯莽挑戰使得士氣受挫,所以最終才無功而返。這一說倒是讓秦庸理虧了,他派張昭奕到渝州本來就是自己私下的決定,並未與安影棟商量,這張昭奕到渝州之後如何行事多少有些自己的默許,再說了,渝州兵敗,主要責任在馬為邦而不在安影棟,何況如今這局勢,還少不了安影棟出謀劃策,所以盡管心中不快,也不得不自己先忍著。


    秦庸為官數十年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他並非是一個完全糊塗的人,他深知,黔州已經徹底落入楊明珍手中,如果再不滅滅渝州的氣焰,恐怕南方諸州將會徹底失控了,可奈何如今朝中能堪大任者實在是少之又少,王驚瀾才從北棄放歸,元氣還未恢複,馬為邦已經戰敗,他不想再提,自己手下最有能力的大將是駐紮在靖州的冉明栗,可是他又不敢輕易將他調迴,因為這冉明栗在靖州掌控的十數萬大軍是他手中最後的王牌,也是自己幫助親外孫宋驍爭奪皇位最重要的籌碼,此外,最有可能勝任者便隻剩渤州的陸守夫了,然而陸守夫卻稱病不出,要是放在以前,自己總會有辦法讓這陸守夫吃些苦頭的,可如今自己要對付的事太多太多了,他還騰不出手來收拾這個陸守夫,苦思冥想,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主意拿定,他便急匆匆的進宮覲見去了。


    拜見皇帝之後,還不待他開口,宋繼便問道:“宰相,朕聽說渝州可是完好無損啊。”


    這一問倒是把秦庸嚇得不輕,於是剛起身還沒站好的秦庸又趕緊跪拜道:“臣無能,陛下恕罪。”


    “恕罪?難道這渝州朕不要了?”宋繼有些怒氣。


    秦庸伏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渝州自然還是陛下的,臣今日前來便是為渝州而來。”


    “說吧。”


    “陛下,微臣錯信馬為邦以致渝州戰敗,臣有罪,然臣心中無時不在想著為陛下分憂,程錦尚如今雖然是大淵叛賊,但其著實謀略過人,要想拿下渝州,臣以為,如今大淵恐隻有一人穩有勝算。”


    “你想說誰?”


    “梁平川。”


    宋繼身子一震,帶著幾分怒氣問道:“秦庸,當年可是你要朕將梁老將軍免官遣鄉的,如今你又來讓朕啟用他,你是讓朕出爾反爾嗎?”


    秦庸再次跪伏道:“陛下息怒,當年免去老將軍的官職實是因其朝堂之上冒犯陛下,過了這麽些年,老將軍想必也自是認識到自己的過錯了,再說,陛下能中用冒犯自己之人,反能顯陛下寬宥。”


    宋繼冷哼道:“是是非非都是由宰相來說,就算你說得對,可這梁平川都七十有餘了,還拿得動刀嗎?”


    “重新啟用梁平川,不在於要其衝鋒陷陣,而在於用其軍政武略,退一步講,老將軍老驥伏櫪,神勇不減當年,讓他去收複渝州是最好的選擇了。”


    宋繼歎歎氣,說道:“我大淵當真無人可用?小小渝州竟然要靠一個年過七十的老人來收,我說宰相,這麽些年,你給朕推薦的人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這一問,秦庸再次伏地,自請其罪道:“陛下息怒,微臣自知用人失察,所以才盡力補救,再說這個程錦尚確實是難以對付,無論是武藝還是才略,如今大淵諸將中鮮有對手,本來渤州陸守夫可以與之一論,奈何這位陸將軍一直稱病不出,臣也拿他沒有辦法呀,這才想到啟用梁平川。”


    “稱病不出?好嘛,都是朕的好將軍,我說宰相,你就沒有一點兒好消息告訴朕?”


    秦庸本想借此機會參這個陸守夫一本,奈何今日皇帝卻好像是和自己杠上了,所以隻得囁嚅道:“有能者不聞聖意,臣也別無他法,微臣一心為陛下、為大淵,卻被群臣嘲諷,心中也甚不是滋味,所以隻得另謀他計。”


    宋繼把玩著手中的木雕,顯得有些不耐煩,說道:“行了行了,你也別哭喪個臉,啟用梁平川之事就依你意,渝州要盡快拿下。”說罷便即起身去了,秦庸也不用想,這宋繼定然又是跑到禦花園去擺弄自己的物什去了。


    秦庸本是抱著兩個目的進宮的,一是讓梁平川替自己救火,二是想借機參陸守夫一本,雖然最後沒有全部實現,但也不是一無所獲,隻要啟用梁平川,他就可以想到更多的辦法。


    梁平川重被啟用,自己也有些不理解,盡管家中兒孫反對,他還是決定再上沙場,一展雄威,被牢籠困久的獅子哪有不想重迴到草原大殺四方的。


    自戚凝玉交代後,安影棟便一直細致的準備著迎接無相國師的事務,這兩日,無相國師的先遣護衛已陸續到達,眾人各自聯絡,都在為這位衛戎國師的到訪做著準備。


    無相國師,本名聶無相,衛戎王庭首輔大臣,因其同時兼任衛戎宗廟祭祀長司,所以人稱無相國師,此人四十有三,麵白無須,長年不苟言笑,甚是威嚴,其在衛戎王庭的地位幾乎隻在衛戎王一人之下,此次衛戎派他前來朝拜淵廷,自是大有深意,淵廷也較為重視,所以早早的便準備好了接待。


    在宋繼眼中,四方戎狄皆是蠻族,再加上衛戎近年來的朝貢明顯減少,所以其心中還是十分不滿的,所以當聶無相拜過之後,宋繼便故意質問衛戎減貢之事,這聶無相竟然十分謙卑的認了錯,還讓人宣讀了此次朝拜的禮單,無外乎幾十萬輛黃金,數千匹戰馬,數萬匹綢緞等等,當然,還有宋繼最喜愛的木雕石刻,並且一再認錯,解釋說這幾年衛戎內鬥,加上天災,收成減半,所以才少了朝貢,並承諾兩年之內便恢複之前的朝貢標準,宋繼頗為滿意,再說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原本有些緊張的朝會也緩和了不少,大家便又喜笑顏開的相互敬酒慶賀。見時機差不多,聶無相以拜見故國皇室宗親為由請見玉貴妃,宋繼正是高興時,自然便答應了。


    聶無相進得玉寧宮,拜見了玉貴妃,戚凝玉早就恭候多時,隻是左右在側,隻得先抑製住自己的興奮之情,待行過禮,屏退左右,戚凝玉嬌柔的一聲“師兄”便撲到了聶無相的懷中,二人許久未見,幹柴烈火,一陣擁吻便即退到床沿,聶無相拉下床簾,二人盡自享受這許久未曾有過的熾烈。


    風息雲止,二人略做溫存便又穿戴齊整,重迴主仆之位。


    “師兄此番朝見可還順利?”戚凝玉依舊嬌柔的問道。


    “淵帝心思不在我等身上,自然是一切順利。”聶無相也叫平日溫和了不少,慘白的臉上此時也有了幾分血色。


    戚凝玉溫柔的看著聶無相,繼續問道:“那衛戎邊境之危解除了?”


    “當年衛王一意孤行,擅自減少朝貢,大淵皇帝震怒之下大軍壓境,幾乎關停了所有邊境關口,令衛戎遭了大難,也讓為兄的計劃受了不少影響,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正因如此,才讓二公子在王庭有了不少作為,以前,為兄隻有四分勝算,如今至少七分。”聶無相緩緩說道。


    “那師兄此行與二公子爭奪王位可有直接相幹?”


    “自然是有的,如今大淵有六萬大軍在涼州邊境,靖州冉明栗更是領有十萬精銳,如果不安撫好淵帝,他一聲令下,皆朝衛戎而去,二公子爭來王位又有何用?隻有先安撫好大淵朝廷,為兄才有精力在衛戎打好根基。”聶無相繼續說道。


    “安撫大淵,師兄何必親臨,你這一走,衛戎要是出了什麽狀況又該如何是好?”


    “師妹放寬心,要是沒有十分把握,我是不會輕易離開王庭的,再說了,上次一別,已有兩年不曾見著你了,為兄此次前來,一來是打探大淵實情,二來就是來看看師妹你。”


    “師兄有心了,小妹心中也甚是掛念,奈何形式所致,身不由己。”


    “看這情形,最多也就一兩年,這一切都會結束的,”聶無相安慰道,他溫柔的看著戚凝玉,繼續說道“靖州的冉明栗是我們最大的威脅,師妹還要繼續加把火讓宋驍和宋堯鬥得激烈些,隻有如此,秦庸才會有理由將冉明栗調迴泰安,隻要冉明栗將精銳帶離靖州,涼州六萬大軍的威脅就算不上大。”


    戚凝玉起身倒了一杯茶,溫柔的遞到聶無相手中,緩緩說道:“如今形勢之關鍵在渝州,程錦尚渝州起兵,秦庸焦頭爛額,隻要程錦尚能擴大聲勢,秦庸定會想方設法對付他,如今大淵朝中無人,能與程錦尚掰掰手腕的便隻有冉明栗和陸守夫了,冉明栗是秦庸的底牌,所以他不會輕易調遣他迴來平叛,秦庸能想到的自然便是陸守夫了,可陸守夫是二皇子宋堯的親信,為保二皇子爭位希望,他也萬萬不會輕易出兵渝州,如此一來,秦庸與陸守夫的爭鬥遲早會激烈起來,這二人爭鬥,冉明栗遲早會被牽涉進來的,所以我已讓安先生盡快弄清渝州情形,能助程錦尚一臂之力便盡量相幫,他是這局中之關鍵。”


    聶無相讚賞的看著戚凝玉,點點頭,說道:“程錦尚當年鎮守靖州可謂是猶如神兵,如今他在渝州攪局,有得大淵朝廷受的,師妹做得不錯,不過萬事不可寄於一處,渤州那邊也要再使使力,如果能讓陸守夫主動反了秦庸,那便對我等十分有利了。”


    “陸守夫這個老狐狸,幾乎是毫無破綻,我們在渤州的人已經嚐試過數次可是都無法進入陸府。”


    聶無相飲了一口茶,緩緩道:“也不必急於一時,十數代人三百多年都熬過來了,我們是最有機會的,越是如此越不能出任何差錯,渤州暫時無法插手便先緩一緩,如果能把握渝州之勢,便多在渝州想些辦法。”


    戚凝玉很享受聶無相的這種寬慰,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情到濃時又是一番翻雲覆雨。


    而這邊梁平川領了旨之後便即刻帶著自己的小兒子梁雲碧進宮請命,多年未見,宋繼看到滿頭銀發的梁平川心中竟然也有些苦澀,他雖然有些玩物喪誌,不理朝政,但自己心中也還是清楚梁平川對大淵的功勞的,略作寒暄,宋繼便作了任命,梁平川任剿敵大軍元帥,其餘人選由梁平川自己選任。


    這時,秦庸便又起了主意,他向梁平川推薦了兩個人,一個是王驚瀾,一個是陸守夫,梁平川何許人也,秦庸的用意他自然清楚,推薦王驚瀾,一是為了將相府親信安插在軍中督軍,以隨時把控軍情,二是為了給王驚瀾兵敗北棄的恥辱撈些功勞補償,至於推薦陸守夫嘛,自然是因為秦庸已不能調動這位渤州將軍,想借他梁平川之手讓這位雲麾將軍出出血。


    梁平川冷哼一聲,當著宋繼的麵大聲道:“王驚瀾敗軍之將,為求寸功,莽撞冒進,害我大淵十萬將士葬身雪原,若用此人,十萬亡魂難安,至於陸守夫嘛,本帥自要去說道說道,既然陛下讓臣決定用人,宰相就無需操心了。”


    短短幾句話,說得秦庸的臉是青一陣紅一陣,朝中眾臣無不對秦庸惟命是從,宋繼也多年未見有人敢這麽跟自己的宰相說話,聽得梁平川這麽說來,竟然覺得有些暢快,所以哈哈笑道:“多年不見,老將軍還是這股性子,宰相,若論帶兵打仗,你比不過梁老將軍,要怎麽用人,讓老將軍自己決斷吧。”


    既然皇帝都這麽說了,秦庸也隻得先壓著心中怒氣,不過他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做成,至少梁平川答應用陸守夫了,他倒要看看這個陸守夫麵對戰功赫赫的大淵老將又要作何說辭。


    梁平川領兵攻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得此消息,戚凝玉甚是不安,她十分清楚梁平川是個什麽樣的人,程錦尚是當朝戰功第一人,可如果和梁平川比,就顯得有些寒磣了,她的希望在渝州,如果梁平川出馬,渝州很難興起太大風浪,渝州平定,自己的願望怕是要落空了,想到此,戚凝玉立馬派人通知聶無相和安影棟,這二人接到消息也無比詫異,哪裏想到秦庸突然啟用梁平川,不過二人也很快冷靜了下來,不管怎樣,梁平川畢竟七十多歲了,這個世道是在變的,更何況程錦尚也非一般的流氓草寇,有些事情,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不過聶無相也想著要做些其他準備,一方麵讓這個安影棟多在相府活動活動,另一麵立刻將梁平川掛帥的消息傳至渝州,並要保證讓程錦尚知曉。


    和戚凝玉等人一樣詫異的還有陸守夫,他哪裏會想到這個秦庸竟然如此多的鬼點子,老將軍出馬,自己也不可能向對付秦庸那樣出招了,當年梁平川征戰四夷的時候,自己可是親眼見過這位老將軍的風采,自己現在能夠鎮守一方也得感謝這位老將軍當年的知遇之恩,所以老將軍要征調自己入軍,也不能明著拒絕。但陸守夫能在秦庸把控的朝政中尋得一線生機,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梁平川沒明說讓自己親上戰場,所以事情就有迴旋的餘地,沉思良久,陸守夫決定讓自己的長子陸文霆領兵一萬響應梁平川的征召,不過他有個條件就是這一萬士兵可以任憑梁平川調動,但是必須由陸文霆領兵。陸守夫足智多謀,他此行一是為了響應梁平川以報當年知遇之恩,二來則是為了好好讓陸文霆跟著梁平川學些本事,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可以有機會跟隨這樣的老將軍南征北戰的。


    這下該輪到秦庸傻眼了,他本以為這陸守夫又會想些什麽法子虛與委蛇的,不曾想陸守夫竟然這麽痛快的答應了,雖然說隻出兵一萬,但拿如今大淵兵力捉襟見肘的情形來說已實屬不易了,梁平川深知渤州可以調用更多兵力,可畢竟不能讓人把自己家底都交代了,所以也自然隻能是先收下這份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的禮了,剩下的便隻能從泰安京畿軍中撥調了,如此,東拚西湊,梁平川調集十萬人馬,簡單誓師之後便南下平叛了。


    渝州,將軍府。


    梁平川掛帥南下的消息自然已傳至程錦尚等人耳中,雖然他不確定這些消息是誰透露的,但起碼不是道聽途說,而是有理有據,梁平川自不必多說,其帳中兩位都將梁雲碧、陸文霆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甚難對付。梁雲碧是梁平川的四兒子,年剛三十,一身武藝都是梁平川言傳身教,兵法戰陣也都來自自己的父帥,其戰力不言而喻,而這位陸文霆則是陸守夫的長子,師從大淵棍棒教頭肖振林,一根熟銅棍使得是出神入化,當年鮮真人作亂,倉丹一役,陸文霆率五千之兵大勝鮮真五萬大軍,並生擒鮮真首領,名震天下,所以,雖從未交過手,就憑此也可斷定這陸文霆實非常人。


    將軍府內自是十分壓抑,雖說上一戰大勝馬為邦,並借此機會將渝州兵馬壯大到了八萬人,可梁平川領的是十萬之眾,這十萬人有一萬是渤州精銳,五萬是大淵的京畿軍,這六萬人的戰力是最強的,剩下的四萬餘人乃各地拚湊,戰力不較前者,然而,領兵者是梁平川,他有的是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成言吾卻不以為然,梁平川雖然領十萬之師氣勢洶洶而來,可大淵軍力早就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這十萬人各有心思,在梁平川的統籌下看似同心同力,真到了關鍵時候說不定就會各自為陣。陶臣末也同意成言吾的觀點,論單兵作戰,一萬渤州軍是最強的,可其數量小,有各方牽製,其威力自會大打折扣,京畿軍是常年駐守在大淵都城泰安的皇屬軍隊,向來都是大淵的精銳,可是近些年來,因為秦庸專政,特別是童靜辭官遠遊之後,京畿軍的實權便落到了秦庸的手中,秦庸是弄權好手,但是對於軍隊操練卻是個外行,二十餘年來,京畿軍從未參與過實戰,操練也日益鬆散,戰力早就江河日下,所以無需先滅了自己誌氣而擔憂這五萬京畿軍可以興起多大風浪,至於其餘四萬餘人皆是各地拚湊,各懷鬼胎,隻要找準機會各個擊破,這十萬人也並非不可戰勝。


    眾人分析一陣之後,皆以為渝州接下來自然是有一場硬仗,但是十萬征繳大軍並非不可戰勝,隻是需要做好各種應對策略,畢竟來者不是一般的庸才草包,而是一生之中幾無敗績的梁平川,且軍帳之中還有梁雲碧、陸文霆等青年才俊。主意拿定,程錦尚便著手各方安排,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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