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周圍用鵝卵石鋪得整整齊齊,即防滑下雨天也不會泥*濘難行。


    下方的水池旁長著棵大槐樹,村民在槐樹底下用青石板搭了個長條形的洗衣台,可供兩三個婦人並排洗衣。


    這個時辰陽光還烈著,井邊一個人都不見。


    榴花把衣裳放在洗衣台上,從池裏打了盆水上來,準備把衣裳泡上一會再搓洗,這時發現自己沒帶皂角粉。


    她正想迴家去拿時,看見金寶他娘一手挎著一大籃的衣裳,一手拿著洗衣盆來了,便笑著招唿:“嬸兒,你也來洗衣裳啊!”


    金寶娘心裏對榴花藏著小九九,和氣地應道:“榴花啊,我正愁洗這麽些衣裳沒人陪我說話怪悶的,巧了。”


    “嬸兒,我沒帶皂角粉,正要迴家去拿呢。”榴花用抱歉的眼神望著金寶娘。


    “還迴家去拿做什麽,嬸兒這裏有。”金寶娘把裝滿髒衣裳的籃子放在洗衣台上,從裏摸出個橘子大小的皂角團來遞給榴花。


    榴花接過皂角團,笑嘻嘻地說:“多謝嬸兒,下次洗衣裳我拿皂角粉還你。”


    金寶娘大笑起來,道:“瞧你這孩子說的,你就那麽兩件衣裳,能用得了多少皂角,你還了,倒叫嬸子的臉往哪放去?”


    “那不還了,一會我幫嬸子洗衣裳。”榴花嘿嘿地說完,拿起皂角團在盆裏揉*搓,待水裏起了一層泡沫,再把衣裳放進去浸泡。


    皂角團跟現代的肥皂差不多,還是純天然的,不傷皮膚,比肥皂更好用。


    金寶娘把衣裳從籃裏拿出來堆在洗衣台上,然後也去打水。


    榴花瞧了瞧那一堆衣裳,認出其中一身正是金寶今天穿的,就找話跟金寶娘閑聊,“嬸兒,你洗這麽多衣裳,都是金寶哥的嗎?”


    金寶娘打水迴過真來,笑著道:“有金寶的,還有他爹的。明兒一早,他們就要去鎮上幹活,我趁著這會太陽好,把他們父子兩個的衣裳洗了晾上,明兒好帶走。”


    榴花驚訝道:“元榮叔也要去工地上幹活?”


    金寶娘答道:“不隻他去,金富和金權也都要去。”


    “都去工地幹活了,地裏的活誰來幹呢?”榴花問道。


    金寶娘笑笑,“地裏該種的莊稼都種上了,餘下就是鋤草鬆地的輕省活,家裏這不是還有我和兩個兒媳婦嘛!”


    榴花想了想,也對,這個季節地裏還真沒有多少活可幹了。


    金寶娘目光閃了閃,望著榴花又道:“金寶翻年就十六,是該給他說親的時候了,家裏還有一堆小的張著嘴,光靠地裏刨食哪能養活啊!那工地開的工錢高,有的是人願意去,遲了恐怕趕不上呢!”


    榴花點頭認同,並稱讚金寶:“金寶哥人實誠,又能幹,哪個姑娘嫁給他是福氣好,不愁娶不到媳婦的。”


    金寶娘聽見榴花如此說,樂得心裏悄悄開了朵花。


    兩人邊洗衣裳邊聊天,笑聲不斷。


    榴花很快洗好了自己的衣裳,接著提出要幫金寶娘洗。


    金寶娘客氣一番後,心思動了動,就把金寶的幾件衣裳挑了出來給榴花。


    榴花見隻是兩件外褂,何況又是自己主動提的,遂接過洗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婦人端著盆朝井邊而來。


    這人就是近排少在村裏露麵的張寡*婦。


    張寡*婦自從被裏正訓斥了一頓後,這段日子老實地在家躲著,沒敢再往人多的地方湊,就連洗衣裳提水什麽的,也是專挑人少的時段出來,生怕惹惱了裏正。


    上迴在村口被曹氏和榴花打了,張寡*婦要說不怨不恨絕無可能,隻是懼怕裏正,這才規矩了些日子。


    今兒出來洗衣裳,料想這會井邊是沒有人的,哪知看見榴花和金寶娘在樹蔭下有說有笑,她隻能在太陽底下曬著洗了,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眼下曹氏不在跟前,正是天賜良機,她不信自己治不了這個小蹄子。


    張寡*婦盯著榴花瞧了一會,發現榴花洗的男人衣裳不像是陶有貴的,更不會是陶天寶的,心裏有數了,冷笑一聲著向榴花發難,“喲,這是誰家的小浪蹄子,還沒訂親,就上趕著給男人洗衣裳了,知不知道什麽叫羞恥?真是有娘生沒娘教!”


    榴花不迴頭也清楚說話的人,穿過來陶家村這麽久,有矛盾的隻有張寡*婦而已,真是冤家路窄,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以為曹氏不在,我好欺負是吧!


    榴花無聲冷笑,豁然轉身過去看著張寡*婦,神色似笑非笑,嘲諷道:“一個床上不知睡過多少漢子的寡*婦,也配跟別人說羞恥兩個字?”


    “你......”張寡*婦沒想到榴花敢嗆聲,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金寶娘明白張寡*婦不是衝她來的,但這事跟畢竟跟自家有關,她不能坐視不理,忙出來笑著打圓場,“張家妹子這話說得怪難聽的,榴花洗衣裳沒帶皂角粉,我借了點皂角團給她用,榴花感謝我才幫著洗兩件衣裳,張家妹子說到哪裏去了。”


    張寡*婦為人下作,卻並不傻,唐家雖是外姓人,可在村裏人緣一直不錯,再加上金寶娘生的三個兒子,個個身高體壯跟那鐵塔似的,一般人不敢招惹。


    金寶娘她是不敢得罪的,但心底的氣不能不出,因此張寡*婦給金寶娘上起眼藥來:“唐家嫂子,得了吧!你存的什麽心思我懂,可有一點我告訴你,這小蹄子心黑著呢,將來娶進門,就怕你治不住!”


    金寶娘屬意榴花做兒媳婦,卻隻是她自己的心思,榴花對金寶並未表明態度,兩家大人也不曾當麵提過這事,張寡*婦此刻當著榴花的麵說穿,她麵上立刻有些掛不住了,拉下臉來質問道:“張家妹子你休要亂說,我何時說過要娶榴花過門做兒媳婦了?”


    張寡*婦咯咯笑了幾聲,鄙夷地看了眼榴花,對金寶娘道:“這小浪蹄子天天跟著金寶後頭跑,咱村哪個不知,說不定他們兩個早就那個啥了。唐家嫂子,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


    “張家妹子,汙人名聲的事無憑無據,休得亂說。”金寶娘嗬斥張寡*婦,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張寡*婦說榴花不守閨譽,也是在說金寶胡來,將來萬一兩人的事成不了,還有哪家的閨女願意嫁給金寶?


    張寡*婦見金寶娘變了臉,趕緊賠著笑討好道:“唐家嫂子,金寶是個好孩子不假,可男娃娃家沒經過事,哪受得住引誘。這小浪蹄子,日日往金寶跟前湊,保不準一衝動就做了出格的事。”


    金寶娘想讓榴花做兒媳婦,那是建立在雙方清清白白,三媒六聘的基礎上,倘若在婚前兩人就做出傷風敗俗的事,壞了名聲,這樣的兒媳婦娶進門,也會讓人瞧不起。


    她正要駁斥張寡*婦,卻見一盆水“嘩啦”潑在了張寡*婦的麵門上。


    榴花一手拿盆,冷冷地看著張寡*婦,眼神淩厲而又銳利,語意如冰:“嘴臭就不要出來亂噴,迴家好好洗洗你的臭嘴。”


    張寡*婦被兜頭潑了一臉,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不要命的撲向榴花:“小賤蹄子,你敢拿髒水潑我,今兒不撕了你的皮,我就算白活了。”


    兩人就隔著那麽幾步路,眼看張寡*婦到了麵前,榴花鎮定地矮身從張寡*婦腋下閃到身側,隨即抬腳踹在張寡*婦的小腿上。


    旁邊就是水池,張寡*婦搖晃幾下,“噗通”栽進池裏。


    金寶娘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反應。


    池水並不深,淹不死人,然張寡*婦毫無防備的掉進去,少不得要嗆幾口水。


    “咳咳咳......”


    張寡*婦撲騰了一番,站直身子使勁咳。


    “你身子髒,趁這個機會洗洗吧!”榴花站在池邊,居高臨下看著張寡*婦,眼神冷而深幽,無端讓人心裏發毛。


    “千人騎的小浪貨,還沒齊笄就勾*引後生幹那不知羞恥的事,禍害好人家,這麽下賤幹脆去花巷裏掛牌接客得了,沒得留在村裏壞了陶家村的名聲.......”


    張寡*婦叉腰站在池水裏,汙言穢語劈頭蓋腦撲向榴花。


    “嘩啦。”


    又是一盆水潑在張寡*婦麵上,嘴裏灌進了不少水,和說罵聲一起吞進了肚裏。


    “這水髒了,換盆幹淨的給你洗。”榴花唇角揚起譏誚,清澈的眼裏毫無笑意。


    剛才那盆水是她從上邊的井裏打的,此刻手裏還端著一盆。


    張寡*婦看著榴花手裏的水盆,沒敢再開聲。


    她很清楚自己要是再張嘴,對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潑下來,那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水井附近的人家聽見罵聲,紛紛從家裏出來看熱鬧。


    榴花見有人來了,收起水盆,若無其事的站到樹蔭下去了。


    張寡*婦趕緊從池裏爬上來。


    “喲嗬,這是怎麽迴事?張寡*婦,你怎麽弄得一身濕啊?是不是嫌天氣熱,跳進水裏涼快涼快?”


    “對啊,張寡*婦,你剛才在罵誰呀?”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七嘴八舌的詢問。


    張寡*婦吧啦吧啦把之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並請大夥給她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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