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拓並不知韋映璿這幾日連著見了好幾波親戚。


    他心思都在招攬隨從上,一有空便忙著東奔西走。


    上次被打之事雖已過了,但他腦海裏卻常閃現他被王府兩個護衛死死壓製的場景,在他挨打時,韋映璿便在一旁的暗處靜靜看著。


    每迴憶起這一幕,他便不由自主渾身緊繃,心頭怒意翻湧。


    結合孫媽媽的解釋,他自己在事後亦做了反思,推測他很可能在那日出府時便被韋映璿的人跟蹤了。


    即便他出手整治後宅那些眼線,也定會如燒不盡的野草般複蘇,隻要韋映璿還做主母一日,便會有人願意為她做牛馬。


    而此時卻未到合適的休妻時機,他還不能與韋映璿徹底撕破臉。


    他思來想去,決定先培植數名隻屬於自己的隨從,這些人不歸侯府管製,隻聽命於他,如此韋映璿便休想再試探他的深淺。


    前些日子他變賣了字畫和玉器,終於招來兩名武藝高強的護衛,這兩人被他撥到祖母那院子裏看守去了。


    他現在又是無人可用,招攬人才迫在眉睫,然而,就算是祖父的舊部子弟,也是要溫飽的,總不能跟著他喝西北風。


    如此他便要拿錢養著下人。


    想要隨差隨到,隨時替自己辦事,他便要給這些人提供吃喝住處,這些都要銀子。


    然他唯一的別院已經給祖母用了,手頭也並無多的銀錢。


    他隻好到處借銀子周轉。


    韋映雪看了他半天,方才一言難盡地問:“你……問我要錢?你要銀錢做什麽?侯府的錢難道你不能花嗎?”


    宋拓沉了嗓,“祖母病倒了,韋映璿獨攬掌家大權,我請她取些錢給我,她卻諷刺我既無差事,也無俸祿上交中公,是吃軟飯的二世祖,此羞辱我自是不受。”


    “隻是不受就完了?”韋映雪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也太過分了,有句話叫‘莫欺少年窮’,何況是夫妻,妹妹到底懂不懂尊重自己的丈夫?這麽說太過分了。”


    宋拓眼底陰霾。


    沉聲道:“她管著家,我手中無鑰匙、對牌,自然無法支銀子,且她到底還是占著一絲理。”


    “天啊,怎會沒辦法的?你可是侯爺,侯府所有東西都是屬於你的,她不給你用,反倒還占理了?”韋映雪義憤填膺。


    “你未管過家,自然不知曉,侯府的錢都在公賬上,我要用錢的卻是私事,我欲招募隻忠誠於我、隻替我跑腿辦事的心腹手下,她自然要使絆子刁難我。”


    韋映雪恍然大悟,心裏有了計較。


    她挑眉道:“這簡單,你去宮裏求太後啊,她老人家不是老夫人的手帕交麽,有這麽過硬的關係都不用?太後是後宮最有權力的女人,定有自己的金庫,隨便賞幾十兩黃金,換成銀子都夠你用好一陣子了。”


    宋拓心裏猛然一豁亮。


    他自然不會去宮裏找太後借什麽銀子,都不夠丟人現眼的。


    但韋映雪的話卻提醒了他。


    這幾日他一直未去園林署遞辭呈,便是因為新的差事還未落地。


    也許他不用去花心思找兵部的實權官吏打點關係,大可以直接進宮一趟,借著祖母的名義求見太後,請太後給他一個恩賜,允他去邊關軍營,順道求一個要職。


    祖母拉不下一張臉求太後,他卻無此顧慮。


    世人笑貧不笑娼,差事又何嚐不是如此,他原先的差事叫人以卑劣手段頂去了,那人遭恥笑了麽?並未,反而風風光光占穩了他的位置,而他卻要去園林署那種地方受辱。


    因韋映雪一席話,他突然就茅塞頓開了。


    他看向韋映雪,目光中既有驚喜,又透著幾分困惑。


    “映雪,你和當年比起來,性情改變了許多,從前的你循規蹈矩,斷然不會如此建議我,現在卻是凡事都知曉變通了。”


    韋映雪麵色一僵,連忙委屈地說:“在北疆那種地方,老老實實根本活不下去,我也算是鍛煉出來了。”


    “若我當初未被人擄走,一直留在韋府,自然還是你最初認識我的樣子,可是,能一樣麽?我經曆了七年的苦難才變成了如今的我,阿拓,你可是嫌棄我?”


    “不是。”宋拓簡單兩個字否認了。


    卻未出言哄。


    他對韋映雪已沒了風花雪月的心情。


    隻道:“隻是覺得你不似從前那般成熟穩重了,有些想法……很跳脫。”


    韋映雪當即耍起了小性子,一把抽開宋拓握著自己的手。


    喵的,她在21世紀也就是個剛二十的小姑娘,穿來後一直強迫自己偽裝成原身那種悶葫蘆大家閨秀,已經很不容易了。


    現在她是一點真性情都不能釋放嗎?宋拓到底喜歡的是誰?


    一想到自己已經淪陷進去,可宋拓喜歡的卻還是原主時,她心頭便十分不甘。


    她忍不住朝宋拓輸出自己的觀點和認知:“如果你喜歡當初的我,便一定會接受現在的我!是這七年的痛苦造就了現在的我,而我是由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組成的,如果拋卻現在的我,那我就不再是完整的我了。”


    宋拓被她繞來繞去,聽得頭暈目眩,眼睛發直。


    不知該如何作何迴答,便隻皺眉頭道:“……我知曉了。”


    韋映雪意識到自己的現代味兒太明顯了。


    趕忙加了一句:“可是不管我如何變,我對你的心,卻是始終未變過的。”


    宋拓卻反應冷淡,他不想和韋映雪說這些情情愛愛的。


    他又提起錢的事兒,“我最近確實急用銀子,你可否先少量借我幾日?”


    韋映雪答應的爽快,卻無落實的意思。


    她道:“錢,沒問題,不過眼下我手裏的錢都有安排,等過些日子靠著本錢翻倍了,我便支給你錢。”


    她承認她喜歡宋拓,但她是絕對不會倒貼錢養著男人的!


    尤其是他還未迎娶她,未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


    宋拓抿了抿唇,眸色沉了,“你要做什麽安排?”


    “做點糊口的小生意。”韋映雪未告訴他具體的,反而問:“阿拓,你打算何時接我迴侯府?我想峰哥兒了,懷念咱們一家三口住在一起的日子了。”


    宋拓麵上閃過愧疚,“原本我那日是打算接你迴去的,誰料發生意外,現在祖母昏迷著,母親也因此事在氣頭上,再等等吧。”


    “要等到何時去?”韋映雪站起身,帶了哭腔說:“我那日是為了去見你,才逃出我娘家,被我爹一氣之下除名的,你卻拿這些理由敷衍於我?不是說家中人反對,便是時機不成熟,你為何不主動求一個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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