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城的街道經過一夜冬雨洗禮,幹淨的街麵上稀鬆的幾個人,在這初冬的早晨,顯得那般冷清。端王府後院中,向辰康看向書童,書童立刻會意悄悄地打開了後院的大門,向辰康靜悄悄地溜出了端王府。


    因為在臨華殿的那場荒唐廝打,所有人都被禁足在府中,但除了向儒鈞那個老夫子性格的呆子,真正老老實實地待在家中,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溜出了府邸,偷偷出來玩耍,向辰康也不例外。


    接連數日的大雨,讓他在府裏可憋壞了,淩曼昨日從宮裏迴來後,就再也沒有走出過房間,而向弘錫也好幾日沒有迴府了,向辰康想,估計他父母一時半會都不會想起他,於是天剛剛放晴,向辰康就急不可耐地帶著書童溜出了王府。


    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那些賣新鮮玩意的小販也陸續擺攤,向辰康仔細地逛著,他要買上許多,誰知道這場雨還會不會再下,要是再下又是多久,那時他又出不了門了。向辰康全神貫注地看著街邊的小攤,他的臉上除了新鮮的笑容,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表情。而書童則被他甩在身後,不知道在人群的哪裏。


    忽然在不遠處的路口前,一人拿著個新鮮玩意衝著他微笑,向辰康被吸引著,他不自覺地就向那人走去,他剛剛走到路口,眼看就要靠近那人,突然一匹黑馬衝著他跑來,他一愣,快速地往前方跑去,就在他身子離開路口那一瞬間,前方那人的手一個使勁,狠狠地將他推倒在路口。


    他驚恐地看著前方那人,那人臉上依舊笑容不改,頃刻間黑馬踏過向辰康的身軀,他的衣帶被黑馬上的人用細絲勾著,黑馬拖著他飛奔而去,他的頭,身軀以及四肢都在劇烈的拖拽中,傷痕累累。


    鮮血順著黑馬的馬蹄印流淌成一條紅色的血帶,向辰康的眼睛慢慢放下,可他依舊盯著遠方那人,那人臉上一直掛著笑容,慢悠悠地轉身,將手中的小玩意丟在了一旁,默默地離開了。向辰康艱難地抬起手臂,似乎他想抓住什麽,但最後他什麽也抓不住,眼睛徹底閉上了。


    街麵上不斷傳出尖叫聲,人群躁動起來,圍著向辰康的血帶,遠遠地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咽下最後一口氣,直到細絲斷,向辰康被甩到幾丈外,眾人圍觀著向辰康的屍體,竊竊私語。書童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向辰康,他看到前方人群圍觀著什麽,他好奇地鑽進人群,看到向辰康那冰冷的屍體,他驚慌萬分,在人群中痛哭流涕。眾人才知道,剛剛無辜死於馬蹄之下的孩童,是端王向弘錫的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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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弘錫邁著悠閑的步伐朝著金殿走去,果然這按部就班的前朝日子,就是沒有荒唐王爺那般舒心,就光這早朝,就夠向弘錫缺覺的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官服,那條金絲玉帶格外醒目。他微微一笑,或許現在的日子沒有以前那麽隨心愜意,但身上的榮耀與光芒,讓人不由得為之瘋狂,難怪世人皆要擠破腦袋走進這前朝,這裏何止是有富貴,還有致命的誘惑力。


    向弘錫大步走進金殿,殿上早早就站滿了人,他環顧四周,卻沒看到淩柱,而周洵站在邊角,其他人也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似乎都不大精神。向弘錫怎麽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能走進前朝,有一天他能成為權傾天下的相國王爺,而這一切眼看就要實現了。


    周洵遠遠地就看到向弘錫,向弘錫那走路都帶風的步伐,很難讓人看不出向弘錫的滿心歡喜。他低頭摸了摸懷中的奏折,思量一會,向弘錫這自信的意氣風發,雖然有些遲了,但還是來了,隻不過這份歡喜,怕是要折了。


    金殿上的群臣互相張望起來,早就過了早朝時間,向弘宣卻遲遲未來,這還是向弘宣登基後第一次上朝,這麽姍姍來遲,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忽然小德子慢慢走進金殿,他站在金殿之上,高聲說道:“諸臣,今日陛下龍體抱恙,停朝一日,另外陛下有旨,朝中不可一日無左相,擢升參知政事周洵為新任左相。”


    周洵一愣,他不由得拿出懷中的奏折,緊緊地攥在手中,他本能地看向向弘錫,向弘錫一臉的驚訝,事情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周洵什麽都沒做,他就得到了驚喜,而向弘錫也什麽都沒做,卻得到了莫名的失望。


    很快眾人圍起周洵,各種恭維賀喜,隻有向弘錫呆呆地立在一旁,滿臉的不可思議。向弘錫抬頭望了望金殿之上,小德子正要離開,向弘錫快步攔住小德子的去路,問道:“公公,陛下在哪?本王要麵聖。”


    “王爺,今日陛下誰也不見,請迴吧。”小德子輕聲說道。


    向弘錫不由得低下頭去,很多年過後,他以為他可以有個不一樣的結局,但事實上,他還是他。


    小德子朝著落寞的向弘錫行禮,正要離開,向弘錫幽幽地開口說道:“公公這是要去哪?”


    “王爺,小人要出宮去趟平遠侯府,陛下有聖旨給國舅爺。”


    淩柱?向弘錫不禁疑惑起來,就算他做不了左相,也理應由後族補上,怎麽會輪到周洵?


    “國舅怎麽了?”


    “前幾日國舅身體抱恙,陛下體恤國舅,特意下旨命國舅好好在府中


    養病,以後就不用來前朝了。”說完小德子快步離開了金殿。


    向弘錫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到皇城外,他一路上失魂落魄,他想不通,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怎麽了?向弘宣怎麽就變卦了,淩柱怎麽也就莫名其妙地出局了。


    恍惚間他聽到了有人喊他,他迴頭一看,正是春風得意的周洵,他冷笑一聲,說道:“左相,有何指教?”


    周洵有些氣喘籲籲,向弘錫這不太友善的言語,他並不在意,他試探地問道:“端王,你我多年情誼,這般稱唿生分了。陛下突降隆恩,我也誠惶誠恐。”


    向弘錫瞟了一眼周洵這假惺惺的樣子,他嗤鼻一笑,徑直離開了,沒走幾步,一個家奴慌慌張張地向他跑來,失禮地在皇城外高叫。


    頓時向弘錫燃起怒火,他厲聲嗬斥道:“在皇城外如此喧嘩,成何體統。”


    下人顧不得向弘錫這怒火,他驚慌地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道:“王爺,您快迴府吧,府裏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王妃,王妃被下人發現暴斃而亡,而今早小王爺偷溜出府,不幸被街麵上的驚馬撞倒,死在了街上。”


    向弘錫一愣,剛剛的憤怒一下子就散去,他口中微張,剛想說點什麽,他卻哽咽起來,他猛地一轉身,騎上一匹快馬,奔向端王府。


    周洵呆呆地立在皇城外,他再次握緊手中的奏折,他費盡心思寫這份奏折,拐彎抹角東拉西扯,不過就是想告訴向弘宣,向辰康出生在春日,而現在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他成了左相,可淩曼與向辰康卻死在了同一天。


    周洵不禁迴頭望向皇城,一陣冷風吹過,他感到脊背陣陣涼意,他低下頭去,默默地走向馬車。


    向弘錫大步走進府內,就看到淩曼與向辰康的棺材,他不由得晃蕩了幾下,腳下也如同有千斤之重,止步不前。


    馬婆婆來到他的身旁,哭泣道:“王爺,您總算迴來了。昨日王妃奉皇後娘娘命進宮,原本進宮前都是好好的,可不想王妃迴來後,一身的狼狽不說,王妃也沉默不語,隻是呆呆地在房內等王爺迴府,王妃等了您一夜,您也沒迴府。可沒有想到,今早下人們侍奉王妃洗漱,卻發現王妃暴斃在房中,而小王爺也不幸地被街上驚馬踏中而亡。”


    在馬婆婆地哭訴中,向弘錫不由得來到棺材前,他鼻尖微微抽搐,眼眶紅腫起來,他仰頭長歎一聲,到底發生了什麽?淩家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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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柱立在書桌前,他看著書桌上整齊的官服與官帽,他無比艱難地抬起手臂,將這衣帽整整齊齊收在箱裏,他想以後他再也用不著了。


    嘩啦一聲,書房的門開了,江夢琪端著夜宵緩緩地走進書房,她輕聲說道:“侯爺,吃點夜宵吧。”


    說完她把夜宵放在書桌上,轉身正要離開。


    淩柱拉住了她,說道:“夫人,從明日起,我便不會去上朝,從明日起,我就隻是東俞一個閑散之人了。你會怪我,這般不爭氣嗎?”


    江夢琪看著淩柱,癡癡地問道:“事情了了嗎?”


    淩柱一怔,他迴答道:“了了。”


    江夢琪握住淩柱的手,深情地說道:“那就好,以後餘生隻有你我,沒有她好不好?”


    淩柱眉頭微皺,他從江夢琪熱乎的手心中慢慢抽迴手掌,他一隻手指向心窩,淡淡地說道:“她已經長在了這裏,這輩子忘不掉了。”


    瞬間江夢琪豆大的淚珠流滿她臉上,她越哭越傷心,泣不成聲,淩柱揚起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許久她哭訴道:“侯爺,快吃宵夜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淩柱轉過身去,他拿起書桌上的宵夜,放在口邊,一行鹹淚掉落在瓷碗中,這股子濕鹹與宵夜裏的甜味攪在一起,淩柱張開嘴,一口吞下這甜與鹹,哽咽地說道:“夫人,今生就這樣了。若有來世,我的心中就隻有你,沒有她。”


    “好,來世我等著你。”江夢琪堅定地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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