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道鮮紅的抓痕,很明顯是女人指甲留下的。


    江橙兒決定詐一炸他,她突然拔高了聲調:“快說!你對江曼曼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然她怎會抓傷你。”


    馮父大驚失色,急忙擺手:“小點聲,別被人聽見,還以為我做了啥……我不過責怪了她幾句,誰知那瘋女人上來就抓我的臉,還撕下我一綹頭發。”


    江橙兒思索,馮父若真占著情理,怎會心虛,怎會怕外麵的族人聽見,他斷然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


    馮父個子比較高,江曼曼的手要想夠著他的額角,除非他低頭站在她身邊,或者坐在她身邊。


    按說這兩種情況都不可能出現,江曼曼是他寡居的兒媳婦,為了避嫌,兩人必須離得遠遠的。有事馮母會代為傳達,馮父不可能出現在江曼曼身邊。除非……


    江橙兒腦中靈光一閃,猛然喝道:“馮老頭,你為老不尊,喪盡天良,意圖強暴兒媳婦,遭到了她的反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這才拚命逃了出去。”


    馮父像活見鬼似的,噌地嚇出了一身冷汗,脫口而出:“你,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的?不妨告訴你個秘密,我前些日子死而複生,開了天眼,能看到世間很多齷齪之事。”


    江橙兒抓住古代人迷信的心理,令馮父驚慌失措,露出馬腳。


    “天眼……天……”馮父心驚肉跳。


    江橙兒半眯著眼,發出陰惻惻的笑聲:“你們一開始想讓江曼曼假懷孕,十個月後偷著抱養個孩子,當自己的孫子。


    後來你得寸進尺,色膽包天,竟然不顧倫理,企圖霸占自己的兒媳婦,給你生個兒子,名義上當孫子養。”


    她怎麽都知道?!馮父駭得汗毛直豎,臉色慘白如鬼。


    他嘴上兀自哆哆嗦嗦地爭辯:“不!不!你胡說,我沒有……你說什麽孫子兒子,我完全聽不明白。”


    江橙兒怒喝:“還敢不承認,你之所以斷子絕孫,都怪你壞事做絕,老天懲罰你。


    趕緊如實交代,不然我就報官,告你個強奸兒媳之罪,讓你丟盡祖宗十八代的臉。


    你的族人可在外麵看著呢,你是要當著他們的麵公開講,還是在屋裏私下說?”


    馮父猶豫著,老臉臊得紅一陣白一陣,豆大的汗珠往下滾。


    “大半夜的,我可沒空和你磨蹭。”江橙兒作勢要拉開門出去。


    馮父急了眼,慌忙攔住江橙兒,結結巴巴道:“我說,我都說!正如姑娘所言,是我一時糊塗起了不該有的歹念,想做那事……嚇跑了兒媳婦。”


    柳氏義憤填膺:“老禽獸!老畜生!曼曼可是你兒媳婦,你的半個女兒,你怎麽忍心欺負她,你簡直是……滅絕人性!”


    柳氏脾氣好,極少發火,今天第一次開口罵人,可見馮老頭多麽可恨可惡,簡直禽獸不如。


    江橙兒把笤帚疙瘩遞給柳氏,柳氏正在氣頭上,掄起笤帚疙瘩劈頭蓋臉地敲馮父。


    馮父不敢大聲叫喚,隻能捂著頭悶哼,被柳氏狠狠敲了一頓解恨。


    馮父往後退著求饒:“別打了,我知道錯了。唉!我也是個可憐人,我唯一的兒子死了,我總不能斷了馮家的香火吧。


    抱養來的孩子終究不是自己的血脈,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其實也是個好法子,我有了兒子,馮江氏也有了後半輩子的依靠。”


    “呸!不要臉的老東西,還好意思說,兒子變孫子。什麽好法子,分明是餿主意!”


    柳氏越說越生氣,又掄起笤帚疙瘩,狠狠教訓了馮父一通。


    江橙兒鼓掌:“娘,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您以後就這樣,江酒鬼再來鬧事,把他往死裏打,看他還敢不敢欺負您。”


    江橙兒笑哈哈,為娘的進步深感喜悅。


    柳氏累得喘粗氣,心裏卻是暢快的,似乎宣泄了多年的抑鬱。


    江橙兒和柳氏在說話,馮父瞅準時機溜了出去,叫上幾個族人慌慌張張地跑了。


    “老畜生逃脫了,可惱可恨!”柳氏氣得跺腳,繼而擔憂道,“可憐的曼曼,外麵黑咕隆咚怪嚇人的,她一個女孩子若遇到土匪,遇到惡狼咋辦?”


    江橙兒冷著聲:“她不值得同情,是生是死都和咱們無關。”


    柳氏眉頭緊皺:“橙兒,你說曼曼會跑哪裏去,娘真不放心她,想出去找找。”


    “誰知道呢,她存心躲起來很難找,就算您僥幸找到了,然後呢?您還想把她領迴來,讓她禍害咱家嗎?


    娘,您發善心分對什麽人,她是條毒蛇,沾不得。您不為自己,也為女兒們想想,桃兒剛好,受不得刺激。”


    江橙兒好說歹說,總算勸著娘去睡覺了。


    翌日,天蒙蒙亮,江大娘子雙眼紅腫,神情焦慮地跑來了。


    她一進門就拉著柳氏的胳膊,放聲大哭,哭她的女兒不知何故從婆家跑了,下落不明。


    柳氏張了張口,打算把江曼曼被公公欺辱的事情說出來。


    江橙兒搖搖頭,示意娘先別說。


    江大娘子已經夠傷心了,再聽了女兒受到那種委屈,還不得當場暈過去,萬一在這裏有個三長兩短就麻煩了。


    江大娘子眼睛餘光瞥見了江橙兒的動作,連忙問江橙兒:“大妮侄女,你是不是知道曼曼去了哪裏,快告訴伯母。”


    江橙兒冷若冰霜:“我怎麽會知道你女兒去了哪裏,上次我就說過,你們家的事兒別來煩我們。有這個哭的工夫,還不快去找人。”


    江橙兒對江大娘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保護不了,一次又一次,在女兒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每次都無能為力。


    她平時咋咋唿唿,看著挺潑辣,關鍵時候慫包一個,不長心眼,隻會事後對人哭訴,起不到半點實際作用。


    誠然,這與古代女人逆來順受的觀念有關,可是逆來順受也分什麽情況,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掉進火坑裏而不管。


    江老大多次收馮家的錢,女兒剛要從火坑裏爬上來,又被他無情地踹下去,這個時候也沒見江大娘子阻攔。


    有時候,在金錢麵前,親情會變得很淡薄。


    江大娘子認準了江橙兒知道江曼曼的下落,纏著江橙兒問個不休。


    江橙兒厭煩,“你找到江曼曼又能怎樣,你能說服你丈夫,把錢還給馮家,把你女兒接迴娘家?


    從你們把女兒賣給馮家,讓她去守寡那天起,你們就已經失去了女兒。”


    江大娘子被堵得啞口無言,繼而爆發了更加悲傷的哭泣。


    江橙兒不理睬她,出門去采集花瓣上的露珠,提香用。


    結果,江橙兒迴來時,見她還沒走,賴在這裏了。


    江大娘子踉踉蹌蹌走到江橙兒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了,把柳氏嚇壞了,拉她也拉不起來。


    “大妮侄女,以前伯母和曼曼對你多有得罪,還望你不計前嫌。咱們打破頭也是一家人,不能被外人看了笑話。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做母親的,幫我找找女兒吧,我真的擔心她遭遇不測。”江大娘子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伯母快請起,你的大禮折煞我了。我不是神仙,算不出你女兒藏身何處。”江橙兒客氣而冷淡。


    江大娘子轉轉通紅的眼珠:“伯母知道你主意多,朋友多,你和現任裏正很熟悉,伯母想托你通過裏正的關係,私下派人找找曼曼。你不答應,伯母就跪在這裏不起來了。”


    這分明是變相的威脅,江橙兒很反感,本想扭頭就走,怎奈娘也跟著哭,讓她快點頭,她隻好答應了。


    江橙兒想到一處江曼曼可能會藏身的地方,她裝了一籃子香皂花,路上邊走邊賣。


    江橙兒來到鄰村之後,避開眾人,向村頭最偏僻的那片果園走去。


    她躡手躡腳往裏走,盡量不發出聲音。


    在果園的深處,綠葉掩映之下,有一間低矮簡陋的茅草屋,屋前拴著一條土黃色的老狗。


    老狗趴在地麵上打盹,警覺性倒挺高,聽到有人來了,猛然站起來準備狂吠。


    江橙兒從果樹後麵現身,先扔了一塊肉骨頭過去,然後慢慢走近幾步。


    老狗衝江橙兒無聲地呲了呲牙,搖頭擺尾,興奮地叼著肉骨頭啃起來。


    江橙兒笑笑,狗通人性,她約莫得兩年沒來這裏了,這條叫大黃的狗還認識她。


    茅草屋的門把上橫插著一根枝條,看起來像裏麵沒人的樣子。


    江橙兒趴在門上仔細聽了聽,什麽動靜也沒有,她不放心,取下枝條,輕輕打開了門。


    江橙兒鼻子靈,先聞到了屋裏有一股殘存的酒味,還有一種她說不上來的味道。


    裏麵沒有窗戶,黑咕隆咚的,借著從門口傳進去的光,江橙兒慢慢看清了裏麵的景象。


    由兩麵簡易木板搭成的床鋪上,鋪著一條散開的被子,從被頭上露出一縷烏黑的長發,一直垂到地上,瞅著怪嚇人的。


    地麵上有散落的衣裙,還有一雙紅色的女人繡花鞋,是江橙兒熟悉的。


    她沒猜錯,江曼曼果然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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