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妙手神醫


    除開圍攻南山獄的近萬人之外,渝州剩餘三萬餘士兵有萬餘人駐紮在渝州城外的白水營,另外的兩萬士兵分駐在位於渝州城和雲陽之間的涪城、萬象兩地,由於涪城、萬象離渝州較遠,現如今能真正給程錦尚造成麻煩的便隻有白水營的萬餘士兵了,程錦尚對渝州的駐兵了如指掌,所以在攻下南山獄之後便立刻命王金易領兵去了白水營,王金易跟隨程錦尚多年,且是渝州行台軍的右領將,威信甚高,由他去勸降渝州駐兵自然是最好的辦法,白水營的士兵多多少少聽到了城內的動靜,但還沒弄清楚狀況便被王金易領人圍了起來,趁一眾將士還未清醒,王金易率人直入帥帳,二話不說便將白水營主將亂刀砍死,絲毫不留餘地,隨後出得帳來,便曆數那主帥與秦庸往來的種種勾當,氣破長天,唬得白水營一眾士兵呆若木雞,見時機到來,王金易下令凡願繼續跟隨程錦尚者既往不咎,若另有他圖可棄械而另謀生路。眾人見大勢已去便各自盤算,一些士兵思慮不久便決議歸順程錦尚,如此便斷斷續續有人器械投降,但軍中絕非隻有主帥一人是秦庸鷹犬,見有人歸降王金易,其中一些校尉自然不答應,這便拔刀要砍那歸順者,隻一瞬間,便有幾人身首異處,王金易火冒三丈,手提黑鋼長蛇矛欺身而去,那幾個作亂校尉也打算拚死一搏,衝向王金易的瞬間還大喊“跟他們拚了”,但一眾士兵被圍在中央,還有些未來得及拿武器,所以響應者寥寥無幾,這幾人也不管了便自顧殺向王金易,王金易何等人也,當年隨程錦尚鎮守邊疆,與那成言吾一起被衛戎人稱作“奪命金剛”,數年交戰,殺敵無數,打得那衛戎毫無還手之力,小小幾個校尉哪裏是他的對手,隻見那黑鋼長蛇矛在他手中似那長蛇吐信,婉柔繞身,加之其怒不可歇,所以招招致命,隻幾個迴合,那幾名校尉都被刺了個對穿,王金易甚是解氣,大喝道:“活路不走偏尋死,還有誰?”


    見此情形,哪裏還敢有人上前,先前猶猶豫豫的人也瞬間泄氣,都悻悻退了去。但因秦庸在軍中經營良久,這白水營中的人事更是錯綜複雜,所以王金易並未急著將這些人收編整頓,而是先繳了兵器,集中看管。


    渝州之事進展順利,大大小小打了幾場之後,整個渝州便又都迴到了程錦尚的手中,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過去是為大淵守著,而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為自己而守了,過去名正言順,如今跑不了背上“逆臣賊子”的罵名了,所以細細想來,程錦尚好像又有些後悔了,但他後悔的不是反了大淵,而是沒有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的來,不過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多想,俘獲了鍾傑之後,程錦尚便匆匆迴到了將軍府升帳議事。


    待王金易、成言吾等人都迴到府上之後,程錦尚開始著手下一步應對策略,渝州兵變,消息會很快傳到泰安,隨之而來的便是如山洪般的清繳,所以當務之急便是盡量封鎖消息,為自己爭取時間,程錦尚下令丁康陽封鎖渝州城,隻許進不許出,魏文忠負責城中巡防,清除異動,王金易與成言吾負責整頓軍隊,隨時準備大戰。然而,反總要有個理由,否則“逆賊”之名加身總不那麽好聽,依成言吾等人的意思,那便是反就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程錦尚卻覺得有些不妥,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總不能說為了救陶臣末就反了大淵吧,思忖良久,也並未尋得良策。


    良久,陶臣末緩緩說道:“如今大淵風雨飄搖,正是有識之士力圖有所作為之良機,其他各州將軍自然也會審時度勢,竭力分分大淵這杯羹,若我等無名而反,其他各州將軍府便可以以維護大淵、剿滅亂臣之名對我等群起而攻之,從而練兵試刀各謀其欲,所以我等暫不能明宣反了大淵。”


    程錦尚一想,是這麽迴事,如今的大淵早就腐朽不堪,凡手中有些兵權者無論是州府將軍還是流民草寇,無一不想趁火打劫,他程錦上若是就這麽反了,怕是終究會被別人拿來試刀的,所以他便急切的問道:“那臣末可有良策?”


    陶臣末緩緩道:“良策談不上,但卻有一想法供諸位探討。”


    “說說看。”


    “卑職認為,現在以將軍之名反大淵還遠遠不是時機,但是若是隻反秦相呢?”陶臣末說道。


    “反秦相?怎麽個反法?”眾人甚是疑惑。


    “效仿古人,清君側,誅秦佞。”陶臣末見眾人還是有些不解便繼續說道“大淵民不聊生,除了當今陛下懶政奢靡之外,那便是秦相弄權,結黨營私,把持朝政而令朝堂失序,以致賢臣身死,天下大亂,這黎民布衣自是恨咱們這位陛下,但是秦相臭名在外,更令百姓憤憤,所以,那便以反秦相為名,廣收人心,趁機壯大,各州將軍,誰敢討伐我等,那便是在昭告天下,自己就是秦庸鷹犬。”


    程錦上恍然大悟,哈哈道:“妙計妙計,本將反的是他秦庸陷害忠良、霍亂朝綱,隻知弄權營私而不思民間疾苦,如此既可不背反賊罵名而成眾矢之的,又可大昭人心而為壯大之勢,臣末好計策,我看行,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想想,當前形勢,隻有如此方才兩全,所以也都讚成,但王金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便說道:“陶將軍此計甚妙,不過我倒是想到一個問題,如果皇帝在知曉渝州之事後為平息事態,當真殺了秦庸呢,那我等再次跪伏大淵,浩蕩之勢便就此停歇?”


    王金易這麽一說,眾人方覺是有這麽個問題,假如皇帝真的為了息事寧人把這秦庸殺了,那到時可如何是好,再次拜服這昏庸皇帝?想來正氣勢洶洶的將士們怕是不答應的,就算諸位都答應了,誰又敢保證皇帝不秋後算賬?


    陶臣末淡然道:“王將軍所慮極有必要,然在下認為這皇帝是斷然不會殺了秦庸的,其一,諸位想想,相比程將軍而言,誰更得皇上依賴?皇上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殺了秦庸的。其二,秦庸何人,其在朝經營近四十年,黨羽遍布天下,軍中多是其裙帶,皇上隻要敢動秦庸,無論是朝堂還是軍中都必然生亂,皇帝雖然昏庸,但是他不是傻子,個中利弊他比誰都清楚。所以,皇帝是決然不會為了安撫渝州便殺了秦庸的。他越是護著秦庸,我等越是出師有名,待渝州壯大,皇帝無奈之下再殺秦庸,我等縱然是明著反了,那又能耐我何?”


    陶臣末如此一解釋,眾人心中的所有疑問便都煙消雲散了,於是便都同意暫以“清君側,誅秦佞”為號,昭告天下,起兵造勢。


    當務之急已解,眾人便各自領命去了,程錦上知悉陶臣末辛苦,便未安排具體事宜,陶臣末也不急,便決定先在府上洗漱之後再去尋些事做,任蒹葭這些日子以來的心事終於也算放下了,便去府上做了些安排,無非就是讓人燒些熱水,準備些食物,她知道最近陶臣末甚是辛苦,待安排妥當,便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等著陶臣末。


    陶臣末換洗完畢,出得院子便去和她打了招唿,任蒹葭見陶臣末穿上了自己從雲陽為她帶來的嶄新白衣,心裏甚是歡愉,陶臣末見得真切,便再一次道謝。二人許久未見,又是生離死別,所以再見自然有不少話說,陶臣末心想,這蒹葭夫人未曾到過渝州,反正閑來無事便決定帶她去城裏轉轉,順便了解一些城中情況。


    渝州城封閉,最著急的自然是攜帶聖旨而來的張昭亦和宣旨太監一行人,不過他們也算幸運,在程錦上帶兵衝入監尉府之前便聞風而逃了,隻是四處刀兵,還沒來得及逃出城便被鎖在了渝州,如今消息傳不出去,隻能躲在角落裏暗自著急。


    相比張昭亦等人的焦慮,圖蘭骨柔卻是感到十分氣憤,眼看著就要拿下陶臣末了,卻不想程錦上半路殺了出來,如今陶臣末重獲自由,身邊又都竟是高手,別說綁陶臣末迴北棄,甚至連陶臣末長什麽樣都沒見著,不過事情還可以補救,無論渝州城發生什麽,都跟他們北棄人沒有關係,隻是暫時出不了城而已,而且自己手中有圖蘭冰穆的親筆書信,隻要願意,隨時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將軍府拜會陶臣末。不過因為圖蘭冰穆和圖蘭博拜的緣故,圖蘭骨柔對這陶臣末甚有興趣,所以自打陶臣末被從獄中救出,她便和肖洋還有圖蘭博拜等人遠遠跟著。眾人在渝州將軍府侯了約兩個時辰,才見陶臣末與任蒹葭一起走出府來。


    圖蘭骨柔一行人等得久了,見這陶臣末出來便立即跟了過去。陶臣末對這渝州城也並不太熟悉,隻是當年到泰安應試和後來赴雲陽途中在此停留過,所以也隻是簡單對任蒹葭做些介紹,不過任蒹葭卻是聽得入了神,二人就這麽在街上走著,雖然空無一人,但晚風拂曉,若是不想那眼下的硝煙,倒也是十分愜意。


    沒過多久,任蒹葭突然小聲道:“將軍,你可有發現有人一直跟著我們?”


    陶臣末緩緩道:“嗯,我卻有發現。”


    “不知是何人,將軍打算怎麽做?”


    “不妨讓他們出來見見?”陶臣末笑問。


    任蒹葭也莞爾一笑,說道:“我看行。”


    陶臣末轉身,朗聲道:“都跟了這麽久了,何不出來一見?”


    圖蘭骨柔等人不曾想已被發現,先是一驚,隨即便又恢複鎮定,坦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圖蘭骨柔清了清嗓子,說道:“陶將軍果然如王兄所說,非等閑之人,我等萬般小心竟然還是被發現了。”


    聽到這話,陶臣末甚是不解,待眾人走得近了,陶臣末這才明白過來,他雖然不認識圖蘭骨柔,但是卻對圖蘭博拜印象深刻,陶臣末有些驚訝的拱手道:“博拜兄弟,當年泰安一別,卻不曾想在這渝州重逢,近來可好?”


    圖蘭博拜也笑著迴禮,說道:“難得將軍記得小人,近來甚好,哦,對了,這位是……”


    還不待他說完,圖蘭骨柔接話道:“我乃北棄研冰郡主圖蘭骨柔,有禮了。”說罷向陶臣末微微躬身。


    這一來倒是把陶臣末驚著了,一國之郡主,在此是非之時不隱姓不埋名,竟是如實相告,卻非常人之態,再加上圖蘭骨柔一身勁裝,哪裏有郡主模樣,所以心裏難免驚訝,不過陶臣末也並不失態,隨即拱手躬身,說道:“原來是北棄郡主,適才多有失禮,還望郡主海涵。”


    圖蘭骨柔笑著擺擺手道:“陶將軍不必多禮,我等蠻人沒有這許多漢人禮數。”


    陶臣末迴身,圖蘭骨柔仔細打量著他,想看看自己王兄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隻見這陶臣末一身白衣,麵容俊朗,在這昏暗的夜猶如月照長街,甚是好看,上下打量一番,圖蘭骨柔緩緩說道:“王兄自泰安歸去,便一直念叨著將軍,聽聞將軍蒙冤,便即刻讓我等趕赴渝州以解將軍危難,還未等我等出手,恰逢程將軍兵發渝州,為確保將軍無恙,所以這才一路跟來,還望將軍休怪我等無禮。”


    一番言語,讓陶臣末想起了當年在泰安與圖蘭冰穆相遇的日子,仔細想來,已是近兩年時光了,不由得心生感歎:“臣末人微,卻得北棄王如此關照,甚感榮幸,不知王爺近況如何?”


    圖蘭骨柔道:“王兄已是北棄真正的王,一切安好,隻是常提及將軍才幹,常想與將軍共圖大誌。”


    陶臣末笑道:“在下不才,真是有愧王爺厚愛。”


    圖蘭骨柔一開始的打算是直接問陶臣末願不願隨他歸順北棄,若是陶臣末拒絕便動武綁走,隻是近日見了陶臣末之後才覺得如此實在太過失禮,於是便改變策略,拿出了圖蘭冰穆的親筆書信,說道:“隻憑我等一番言語將軍哪裏可以感受王兄的心思,這是王兄寫給將軍的書信,還請將軍過目。”


    陶臣末雙手接過書信,本是想打開看看,但此刻街上甚是昏暗便就先收了起來,說道:“此處有些暗,待在下迴到府中再細細拜讀,如今渝州多見刀兵,不知郡主落身何處?”


    圖蘭骨柔心思快速翻動,隨即說道:“我等本想來到渝州救了將軍便即出得城去,不想如今起了戰事,還未來得及尋那落踏之處。”


    陶臣末想了想,說道:“遠來是客,更何況是郡主親臨,如若是不嫌棄,今夜便隨在下先到這將軍府中將就將就?”


    圖蘭骨柔故作為難,想了想,說道:“這樣怕是多有叨擾,何況我等可是自北棄而來。”


    陶臣末道:“郡主哪裏話,郡主千裏迢迢為救在下而來,理當敬地主之誼,隻是借花獻佛,便先在這渝州將軍府住下吧。”


    圖蘭骨柔還是假裝想了想,才點頭答應了,其實這也正是她想做的,一來有機會可以正大光明的跟陶臣末接觸,鼓動他隨自己北上,二來也想打探打探這渝州軍情,隻是意圖不能太明顯,所以便作了一些為難狀。


    陶臣末和任蒹葭領著圖蘭骨柔一行人迴到將軍府後便作了些安排,之後各自歇去,待眾人睡去,圖蘭骨柔悄悄放飛了飛鴿,麵向北方,露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


    陶臣末迴到府中,仔細讀了圖蘭冰穆的書信,信言:見字如麵,冰穆遙問陶兄安好?自泰安一別,已數年而往,雖時光飛逝,然冰穆心中不遺陶兄麵容,若見此信,兄當安好。世事無常,陶兄自赴雲陽始,經曆甚多,奈何冰穆遠在北棄,無所相幫,今世道如此,英雄該有安身之處,北境苦寒之地,常懼陶兄不喜,然思才之心不增反減,常念與兄同遊山水,共馳天地,北鏡寒,然棄人生之,泰安暖,然帝王棄之,朱門內酒池肉林,山野處屍橫遍野,王侯將相日日笙歌,黎民布衣三餐難續,念及此,冰穆心中悲痛萬千,天下之大,不該淪為權者玩物,兄有大才,當謀天下,而為百姓計,深淵無路,良才不出,北鏡地廣,可任由馳騁,心中千言,一書難表,願兄思冰穆宏願,臨北共飲,一表數年思慮,共赴天下。冰穆親筆。


    讀完信,陶臣末心中感慨萬千,老實說,如果程錦尚沒有起兵攻渝,圖蘭骨柔若真是救了他的性命,他很可能會隨她北上,這麽些年來,就算圖蘭冰穆不講,他也早已對大淵失望,隻是北棄終歸是外族,他心中多少有些隱晦,但如果圖蘭冰穆真能給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他或許也並不會在意世人評說,隻是如今程錦尚為他背負甚多,他怎可忘恩負義,隨性而為。不過眼下這還算不上大事,如何應對渝州接下來可能麵對的困境才是當務之急,所以他思慮一陣之後便也沉沉睡去了。


    如此過了數日,渝州城依舊封閉,但因城中多有外地經商或是遊曆之人,為不讓百姓起怨言,程錦尚下令定時開啟城門,況且已過去數日,自己已然將渝州穩穩的控製在了自己手中,此時就算有消息傳至泰安,自己也可以以逸待勞了。


    程錦尚說的也沒錯,雖說張昭亦等人被困城中,但他畢竟是有備而來,之前在城外便已安排了人手,自己被困城中出不去,城外的人自然能推知事情大概,更何況程錦尚數萬大軍入城,動靜也不會太小,所以在渝州被程錦尚攻陷不久,消息便已傳到了泰安。聽聞程錦尚兵變,且以征討自己為由,秦庸氣得是七竅生煙,便急著詢問安影棟之前的妙計,但安影棟卻故作神秘,隻是要求秦庸若要派兵征討,就將自己安排在軍中做做謀參,秦庸見安影棟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多說,隻得按安影棟的方法做。


    這日一早,陶臣末簡單用了些餐之後便到了將軍府的議事廳,程錦尚已在廳中侯著諸將,陶臣末見時間還早便與程錦尚說了一些今日的事,二人正說話間,府中管事急匆匆的的跑了進來,嘴裏大叫“大事不好”。


    程錦尚立馬起身,急切的問道:“發生了何事?”


    管事顫抖著說道:“將士們今日吃過早飯之後突感身體不適,全身麻木,已然,已然癱倒在地?”


    程錦尚一聽,更是焦急,問道:“有多少人?”


    管事嘶啞著說道:“今日,今日所有的將士都吃了早飯,所以,幾乎全軍如此。”


    程錦尚臉色鐵青,一把癱倒在椅子上,一時竟是無言。


    陶臣末見事不對,便問道:“諸位將軍如何?”


    管事說道:“王金易將軍無恙,成言吾、魏文忠二位將軍則,則也中毒了。”


    陶臣末背脊發涼,深知此事怕是早有預謀,或許這渝州城本身就是一個陷井,隻等程錦尚自己往下跳,但此刻容不得多想,必須先穩住渝州形勢才是。


    陶臣末看向程錦尚,程錦尚畢竟是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雲麾將軍,在懵了一會兒之後便又很快的恢複了平靜,問道:“醫官作何說法?”


    “有幾名醫官也中了此毒,走運的醫官已前去查看過,隻知此毒暫不致命,但卻無法查得是何種毒物。”


    程錦尚不再多想,隨即招唿陶臣末一同趕往軍營,一路上,二人腦中都思緒飛轉,程錦尚邊走便說道:“王將軍在白水營看管歸降士兵,所以在另處食宿,這才幸免於難,我等在將軍府用飯,也未見異樣,守城將士統一食宿,水源、食材皆在一處所取,以致盡數中毒,定是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輕而易舉破我數萬大軍,臣末,眼下可如何是好?”


    陶臣末道:“此時出事絕非巧合,若屬下沒猜錯,征剿大軍必然也已接近渝州,現在先遣人告知王將軍城中情況,不過此事不得聲張,王將軍須得若無其事依舊駐守白水營,萬萬不能讓白水營降兵知道此事,否則一旦嘩變,渝州危矣,待我與將軍查明情況之後再估量這渝州形勢,若實在無法,恐怕隻有先暫退雲陽。”


    程錦尚此刻也無他計,隻得先如此。二人來到軍營,見眾將士盡數癱倒在地,而一眾夥夫在幾名士兵的看管下正戰戰兢兢的跪著。


    見程錦尚等人到來,成言吾急道:“將軍,你……你……可來了,我們這是……這是咋了?”他努力想讓自己看起清醒些。


    程錦尚蹲下身子,安慰道:“先別急,你可有其他不適?”


    “沒……沒有,就是……就是這身子不聽使喚,我們是不是讓人給下蒙汗藥了?”成言吾依舊有些口齒不清。


    程錦尚起身向醫官問道:“你等可查看出是何緣故?”


    幾名醫官甚是焦急,額頭上都冒著汗滴,囁嚅道:“將軍恕罪,我等已經盡力了,隻當是一般的蒙汗藥或是軟骨散之類的藥物,可試了各種解藥,就是不見效果,我等……我等也不知道是何緣故。”


    程錦尚急道:“難道隻有等死,本將要你等何用?”


    這幾名醫官隨即跪倒在地,驚詫著說道:“將軍恕罪,小人確是找不到何種緣由,隻是暫時看來並沒有性命之危,小人一定盡力排查,盡快找到原因。”


    程錦尚強壓怒火,大聲道:“盡快查得緣由,否則本將軍法處置。”眾人應聲而去。


    陶臣末想了想說道:“將軍,這城中還有不少郎中,卑職這便去城中尋得一二,看能否幫上忙。”


    程錦尚說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快迴,此事萬萬耽擱不得。”


    陶臣末領了幾個隨從,便上街去尋找郎中去了。


    不找還好,這一找更是驚得陶臣末一身冷汗,偌大的渝州城,所有的醫館竟都大門緊閉,陶臣末找了好幾家都無人應答,發現事有蹊蹺,便砸開了一家醫館的大門,剛進得門去,卻有一股衝鼻的血腥味傳來,定睛一看,屋內躺著兩個人,身前一灘殷血,上前一探,竟都沒有了氣息,陶臣末愈發覺得大事不妙,趕緊招唿左右再去其他醫館看看,不出所料,連續幾家都是如此,屋內郎中被盡數滅口,有些屍體還有餘溫,想來是剛被殺不久。陶臣末加快腳步趕往其他醫館,還想再碰碰運氣,不一會兒便來到一家叫做蘇枕醫館的門前,聽左右介紹,這家醫館在渝州城向來有名,老郎中蘇枕醫術高明,常被百姓稱讚,隻是此刻這家醫館一樣大門緊閉不見生機,陶臣末還是來到門前用力敲了敲門,果然不出所料,無人應答。


    陶臣末已不想再見一遍屋中血腥,想來結果並無不同,所以便轉身準備離開,剛走幾步,便聽得屋內傳來一聲聲響,像是瓷器摔碎的聲音,陶臣末看看左右,隨從都示意確有聲響,陶臣末便又在此來到門前大聲道:“我乃渝州將軍府的人,有急事求教,還望先生開門一見。”


    適才還有聲響的屋內突又恢複寂靜,陶臣末在此重複求見,但依然未見動靜,正在思慮之際,突又聽到屋內隱約傳來一陣“嗚嗚”聲,陶臣末頓覺蹊蹺,一腳踢開門板,隨即衝入屋內,哪曾想,這屋內竟是另一番景象,幾名勁裝男子正提著大刀圍成半圓麵對陶臣末,其中一個人拿著兇器架在一個女子的脖子之上,一手捂著這名女子的嘴,而地上還趴著一個老者,背上是一條血淋淋的傷口。


    見此情景,陶臣末已然明白是怎麽迴事,大喝一聲便衝向前去,幾名勁裝男子也都衝了過來,陶臣末抽出腰刀一招力劈華山,當頭一人還未來得及抵擋便被劈成兩半,其餘幾人已來不及後退,陶臣末一陣劈砍,幾人盡數倒下,這下把那名挾持女子的男子嚇得不清,他哪裏想到眼前這個白衣少年如此兇猛,於是便戰戰兢兢的說道:“你,你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她。”


    陶臣末也不搭話,而是徑直向前,那男子已然顫抖起來,作勢要殺了那女子,陶臣末瞅準機會,把刀向前一扔,刀刃像是長了眼睛直刺那人手背而去,隻聽一聲慘叫,那男子便丟掉了架在女子脖子上的刀,疼痛到癱坐在地上,隻是手背上還插著陶臣末的刀。


    那女子脫險,直奔趴在地上的老者而去,口中悲切的叫著“爹”,她探了探老者鼻息,隨即又起身慌亂的尋找著什麽,陶臣末不知如何是好,隻是問道:“姑娘需要什麽?”


    這女子也不答話,隻是口中不停的念叨著“金創藥,止血散”,可是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隻發現屋內平日裏整齊有序的各類藥物已然被剛才那些人砸得亂七八糟,她竟一時抽泣了起來,陶臣末見得真切,上前安慰道:“姑娘莫急,我看這屋內怕是找不出止血散了,附近醫館也都如此,如若姑娘急需要金創藥或是止血散,軍中倒是不少,我這便讓人送你和令堂過去。”


    這女子甚是感激,但此刻卻不知道說什麽,隻是不停的道謝。


    陶臣末也不耽擱,隨即便吩咐兩個手下將這老者和女子趕緊送到軍營之中,而自己還想再去剩餘得醫館碰碰運氣。


    時至晌午,陶臣末才帶著兩個大夫迴到軍營,此刻的程錦尚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慮不安,見陶臣末迴來,滿臉期待的趕緊迎了上來,還不待他開口,陶臣末便問道:“軍中醫官可查得緣由?”


    程錦尚一臉無奈,說道:“並未查得,怎麽樣,為何就隻找得兩人?”


    陶臣末示意那兩名大夫先去查看情況,這才講到:“將軍,看來是有人執意要置你我於死地,卑職在去尋找大夫的途中發現,城中幾乎所有的醫館都被砸毀,館中大夫被盡數滅口,所以這才隻尋得兩人。”


    程錦尚一聽,心中一緊,暗叫道:“天亡我也。”


    陶臣末安慰道:“將軍莫急,先看看這兩位大夫作何解說。”


    但他們還是失望了,這二位郎中左瞧瞧右瞧瞧,望聞問切都使了個遍,這二人診斷出來也隻當作事被下了蒙汗藥或是軟骨散之類的藥物,然陶臣末之前已然告知二人一般的蒙汗藥或是軟骨散之類的解藥並無效果,所以這二位也素手無策。


    如此一來,陶臣末與程錦尚便再無他計。整個軍營寂靜無聲,良久,卻突然有人來報。


    陶臣末與程錦尚都覺大事不妙,二人交換了個眼神,便將來者帶到了帳外,這才細問。


    來人道:“探子來報,大淵征繳大軍距渝州還有一日路程。”


    “多少人?”


    “六萬有餘。”


    “誰人掛帥?”


    “馬字旗。”


    程錦尚冷冷道:“此事你已報我知曉,不要再聲張,先下去吧。”說完轉身看看陶臣末。


    陶臣末腦袋一片空白,他們猜得不錯,先是士兵中毒,再是大軍來襲,環環相扣,顯然是有人計劃好了的,如今有將近三萬將士動彈不得,若是淵軍此刻攻城,豈非手到擒來。二人此刻都沒了主意。


    良久,陶臣末緩緩道:“如今已無他計,還有一人可試,希望不大,但還是要試。”


    “誰?”程錦尚焦急的問道。


    “將軍稍等,我去去便來。”陶臣末說罷便轉身去了。


    詢問左右,陶臣末便來到了一處府邸,匆匆進了門去。


    陶臣末在這渝州並不識得什麽高人,他隻是想起了上午在蘇枕醫館遇見的那個女子和那位叫做蘇枕的老人,盡管希望不大,但還是決定碰碰運氣,因為軍營乃軍中要地,在救得蘇枕醫館二人之後,陶臣末的幾個手下便先將那位女子和那受傷的老人先帶到了一個小宅子裏安頓。


    進門來,那女子正坐在床邊關切的看著趴在床上的老者,此時老人已然蘇醒,隻是氣色欠佳,想必那一刀確實很重。


    見到陶臣末,那女子立馬跪拜道:“小女子蘇木謝過大人救命之恩,剛才情急,未及道謝,還望大人見諒。”


    陶臣末趕緊扶起這名叫蘇木的女子,說道:“姑娘不必多禮。”


    剛才醫館一見,形勢危機,未及細細打量,扶起蘇木,陶臣末定睛一看,隻見這女子一襲白裙,星星紫羅點綴,雖麵帶倦色,但眉如淡月勾,淺淺而深情,目似海底珠,一眼可見滿天星,雖身材纖瘦,但就那麽靜靜的站立,卻似畫中而來,淡淡一笑,讓人如沐春風,陶臣末竟然有些呆了。


    蘇木也才察覺眼前這位白衣少年偏偏公子,竟是十分好看,二人都有些失措,


    陶臣末覺得失禮,便望向床上的老者,問道:“令堂如何了?”


    蘇木聲音有些柔弱,道:“幸得救及時,已無性命之危,小女子再次謝大人救命之恩。”


    陶臣末道:“小事一樁,姑娘不必客氣,隻是……”


    蘇木見陶臣末欲言又止,說道:“大人有事盡管吩咐。”


    陶臣末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確有一事,想蘇先生想幫,隻是先生此刻……”


    “府中有病人?”蘇木問道。


    “確實如此,軍營中將士們盡數中了毒,軍中醫官皆無計可施,素聞蘇先生醫術高明,不知能否幫上忙。”


    蘇木看了看趴在床上的蘇枕,緩緩道:“家父身受重傷,怕是有些困難,小女子自幼跟隨家父行醫,大人若是不嫌棄,可否讓我前去看看。”


    陶臣末看了看床上的老者,也別無他法,便說道:“如此也好,姑娘請隨我來。”


    陶臣末領著蘇木來到營中,眾人皆不解為何引來一女子,陶臣末也管不了那麽多,隻是讓蘇木前去診斷。


    蘇木先是搭了搭脈,爾後又查看了中毒者的眼色和唇舌,詢問是否麻木,是否感覺唿吸不暢,是否口幹等等問題,得到答案後,蘇木再向陶臣末問道:“大人說,所有的蒙汗藥和軟骨散的解藥都沒用?”


    陶臣末點點頭。


    蘇木再查看了幾人,臉色已由嚴肅變得緩和,緩緩說道:“大人莫急,此毒有解。”


    眾人一聽,無不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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