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多的是不曾被世界馴服,野蠻生長的孩子。


    這個世界少的是大雨滂沱中衝你微微一笑,壓抑你的野性,將你包裹在傘下的那個人。


    從本質來說,塵小九和凱旋候都同屬於一種人。


    任憑歲月黯然,時光如刀斬落春花,一如既往的享受世界,亦可獨立世界之外,自由進出。


    征仙城中的街頭巷尾少不了孤單影隻的塵小九,泛黃的路燈下總有個戴著棒球帽的少年平靜的逗弄著貓咪。


    長安城人影錯亂的大道旁,凱旋候目睹著煙火俗世,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汲取生活的溫度,食物可以滿足口腹之欲,而這滾滾紅塵,浮世萬千卻能夠安撫心神,永生難忘。


    相同的時間段,不同的地點,有兩個少年在花樣的年華從不惦記悲歡離合,沉浸自我世界,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不需要憐憫,不需要改變,靜待時間流逝便好,這個世界需要一些能夠改變未來的熱血青年,自然也可包容少之又有,亙古不變的少年。


    可惜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片天地無比公平,處於這片天地的生靈卻不是每一個都是聖賢。


    淩駕時間之上,永保少年心氣的存在隻會被其餘人當做異類。


    肆意綻放的花得到的並不都是讚美,總有生靈會指責其妖豔、詭異。


    世界能容忍不同,但世界終究隻是萬靈的載體罷了。


    念及於此,白衣書生輕聲一歎,看著凱旋候的眼神越發柔和,蕩漾著溫暖的陽光,隻是這一抹陽光中夾雜著些難以探查的愧疚和不安,不為外人所知。


    他寂然唯一的弟子許華年兵解囚空城外,而他卻自甘墮落蠻荒大地,屏蔽了外界,同時也禁錮了自己。


    老侯爺在天之靈若是能看到曾經性格冷淡,不喜言語的少年談吐不凡,氣質凜然,恐怕第一時間生出的並不是欣慰而是悲傷。


    因為那個專心於美食佳肴,隻是為了給親人端上可口的飯菜的少年放下了菜刀,拾起了屠刀,扛起許華年的邊疆血色,讓大唐的旗幟邊關。


    懂事的孩子往往吃不到最好的糖,如果真有輪迴,希望凱旋候能夠忘卻一切,開開心心的切著案板上各式各樣的菜。


    “五年前你血祭邊疆萬裏,斷絕草木生機,如若不是書院出手阻攔,想必以凱旋候的狠辣心腸必定不過留一個活口吧!”


    被戍溫告誡的病秧子教習不依不饒的譏諷著凱旋候,對於一個一隻腳踏入鬼門關的王候,敬意和懼怕都是不存在的。


    一句狠厲的話語似乎是勾起了凱旋候迴憶,眼中蕩漾著層層雲幕,披風無風自動


    “你說錯了,如果沒有書院一群滿口仁義道德的廢物阻攔,那群人隻會是生不如死”


    “賬得一本一本的算,仇得一刀一刀的還,想要死的幹脆利索?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凱旋候漫不經心的迴複讓浮空戰場上諸多儒家弟子都破口大罵


    “劊子手,屠夫,你不配享受大唐的侯位”


    “如果不是你當年一意孤行弑殺兩大皇朝近五十萬生靈,大唐也不會處於“外交無門”的困境”


    “大唐代代王候皆值得億萬黎民敬仰,唯獨你凱旋候臭名昭著,劣跡斑斑,有愧於長安,有愧於大唐聲名”


    “……”


    一石激起千層浪,凱旋候對於書院“廢物”的稱唿惹了眾怒,在一兩個有心人的引導之下口頭討伐其罪行,呈列其過往一樁樁過錯。


    一時間浮空戰場上仿佛隻剩下了凱旋候和長安城“獨立”一派書院。


    皇權與書院的碰撞就此拉開,誰也沒想著平息。


    倘若在書院大會中凱旋候有所退讓或者是大唐官方默認不幹涉書院接下來的進展,恐怕大唐一部分書院就要改名了,連帶著大唐都要陷入一場內亂。


    而如長安書院和大唐四大守護書院一派別的書院來人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鬧劇”,沒有一點反應。


    清官難斷家務事,大唐儒家書院已經自由太久了,失去了對於皇權的敬畏,甚至於對於大唐的歸屬都已經煙消雲散。


    千百年時光過去,大唐儒家勢力盤根錯節、與各大世家、門第牽扯不清,縱使是書院內部有人狠心準備變革也不知道該從哪方下手,最終隻能不得而終。


    所以這場對抗就算在書院大會上不爆發,為等不了太久。


    從白衣書生迴歸長安城那一刻起,大唐諸多世家就察覺到了一個訊息,大唐的天要變了。


    自墨雪隕落後大唐沉寂的二十年,唐皇無為而治了二十年,儒家自由發展了二十年。


    二十年對於山上來人說隻是彈指一瞬,打個盹、閉個關的功夫。


    但是對於一個偌大的皇朝來說,二十年的時光產生了多少難以推測的變數,誰也無法準確推測。


    一朝之氣運,一朝之前途,很大程度上取決了最高座椅上的那個男人。


    而大唐權利最巔峰的那個男人沉默了二十年,仿佛失去了悲歡喜樂,失去了心氣誌向。


    但是留在這短短三個月中,大唐眾人乃至天域各方勢力再一次感受到這位唐皇的雷霆手段。


    不動聲色間奪取書院大會主持權,步步緊逼神洲書院,讓其忙的焦頭爛額。


    重啟天一閣故地,並且冒著天域近一半頂尖勢力敵視的風險支持白玉京書院落戶長安城。


    大唐百城軍馬齊東,各大王候紛紛歸長安,風起雲湧,哪怕是街頭乞兒都能感受到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所以儒家主張絕對“自由”一派終於坐不住了。


    大唐的一切變動都逃不開他們的眼睛,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都有他們的眼線。


    但是他們依舊看不懂大唐或者說唐皇到底要幹什麽!


    和神洲書院抗衡,奪取儒家執牛耳位置?——不像,自從聖賢林衰落以後,神洲書院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科技文明對於儒家的衝擊還是很大的,信仰之力在漸漸變少,大唐若是能在等百年,神洲書院恐怕自己就會因為氣運和信仰分配不均陷入內亂,哪怕有聖賢壓場也一樣。


    對上中土四大世家,為墨雪複仇?——不像,因為唐皇從來沒有把中土四大世家看在眼裏,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就是因為他們看不懂唐皇的打算,所以他們才會著急,才會覺得事情失去了掌控。


    書院是大唐的書院,但儒家是天下萬靈的儒家。


    他們不願做皇權之下的思想傀儡,想要超脫出去,獨立大唐之外。


    但是他們沒有想過,倉廩足而知禮節,隻有穩定的國度才能保證思想的傳播和發展。


    書生空有一隻筆,妄談天下興與衰!


    當一句句控訴落入凱旋候耳中,凱旋候輕描淡寫的笑了笑,隨即一個閃身消失虛空之中。


    伴隨著一聲聲悶雷,凱旋候步履從容的在一中顫顫巍巍的書院弟子中走了出來。


    在凱旋候身後,七橫八豎躺著數十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罵的不錯,想的挺好,就是缺乏相應的實力”


    “偏偏我這個人就是和不想聽理的存在,既然書院有心要自由,那我就贈送你們真正的自由”


    凱旋候一邊說一邊走,談笑風生間不斷抹殺著一個個試圖逃竄的書院來人,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絲毫不忍,仿佛屠宰牛羊一般肆意屠殺。


    “凱旋候,你找死”


    病秧子教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己兩個寶貝弟子倒在血泊之中,怒發衝冠強提血氣衝凱旋候出拳轟去。


    麵對勢如破竹的拳意,凱旋候五髒齊震,一股霞光從體內散發而出。


    在霞光包裹中凱旋候一掌拍出,天地變色,還沒能接近凱旋候的病秧子教習再一次被擊飛,隻是這一次凱旋候並沒有選擇收手,一步踏出,徑直出現在病秧子教習頭頂,狠狠一踏,將其徹底轟入浮空戰場之內。


    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凱旋候從天際降落,看著攔截他前行方向的戍溫,略微抬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戍教習,久仰大名”


    “我那是武癡兄長曾經和我說過,長安書院教習藏龍臥虎之輩良多,但是從心性來說,能夠值得他敬仰的不足雙手之數,而你就是其中一個”


    戍溫聽到凱旋候突如其來的誇讚,瞬間沉默。


    凱旋候的兄長,那個被譽為血色牡丹中一抹朝陽的許華年,在過往歲月中長安城眾世家唯一認可的兼容百家,有儒將風采的青年。


    沒曾想那樣一個青年竟然在私下裏對於他有過這麽高的評價,戍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複,隻能輕歎一聲


    “有愧於許華年,有愧於老侯爺”


    凱旋候揮了揮手,毫不在意的迴應


    “誰也沒有虧欠他們,隻是家裏老頭子和兄長腦子笨,連帶著讓我娘都沒能享受幾年安生日子”


    “你也別想太多,我之前說我哥誇過你,那是因為我並不這麽認為”


    “你配不上我哥那一句誇讚”


    “大唐長安,血色牡丹,這座煙火俗氣的城讓你們這些書生弄的四不像,我很是不喜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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