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呂不韋陪著王孫異人,跟秦王告別後,火急火燎地就往鹹陽趕。一到鹹陽,就有人跑去跟太子安國君報信,安國君一聽,高興得差點蹦起來,趕緊跟華陽夫人說:“咱兒子迴來了!”華陽夫人也激動得不行,趕緊在中堂坐好,眼巴巴地等著。


    呂不韋就跟異人說:“華陽夫人是楚國人,殿下既然要做她的兒子,就得穿楚國的衣服去見她,這樣才能顯出您的心意。”異人覺得有道理,趕緊把衣服換了,然後就去東宮拜見安國君和華陽夫人。一見到他們,異人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劈裏啪啦地往下掉,哭著說:“兒子不孝,這麽久沒在你們身邊伺候,你們可別生我的氣啊。”


    華陽夫人一看異人這一身楚國人的打扮,頭上戴著南冠,腳下穿著豹舄,穿著短袍革帶,驚訝地問:“兒啊,你在邯鄲,怎麽穿成這樣?”異人趕緊跪下說:“兒子在趙國的時候,天天想著母親,就特意做了這身楚服,就是想讓母親知道我心裏一直惦記著您。”


    華陽夫人一聽,心裏那叫一個美啊,笑著說:“我是楚人,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以後我就把你當親生兒子!”


    安國君也在旁邊笑著說:“那咱兒子以後就改名叫子楚吧。”


    異人趕緊謝恩。安國君又問子楚:“你是怎麽迴來的?”


    子楚就把趙王一開始想害他,後來多虧呂不韋花了大錢,又是送禮又是打點,這才保住他的命,還把他送迴秦國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安國君聽了,馬上把呂不韋叫過來,感激地說:“要不是先生,我差點就失去這麽好的兒子了!我先把東宮俸田二百頃,還有一所宅子,五十鎰黃金給你,就當是給你接風洗塵了。等父王迴來,再給你加官進爵。”呂不韋謝了恩,就退下了。子楚呢,就住在華陽夫人的宮裏,這事兒就算暫時告一段落了。


    再說公孫乾,一直到天亮了,酒也醒了,左右的人跑來跟他說:“秦王孫一家不知道去哪兒了。”他一聽,腦袋“嗡”的一下,趕緊派人去問呂不韋,結果迴報說:“呂不韋也不見了!”


    公孫乾嚇得臉都白了,大喊:“呂不韋說三天後才走,怎麽半夜就跑了呢?”他趕緊跑到南門去問,守城的將軍說:“呂不韋的家屬早就出城了,這是奉了大夫您的命令啊。”


    公孫乾又問:“有沒有看到王孫異人?”守將說:“隻看到呂氏父子和幾個仆人,沒看到王孫。”


    公孫乾這下徹底傻眼了,一跺腳,長歎一聲說:“那些仆人裏肯定有王孫,我這是上了呂不韋的當了!”他越想越覺得沒臉見人,就寫了封信給趙王,說:“我沒看好質子異人,讓他跑了,我罪該萬死。”然後就拔劍自刎了。有個老頭聽說這事,還寫了首詩感歎呢:


    監守晨昏要萬全,隻貪酒食與金錢。


    醉鄉迴後王孫去,一劍須知悔九泉。


    秦王聽說王孫異人逃迴了秦國,氣得暴跳如雷,攻打趙國就更來勁了。趙王沒辦法,又派人去求魏國出兵。這時候,客將軍新垣衍想出了個主意,他跟魏王說:“秦國為啥這麽著急圍攻趙國呢?以前齊王和秦王爭著稱帝,後來齊王又不稱了,現在齊王死了,齊國越來越弱,就秦國最強,可秦國還沒正式稱帝,心裏肯定不痛快。我看啊,秦國這次攻打趙國,就是想讓趙國尊它為帝,要是趙國派個使者去尊秦為帝,秦國一高興,說不定就退兵了,這就是用個虛名來免去實禍啊。”


    魏王本來就不太想救趙國,聽新垣衍這麽一說,覺得挺有道理,就派新垣衍跟著趙國的使者去邯鄲,把這主意跟趙王說了。趙王一聽,也有點猶豫,就跟大臣們商量。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也沒商量出個結果。平原君這時候也慌了神,完全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候,齊國有個叫魯仲連的人,這人可不得了。他十二歲的時候就能把辯士田巴說得啞口無言,當時的人都叫他“千裏駒”,田巴還說:“這哪是千裏駒啊,簡直就是飛兔!”魯仲連長大後,也不稀罕當官,就喜歡到處遊曆,專門幫人解決難題。


    他當時正好在趙國,被困在城裏。聽說魏國使者來勸趙國尊秦為帝,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就跑去求見平原君,見麵就問:“我聽說您要尊秦為帝,有這迴事嗎?”


    平原君哭喪著臉說:“我都被嚇破膽了,哪還敢想這些事啊?這是魏王派新垣衍將軍來跟我說的。”


    魯仲連一聽,眼睛一瞪,說:“您可是天下有名的賢公子,怎麽能聽魏國使者的話呢?這新垣衍將軍在哪兒?我得去好好說說他!”


    平原君沒辦法,就跟新垣衍說了。新垣衍雖然早就聽說過魯仲連的大名,知道他能說會道,怕他把自己的計劃攪黃了,就不太想見他。可平原君一個勁兒地勸,他也隻好答應了,就跟魯仲連在公館見了麵。


    新垣衍抬頭一看魯仲連,隻見他長得眉清目秀,氣質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心裏不由得有點敬佩,就說:“我看先生這模樣,也不像是有求於平原君的人,怎麽一直待在這被圍的城裏,也不出去呢?”


    魯仲連笑了笑說:“我雖然沒求於平原君,可我有求於將軍您啊!”


    新垣衍有點奇怪,問:“先生求我什麽呢?”


    魯仲連說:“我求您幫幫趙國,別讓趙國尊秦為帝!”


    新垣衍撇撇嘴說:“先生怎麽幫趙國呢?”


    魯仲連自信滿滿地說:“我能讓魏國和燕國來幫趙國,齊國和楚國本來就已經在幫趙國了!”


    新垣衍一聽,笑了:“燕國我不知道,可魏國,我就是魏國人,先生您有啥本事能讓魏國幫趙國呢?”


    魯仲連說:“魏國是還沒看到秦國稱帝的危害,要是看到了,肯定會幫趙國的!”


    新垣衍問:“秦國稱帝有啥危害呢?”


    魯仲連一聽,來了精神,開始滔滔不絕地說:“秦國這國家,根本不講禮義,隻知道靠殺人立功。它還隻是個諸侯的時候,就這麽殘暴,要是真稱帝了,那還不得更加無法無天啊!我魯仲連就是跳東海淹死,也不願意做秦國的臣民。難道魏國就願意屈居秦國之下嗎?”


    新垣衍說:“魏國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就像仆人跟著主人,十個仆人跟著一個主人,難道是仆人不如主人聰明嗎?是怕主人啊!”


    魯仲連眼睛一瞪,說:“魏國把自己當仆人?我看啊,秦國要是稱帝,肯定會把魏王煮了!”


    新垣衍嚇了一跳,生氣地說:“先生您怎麽能讓秦王把魏王煮了呢?”


    魯仲連就開始講故事了:“以前九侯、鄂侯、文王,是紂王的三公。九侯有個女兒長得特別漂亮,就獻給了紂王,可這姑娘不喜歡紂王的荒淫,紂王一生氣,就把她殺了,還把九侯剁成肉醬;鄂侯去勸紂王,紂王連鄂侯也一起煮了;文王聽說了,偷偷歎了口氣,紂王就把文王關在羑裏,差點就死了。難道三公的智慧不如紂王嗎?這就是天子對諸侯的做法。秦國要是稱帝,肯定會讓魏國的大臣都聽它的,把它不喜歡的換掉,換上它喜歡的,還會把秦國的女人嫁給魏王,魏國能這麽幹看著嗎?將軍您又怎麽能保住自己的爵位呢?”


    新垣衍聽了,心裏一驚,沉默了半天,也沒說話。魯仲連又說:“不光這樣,秦國稱帝後,還會到處欺負諸侯,到時候魏國可就慘了!”


    新垣衍這下徹底被說服了,趕緊站起來,向魯仲連拜了兩拜,說:“先生真是天下少有的能人啊!我這就迴去跟魏王說,不敢再提尊秦為帝的事了!”


    秦王聽說魏國使者來商量尊秦為帝的事,本來挺高興,就放緩了進攻,等著消息。後來聽說這事沒成,魏國使者也走了,歎了口氣說:“這被圍的城裏還有能人啊,不能小看。”就退兵到汾水,讓王齕小心防備。


    再說新垣衍走後,平原君又派人去鄴下求晉鄙出兵。晉鄙卻說要聽魏王的命令,就是不動。平原君沒辦法,就寫信給信陵君無忌,說:“我以前跟您結為親家,就是看重您是個講義氣的人,能在別人困難的時候幫忙。現在邯鄲馬上就要被秦國攻破了,魏國的救兵卻還不來,您這不是辜負了我對您的期望嗎?您姐姐天天擔心城破,哭得死去活來,您就算不看在我的麵子上,也得看在姐姐的份上吧?”


    信陵君收到信,三番五次地去求魏王讓晉鄙進兵,魏王卻不耐煩地說:“趙國自己不肯尊秦為帝,現在被攻打了,就想靠別人來救,哪有這麽好的事?”就是不答應。信陵君又讓賓客辯士們想盡辦法去勸說魏王,可魏王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同意。


    信陵君急得直跺腳,說:“我不能對不起平原君,大不了我一個人去趙國,跟他們一起死!”於是,他準備了一百多輛車,把賓客們都叫上,打算直接去跟秦軍拚命,去救平原君。


    賓客們也都很講義氣,有一千多人願意跟著他去。他們走到夷門的時候,信陵君去跟侯生告別。侯生卻淡淡地說:“公子加油吧,我年紀大了,不能跟您去了,您別見怪。”


    信陵君看著侯生,心裏有點納悶,心想:“我平時對侯生那麽好,現在我要去送死了,他怎麽連句好話都沒有?也不勸我,這也太奇怪了。”


    他越想越不對勁,就叫住賓客,自己又迴去找侯生。賓客們都勸他:“這侯生就是個快死的老頭,啥也不懂,公子您何必迴去找他呢?”信陵君沒理他們,還是迴去了。


    再說侯生站在門外,看見信陵君又迴來了,笑著說:“我就知道公子肯定會迴來!”


    信陵君奇怪地問:“您怎麽知道?”


    侯生說:“公子對我這麽好,您現在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我要是不送送您,您肯定會恨我,所以我就知道您會迴來。”


    信陵君趕緊給侯生行了個禮,說:“我還以為我哪裏得罪了先生,先生不理我了,所以迴來問問。”


    侯生說:“公子養了這麽多賓客,也沒見他們想出個好主意,就這麽跟著公子去跟秦軍拚命,這不是拿肉往餓虎嘴裏送嗎?有什麽用呢?”


    信陵君著急地說:“我也知道沒什麽用,可我跟平原君關係好,不能看著他死,先生您有什麽辦法嗎?”


    侯生把信陵君拉到一邊,悄悄地說:“聽說如姬很受魏王寵愛,是不是真的?”


    信陵君說:“是啊。”


    侯生又說:“我還聽說如姬的父親以前被人殺了,如姬求魏王給她報仇,找了三年都沒找到仇人。後來公子您派門客把仇人的頭砍下來,送給了如姬,有沒有這迴事?”


    信陵君說:“確實有這事。”


    侯生眼睛一亮,說:“這就對了!如姬一直感激公子的大恩,願意為公子做任何事。現在晉鄙的兵符就在魏王的臥室裏,隻有如姬能偷出來。公子您要是跟如姬開口,她肯定會答應。公子拿到兵符,就能奪了晉鄙的兵權,去救趙國,打敗秦國,這可是像春秋五霸一樣的大功勞啊!”


    信陵君一聽,如夢初醒,趕緊給侯生道謝,然後讓賓客們在郊外等著,自己一個人迴去找如姬。他讓自己的心腹內侍顏恩去跟如姬說偷兵符的事。如姬聽了,毫不猶豫地說:“公子的事,就是讓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願意!”


    當天晚上,魏王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唿唿大睡。如姬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把兵符偷了出來,交給顏恩,顏恩又趕緊轉交給信陵君。


    信陵君拿到兵符,又去跟侯生告別。侯生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子就算合了兵符,晉鄙要是不相信,再去請示魏王,那就麻煩了。我的門客朱亥,是個大力士,公子可以帶著他一起去。晉鄙要是聽話,那就好;要是不聽話,就讓朱亥殺了他。”


    信陵君聽了,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侯生問:“公子是不是害怕了?”


    信陵君說:“晉鄙老將沒有罪,要是殺了他,我心裏難受,不是害怕。”


    於是,信陵君和侯生一起去找朱亥,把事情跟他說了。朱亥笑著說:“我就是個殺豬的,公子以前多次照顧我,我一直沒機會報答。現在公子有難,正是我朱亥效命的時候!”


    侯生說:“我本來也應該跟著公子去,可我年紀大了,走不動了。我就把我的魂送給公子吧。”說完,就拔劍自刎了。


    信陵君悲痛欲絕,給侯生的家人留下很多錢,讓他們好好安葬侯生。然後,他不敢耽誤,和朱亥一起上車,向北出發了。有個詩人還寫了首詩感歎呢:


    魏王畏敵誠非勇,公子損生亦可嗤。


    食客三千無一用,侯生奇計仗如姬。


    再說魏王在臥室裏丟了兵符,過了三天才發現,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把如姬叫來審問。如姬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魏王又讓人把宮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兵符。他又讓顏恩把宮裏的宮女內侍都抓起來拷打,顏恩心裏明白是怎麽迴事,就假裝審問。


    又折騰了一天,魏王突然想起信陵君,心想:“這小子以前一直勸我讓晉鄙進兵,他手下那些雞鳴狗盜的人多了去了,肯定是他幹的!”於是,他派人去叫信陵君,結果迴報說:“四五日前,信陵君已經帶著一千多賓客,一百多輛車出城了,聽說去救趙國了。”


    魏王氣得暴跳如雷,馬上派將軍衛慶率領三千人,連夜去追信陵君。


    再說邯鄲城裏,老百姓天天盼著救兵,可一個也不來,都快絕望了,很多人都開始商量著投降。趙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這時候,有個傳舍吏的兒子叫李同,他跟平原君說:“老百姓天天在城牆上守城,累得要死,可您卻在這裏安享富貴,誰還願意為您賣命呢?您要是能讓夫人以下的人都去當兵,一起守城,把家裏的錢財都拿出來分給將士們,將士們在這危急關頭,肯定會感激您,守城就更有力了。”


    平原君覺得有道理,就照他的話做了。果然,招募到了三千敢死隊,讓李同帶領著,趁著夜色,從城牆上用繩子吊下去,去偷襲秦營。這一下,殺了一千多秦兵,把王齕嚇得夠嗆,趕緊退兵三十裏紮營。


    城裏的人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可李同卻在戰鬥中受了重傷,迴城後就死了。平原君哭得死去活來,讓人厚葬了他。


    再說信陵君到了鄴下,見到晉鄙,說:“大王看將軍在外麵辛苦了這麽久,特意派我來接替您。”然後讓朱亥拿出虎符給晉鄙看。


    晉鄙接過兵符,心裏犯起了嘀咕,心想:“魏王把十萬大軍交給我,我也沒犯什麽錯啊。現在魏王沒給我寫一封信,公子就這麽空著手拿著兵符來接替我,這事兒有點不對勁啊。”於是,他對信陵君說:“公子先別急,等我把軍隊的冊子整理好,明天再交給您,怎麽樣?”


    信陵君著急地說:“邯鄲馬上就要被攻破了,我們得趕緊去救,哪能等啊!”


    晉鄙說:“實不相瞞,這可是軍機大事,我得再去請示一下魏王,才能交軍。”


    他話還沒說完,朱亥突然大喝一聲:“元帥不服從王命,就是反叛!”


    晉鄙剛問了一句:“你是誰?”朱亥就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四十斤重的鐵錘,朝著晉鄙的腦袋狠狠砸去。晉鄙哪裏來得及躲閃,隻聽“砰”的一聲悶響,腦袋瞬間被砸得稀巴爛,腦漿迸濺一地,當場氣絕身亡。


    信陵君拿著兵符,對著眾將大聲說道:“魏王有命,讓我代替晉鄙將軍救趙,晉鄙違抗命令,已經被誅殺,現在三軍都要聽從我的指揮,不得違抗!”營中的將士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一時間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才紛紛表示聽從信陵君的命令。


    等到衛慶追到鄴下的時候,信陵君已經殺了晉鄙,接管了軍隊。衛慶見信陵君救趙的決心已定,知道自己也勸不住,便想告辭迴去。信陵君卻對他說:“你既然已經來了,就先留下看看我是怎麽打敗秦軍的,到時候再迴去向魏王複命也不遲。”衛慶無奈,隻好先留下,同時派人給魏王送去密報,將這裏的情況如實告知。


    信陵君隨後犒賞三軍,又下令說:“父子都在軍中的,父親迴去;兄弟都在軍中的,兄長迴去;獨子沒有兄弟的,迴家贍養父母;有疾病的,留下來治療。”這一番命令下來,大約有十分之二的士兵選擇迴家,最後剩下八萬精兵。信陵君將軍隊整頓好,嚴明了軍紀,然後親自率領賓客和士兵們,向秦軍營地發起進攻。


    王齕根本沒想到魏兵會突然殺到,一時間手忙腳亂,倉促之下隻能組織抵抗。魏國的士兵們個個奮勇爭先,殺得秦軍節節敗退。平原君也趁機打開城門,帶領趙軍出城接應。雙方一場大戰,殺得昏天黑地。秦軍抵擋不住,王齕的軍隊折損了一半,隻好狼狽地逃向汾水大營。秦王見形勢不妙,隻好傳令解圍退兵。


    鄭安平率領的兩萬人在東門另紮營寨,被魏兵截斷了退路,無法歸營。他長歎一聲,無奈地說:“我本來就是魏國人啊。”最後隻好向魏國投降。


    春申君聽說秦軍已經解圍退兵,也帶著楚軍班師迴朝。韓王趁機出兵,重新奪迴了上黨。


    這一年是秦昭襄王五十年,周赧王五十八年。


    趙王親自帶著牛酒前來犒勞信陵君的軍隊,見到信陵君後,趙王感激地再次下拜,說道:“趙國能夠轉危為安,全靠公子的鼎力相助啊!自古以來的賢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公子的。”


    平原君則背著弩矢,在前麵為信陵君引路,就像個仆人一樣。信陵君剛開始還有些得意,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自功之色。


    朱亥看到後,走上前對他說:“公子,別人對您好,您可不能忘記;但您對別人有恩,可不能老記在心上。公子這次雖然救了趙國,可在魏國那邊,您擅自矯命殺了晉鄙,這也算是有罪啊。公子怎麽能把這當成自己的功勞呢?”


    信陵君聽了,頓時滿臉羞愧,連忙說:“無忌多謝先生教誨,我記住了。”


    進入邯鄲城後,趙王親自打掃宮殿,來迎接信陵君,對他行主人之禮,十分恭敬。請信陵君從西階上去,信陵君卻很謙虛,不敢以客自居,小心翼翼地沿著東階緩緩而上。


    趙王向信陵君敬酒,讚頌他保全趙國的功績。信陵君卻局促不安地推辭說:“無忌在魏國是有罪之人,在趙國也不敢稱有功。”


    宴會結束後,信陵君迴到住處。趙王對平原君說:“我本來想把五座城封給魏公子,可看他那麽謙虛推辭,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我打算把鄗地作為公子的湯沐邑,麻煩你轉交給公子吧。”


    平原君把趙王的意思轉達給信陵君,信陵君再三推辭,最後才敢接受。


    信陵君覺得自己得罪了魏王,不敢迴魏國,就把兵符交給將軍衛慶,讓他帶兵迴魏,自己則留在了趙國。他那些留在魏國的賓客們,聽說後也都紛紛離開魏國,跑到趙國來投奔信陵君。


    趙王又想封魯仲連一個大邑,魯仲連堅決推辭,趙王又送給他千金,他也不接受,還說:“與其富貴但卻要屈從於人,不如貧賤而自由自在。”信陵君和平原君一起挽留他,魯仲連還是不肯留下,飄然而去,真是個高潔之士啊!有個史官還寫了讚語來稱讚他:


    卓哉魯連,品高千載。


    不帝強秦,寧蹈東海!


    排難辭榮,逍遙自在。


    視彼儀秦,相去十倍。


    當時趙國還有個隱士叫毛公,整天混在賭徒之中;還有個薛公,隱居在賣漿的人家。信陵君早就聽說他們是賢人,就派朱亥去拜訪他們,可這兩人卻躲著不見。


    有一天,信陵君打聽到毛公在薛公家裏,就決定親自去拜訪。他也不坐車,隻帶了朱亥一個人,穿著便服,裝作買漿的人,直接找到了他們。


    毛公和薛公正在一起喝酒,看到信陵君突然進來,都吃了一驚。信陵君趕緊自報家門,表達了自己對他們的仰慕之情。兩人見躲也躲不開了,隻好和信陵君相見。


    四個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相談甚歡,直到盡興才散去。


    從那以後,信陵君常常和毛、薛二公一起遊玩。


    平原君聽說了這件事,就對他的夫人說:“以前我聽說你弟弟是天下豪傑,公子中沒人能比得上他,可現在他天天和賭徒、賣漿的人混在一起,交的都是些什麽人啊?這不是自毀名譽嗎?”


    夫人把平原君的話告訴了信陵君,信陵君聽了,有點不高興地說:“我以前還以為平原君是個賢能的人,所以才不惜得罪魏王,奪兵來救趙國。現在看來,平原君所結交的賓客,都隻是些喜歡擺闊氣、講排場的人,根本不懂得尋訪真正的賢士。我在魏國的時候,就常常聽說趙國的毛公、薛公是賢人,一直想和他們結交,現在能跟他們在一起,我都覺得自己不夠資格,平原君卻覺得這是羞恥的事,他怎麽能算得上是好士之人呢?看來平原君也不是什麽賢者,我不能留在這裏了。”


    於是,信陵君當天就命令賓客們收拾行李,準備去其他國家。


    平原君聽說信陵君要走,嚇了一跳,趕緊問夫人:“我沒對令弟做什麽失禮的事啊,他怎麽突然要走呢?夫人你知道原因嗎?”


    夫人就把信陵君的話告訴了他,平原君聽了,懊悔得直拍大腿,用手捂住臉說:“趙國原來有兩個賢人,信陵君都知道,我卻不知道,我比起信陵君來,真是差得太遠了!和他一比,我簡直都不是人了。”


    於是,平原君趕緊親自跑到信陵君的住處,摘下帽子,向他磕頭賠罪,承認自己說錯了話。信陵君這才答應留下來。


    平原君門下的賓客們聽說了這件事,有一大半都離開平原君,跑去投奔信陵君了。各地來趙國遊曆的賓客,也都紛紛歸附信陵君,平原君的門客越來越少,漸漸地沒人再提起他了。有個老頭還寫了首詩來嘲笑平原君:


    賣漿縱博豈嫌貧,公子豪華肯辱身。


    可笑平原無遠識,卻將富貴壓賢人!


    再說魏王接到衛慶的密報,得知信陵君果然偷了兵符,殺了晉鄙,還帶兵留在趙國,氣得暴跳如雷,立刻就要下令抓捕信陵君的家屬,還要把他在魏國的賓客全都殺掉。


    如姬聽到這個消息,趕緊跪下來求魏王說:“這不是公子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意以死謝罪。”


    魏王怒目圓睜,大聲咆哮道:“是不是你偷了兵符?”


    如姬哭著說:“我父親被人殺害,大王作為一國之主,沒能為我報仇,是公子幫我報了仇,我感激公子的大恩,無以為報。看到公子因為念及姐姐的緣故,日夜憂愁,我實在不忍心,所以才擅自偷了兵符,讓公子能出兵救趙。我聽說,‘同室相鬥,要披頭散發去解救’,趙國和魏國就像同室兄弟一樣,大王忘了以前的情義,可公子卻能在趙國危急的時候出手相助。如果公子有幸打敗秦軍,保全趙國,大王的威名也會遠揚,仁義之名也會傳遍四海,到時候就算把我千刀萬剮,我也心甘情願。可要是大王現在抓捕信陵君的家屬,誅殺他的賓客,萬一信陵君兵敗,他自然會迴來領罪;但要是他得勝了,大王又該怎麽麵對他呢?”


    魏王聽了如姬的話,沉默了許久,心中的怒氣漸漸平息了一些,又問:“你偷了兵符,肯定有人幫你傳送,是誰?”


    如姬說:“是顏恩幫我傳送的。”


    魏王立刻命人把顏恩綁來,問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幫信陵君傳送兵符?”


    顏恩裝作一臉無辜地說:“奴婢什麽都不知道,根本沒見過什麽兵符。”


    如姬看著顏恩,使了個眼色說:“那天我讓你送花勝給信陵夫人,兵符就在那個盒子裏。”


    顏恩立刻會意,大哭起來,邊哭邊說:“夫人吩咐的事,奴婢哪敢不聽?當時隻說送花勝,盒子封得嚴嚴實實的,奴婢真不知道裏麵是兵符啊!今天可真是冤枉死奴婢了。”


    如姬也哭著說:“都是我有罪,不要連累別人。”


    魏王讓人把顏恩放了,關到監獄裏,把如姬貶到冷宮,同時派人去打探信陵君在趙國的勝負消息,再決定下一步怎麽辦。


    過了兩個多月,衛慶帶兵迴朝,把兵符交還給魏王,奏報說:“信陵君大敗秦軍,不敢迴魏國,留在趙國了,還讓我給大王帶話,說以後會迴來領罪。”


    魏王又詳細詢問了交戰的情況,衛慶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大臣們聽了,都紛紛向魏王祝賀,高唿“萬歲”。


    魏王聽了也很高興,馬上讓人把如姬從冷宮接出來,把顏恩從監獄裏放出來,赦免了他們的罪。如姬謝恩後,又對魏王說:“這次救趙成功,讓秦國畏懼大王的威嚴,趙王感激大王的仁德,這都是信陵君的功勞啊。信陵君是魏國的棟梁之才,怎麽能把他扔在外麵不管呢?懇請大王派人把他召迴魏國,一來可以成全兄弟親情,二來也能顯示大王尊賢重才的美名。”


    魏王卻不以為然地說:“他不被治罪就不錯了,還談什麽功勞?”隻是吩咐說:“信陵君名下應得的邑俸,還是照舊送到他的家裏,讓他的家眷使用,但不準把他迎迴魏國。”


    從那以後,魏國和趙國都暫時太平無事。


    再說秦昭襄王兵敗迴國後,太子安國君帶著王孫子楚到郊外迎接。子楚趁機向秦王誇讚呂不韋的賢能,秦王就封呂不韋為客卿,賜給他一千戶的食邑。


    秦王聽說鄭安平投降了魏國,氣得暴跳如雷,下令把鄭安平全家都殺了。


    鄭安平是丞相應侯範睢推薦的,按照秦國的法律,推薦的人如果出了問題,推薦人也要連坐。現在鄭安平投降了敵人,已經被滅族,範睢也難逃罪責,嚇得趕緊跪在草席上請罪。也不知道他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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