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叔伯大娘嬸子,張嬸她是自個不小心掉進水裏的,我沒有碰過她,她誣賴我。”榴花化身為柔弱小白花,泫然欲泣,向周圍的人辯白。


    張氏氣得七竅生煙,這小蹄子人前裝可憐,人後比山裏的野獸還狠。


    她指著榴花破口大罵:“呸,黑心爛肺的小賤蹄子,有能耐打人,怎麽沒本事認啊?你跟你那個潑婦娘就是一副德性,一窩子稀臭的破爛玩意兒!”


    “張嬸兒,我知道上迴我娘打了你,你心裏憋著氣,今兒我娘不在,我就代她向你賠個不是,咱們兩家的恩怨,就此算了行不?”榴花越說越委屈,吸了吸鼻子,醞釀了許久的兩顆淚珠滾落下來。


    曹氏跟張gua婦在村口打架的事,村裏早就無人不知。


    這會兒圍觀群眾聽榴花提起此事,大夥皆認為是張氏打不過大的,想趁著曹氏不在,從榴花這裏找迴場子。


    看榴花哭得可憐,不禁同情心泛起,紛紛譴責起張氏來。


    張氏差點仰倒在地,衝過去伸手想掐榴花的的臉,嘴裏罵道:“我讓你裝,讓你裝,今兒就把你麵上的皮扒了,讓大夥瞧瞧你這小蹄子到底是個甚樣的嘴臉。”


    榴花故意尖聲驚叫著往金寶娘身後躲。


    金寶娘恨死了張氏往金寶身上潑髒水,挺身擋在了榴花麵前。


    “唐家嫂子,這事跟你沒關係,你讓開。”張氏一心想要去撕掰榴花,全然沒去看金寶娘的臉色。


    金寶娘麵無表情,淡淡地道:“怎麽不關我的事,榴花剛到這我就來了,這裏先前發生何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張氏以為金寶娘要替她作證,麵上大喜,趕忙拉住金寶娘的手,諂媚道:“我的好嫂子,我就知道你會替妹子我主持公道,你快把這小蹄子如何作賤我的事,說給大夥聽一聽。改天我一定備好厚禮,登門拜謝。”


    金寶娘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也不去瞧張氏,而是麵向大夥揚聲說道:“我和榴花在洗衣台邊洗衣裳邊說話,背對著水池子,張家妹子是何時來的我們不知,後來聽見響動轉過身來,才知是張家妹子失足掉進去了。”


    到這裏打住不說,把張氏為何要賴榴花踹她下去的原因留給大夥猜想。


    張氏傻眼,如何也不敢相信在村裏一向明哲保身的金寶娘,竟然也會顛倒黑白,偏幫榴花。


    金寶娘不理張氏,轉身過去洗衣裳。


    榴花背對圍觀群眾,唇角揚起譏笑。


    張氏雙眼冒火,胸前急促起伏不止。


    夏天衣裳的料子本就單薄,再加上張氏剛從水裏爬上來,衣裳全緊貼在身上,風光一覽無餘。


    她和陶有貴的那檔子事,被村人加料傳得沸沸揚揚,令好多漢子夜裏遐思神往,難以入睡。


    此刻在場的漢子眼睛盯再張氏身上,都不舍得挪開了。


    漢子們的媳婦看見自家男人這般模樣,心裏暗罵狐狸精不要臉,然後眾口一詞,皆說張氏是趁大人不在,欺負小姑娘。


    張氏氣憤難平,可也不敢把事情往大了鬧。


    一來:唐家住得近,金寶娘隻要大喊一聲,唐家的幾個男人很快就能衝到井邊來,她可沒那個膽去撕掰金寶娘。二來:周圍這麽多人在看著,她對榴花不依不饒,事情鬧到裏正那裏,可沒有好果子讓她吃。


    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利害關係,張氏衣裳也不洗,端起盆罵罵咧咧地走了,一路上噴嚏打個不停。


    因就算是六月天,那井水依然冰涼沁人,她在水裏泡了許久,上來穿著濕衣又站了這麽會,寒氣侵入體內,不趕快想法子驅寒,搭上兩副湯藥錢是肯定的。


    張氏走遠,看熱鬧的漢子這才戀戀不舍地收迴目光,結果被媳婦掐幾把腰肉,罵迴家去了。


    待閑雜人等散去,榴花笑嘻嘻地對金寶娘道:“嬸兒,今天多虧你幫我作證,不然那張gua婦還真不好對付。”


    “哼,一個不檢點的gua婦還到處張牙舞爪,真當別人都是爬她床的漢子,該事事讓著她不成。”金寶娘嗤道。


    榴花豎起大拇指,“嬸兒說的太對了,再不收拾收拾她,不知道還要禍害多少漢子。”


    金寶娘放下手中的衣裳,上下打量了榴花兩眼,若有所思地道:“榴花,我發覺你比從前機靈多了。你娘跟人幹架隻會來蠻的,讓別人不敢輕易招惹,你就比她聰明多了,讓對方吃了虧,自個還不費什麽力氣。”


    “嬸兒,我如今長大開竅了嘛,這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榴花趕緊找理由為自己遮掩。


    金寶娘想了想,點頭認同:“也對,你娘那個人遇事不用腦子,別人給她使絆子,她也不知道。她這輩子,吃虧就吃虧在這點上。”說完低頭繼續洗衣了。


    其實她之所以會幫榴花,心裏自有一本賬的。唐家在陶家村是外姓,勢單力孤,要不是有三個兒子支撐門庭,少不得要受人欺負。


    榴花娘性子潑辣彪悍,村裏無人敢招惹,陶家又是村裏的宗族大姓,金寶若是娶了榴花,唐家在村裏就站穩了腳跟。


    再以榴花今日的表現來看,做事有章有法,絕對是個心思縝密,吃不了虧的主。那兩個大兒媳婦隻會聽吩咐做事,腦子一點都不靈光,上不得台麵,隻有娶個榴花這樣的姑娘進門,唐家才能真正立起來。


    榴花此刻哪知道金寶娘心裏的算盤,親熱地打聲招唿,端起洗衣盆迴家了。


    曹氏在用柴爐子熬骨頭湯,看見榴花去了這麽老半天才會,忍不住說了兩句。


    榴花不服氣,把在井邊碰見張氏的事說了出來。


    曹氏對張gua婦恨入骨髓,一聽那個下賤坯子居然趁自己不在,欺負她閨女,血氣衝上腦門,就要去找張氏算賬。


    “娘,別去了,她剛才可沒占著便宜。”榴花拉住曹氏,把井邊的經過詳細道出。


    曹氏聽完高興得一拍大腿,連聲誇讚榴花,“這才像我曹桂香的閨女嘛,總算沒白生了你。”


    榴花一臉黑線,心道:“你可真會往自個臉上貼金,你要有我一半聰明,何至於變成自己男人都不疼的怨婦。”


    “這骨頭湯得熬好一陣才能出味,夜飯咱們遲點吃,你玩去吧。”曹氏揭開砂鍋蓋子瞧了瞧,揮手免了榴花燒火的差事。


    榴花高興地抬腳就走,前腳剛跨出門口又倒了迴來,叮囑曹氏道:“娘,今兒的事,你千萬別跟爹說。”


    曹氏不解,“為甚不能告訴你爹?”


    榴花感覺頭疼,耐著性子解釋:“爹萬一對張gua婦餘情未了,你把這事說給他聽,他一心疼,又跑去找那狐狸精了呢?”


    “他敢去,老娘跟他拚命。”曹氏又急了,氣唿唿地說道。


    就知道你是個心蠢脾氣躁的!


    榴花無奈極了,為了家庭和睦,隻有好性子的跟曹氏擺道理:“娘,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爹好不容易跟張gua婦斷了牽扯,這段日子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你何必在他麵前提那個下作貨,引來沒必要的麻煩。”


    曹氏聽榴花這一說,再一細想,覺得閨女的話有道理,點頭答應下來。


    榴花這才放心,隨即又想起剛才在院裏晾衣裳時,並沒有看見陶有貴在家,便問曹氏。


    曹氏迴答陶有貴去滿田家串門去了。


    婦人愛湊一堆扯是非,漢子在一塊自有漢子的話說。


    陶有貴跟滿田爹關係不錯,去串門倒也正常,可榴花和曹氏忘了一點,去滿田家要打張氏的院門口經過。


    此事按下先不提,且說榴花從灶房出來,直奔隔壁院而去。


    陶氏一個人在家,也不急著做夜飯,就和榴花閑聊起來。


    榴花先把包袱送到的事告訴陶氏,然後說起今日在鎮上的所見所聞。


    陶氏對新油坊的事不感興趣,後來聽見榴花在井邊懲治張氏,這才來了興致。


    “那井邊多危險啊,掉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你一個小姑娘哪是她的對手,下迴見了她,千萬別跟她硬拚,知道嗎!”陶氏聽後嚴肅地叮囑道。


    榴花知陶氏是在擔心她,忙點頭應承:“放心吧,姑,若是沒有絕對把握,我不跟她動手。”


    陶氏道:“有把握也不行,那張氏早就不把名聲當迴事了,你一個姑娘家,總跟她撕掰,傳出去不好聽,往後難找婆家。”


    “行,我不跟她撕掰,下迴再遇見她,我就跑迴來喊我娘,讓我娘去治她。”榴花笑嘻嘻地說道。


    陶氏滿意地點頭。


    榴花又稍坐了會,看天色陶氏也該要做飯了,起身告辭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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