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頌幾句泣訴之語,便是全然將皇帝給牢牢攥在手心裏了。


    皇帝當即便吩咐身邊的內監道:“李孜,去,把朕的書案拿來,朕這些日子,便是在端貴嬪處了。”


    皇帝身邊的李孜是戴懷恩的徒弟,倒也還算是穩重妥帖。戴懷恩年紀大了,皇帝便是多用了李孜些,自然有些時候便是李孜跟著在伺候。


    “是。”李孜雖驚奇皇帝的指令,卻不敢違抗,隻得應著皇帝趕緊去了。


    而皇帝如此命令,自然導致他接下來的日子幾乎要守在長壽宮中與潘頌形影不離。


    潘頌亦是微微一笑,愈發緊緊抱住了皇帝,隻要這幾日將皇帝都攥在身邊,自然不愁萬芳瑞在皇帝麵前說些什麽挑起皇帝的同情之心。


    “陛下,貴妃娘娘降位,本來心裏便不舒坦了。若是再降了妃位,豈非……”潘頌依舊嬌滴滴地對著皇帝說道。


    “降位也是她活該!”皇帝此刻溫香軟·玉在懷,偏生潘頌又是一副嬌弱無依的模樣,自然心裏甚為憐惜愧疚,恨不得時時將潘頌保護在懷中才好,又哪裏會消氣?


    便是沉著麵龐吩咐道:“該降位還是要的,不然這宮中便也沒有規矩了。”竟是頗為一副正直不偏私的模樣。


    潘頌心中惡心,麵上卻是感激感動,“陛下如此待臣妾,臣妾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話可不能亂說。朕心疼你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叫你死去?”


    ……


    諸般緣由紓甯是過了幾日穎嘉前來東宮探望之時才知道的,彼時穎嘉還歎道:“頌兒真是越發有手段了。隻是她行事竟是這般滴水不漏,直到事發才告訴我。倒是叫我好生意外。”


    紓甯瘋狂點頭應和:“誰說不是呢?潘姐姐小產後抑鬱傷身,咱們還怕她走不出來呢。誰知潘姐姐如今竟是一心想著報仇了。”不由得後悔不已,“咱們早該想到的。平日裏隻怪咱們不能妥善關注。”


    “是啊。”穎嘉深深蹙眉道:“好歹萬事與咱們商量才是。她一個人,若是有了什麽差錯可怎麽好?肅妃曾經風光無限,又哪裏是我們能輕易對付的了的呀?”


    紓甯心中亦是不免跟著低落下來:“許是……潘姐姐怕連累咱們罷。”


    自然,紓甯心中低落的不僅僅是這一件事,而是分明有許多事情,自己哪怕盡力阻止,卻也依舊陰差陽錯地如原本該發生的方向一般發展。


    譬如潘頌。


    原文的潘頌命運可是與現下極其相似的。


    第一胎小產失子,之後沉寂落寞許久才勉強振作,卻是為著孩子報仇。


    最後依靠身懷有孕越發得了皇帝寵愛,卻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凡是能惡心皇貴妃之事她都要沾染一手。


    可以說,皇貴妃倒台,可是有著她一分功勞在。


    偏偏這樣嬌弱的女子,最後正是因為整日算計忽略了身子康健,落得個身子羸弱病痛不斷的結局。


    甚是可惜可歎。


    真得找個機會破局才好。


    這般的思慮存留到晚上林樘上學迴來之時也未曾消散,反而麵上憂愁更加濃重了幾分,林樘自然能看得出紓甯的異常,少不得上前詢問一番。


    紓甯當即和盤托出,隻是縱使對著林樘說了卻也是無用,林樘是東宮太子,總不能插手後宮之事。


    這事,還是靠自己解決。


    這般又在甘泉宮中修養了幾日,紓甯才撐起身子去甘泉宮看望皇後,順便也是打聽一下宮中朝中風向。


    皇後見到紓甯,自然免不了先是一陣關心。


    紓甯能瞧的出來,皇後目中的得意喜悅,萬肅妃被降位,且削了協理六宮之權,自然對於皇後而言這是天大的喜事。便是換做自己,也是得開懷一陣的。


    隻是皇後神色中卻也不全然是得意,不免得長長歎息:“總覺得此事不大真實,陛下對皇貴妃那般看重,豈能是說厭棄便厭棄的。便是因著端貴嬪之事心中不高興,可這都過去小半個月了,是廢棄還是赦免,竟是一句都沒說。本宮也實在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了。”


    得,紓甯心裏也探查明白了,皇後對於此事也是全然不知。


    自己探聽消息,估計是找錯了方向。


    “不過……”皇後麵上喜悅之情甚是明顯,並握住了紓甯的手:“好孩子,本宮知道,端貴嬪的事情也是多虧了你了。隻是怎的也不提前知會本宮一聲?倒是教本宮好生意外。”


    “那個……母後,其實……”紓甯很想說其實此事和自己關係並不大,然而皇後分明高興的聽不進去,非要給紓甯安插一份功勞,“你與端貴嬪交好,本宮也都是知道的,此事幸好有你們,本宮才能穩穩握住大權。”


    行吧,送上門來的大功勞紓甯就算是想要拋出去也沒辦法,隻得含笑應下,卻是依舊不死心,再次問了皇後皇帝對於中秋之事有無意向透露。


    “本宮若是知道,還能不告訴你們麽?”皇後歎息著:“如今聖意難斷,本宮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連著那朝鮮來的李芳儀至今都關著,本宮倒也不好處置了。”


    且聽皇後抱怨且無奈的語氣,便也知道此事當真棘手。


    若是平時,皇後掌管六宮,升降嬪妃倒也是份內職權之事,便是越過了皇帝去也無不可。隻是如今,李芳儀身份特殊,皇帝又心情未知,皇後自是不好越過皇帝處置了。


    “偏生有人若向陛下提起中秋之事,陛下便閉口不談了,也不生氣,總是含糊不清的。甚是拖泥帶水。”皇後語氣中不免有些抱怨,“李氏終究是遠道而來的,本宮也不好說些什麽。”


    紓甯不得迴想起往事,心中不由得有一絲後悔:“說起來,當初李氏入宮,兒臣還稱讚過她知進退守禮呢。如今看來,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其實紓甯對於李氏本身並不算是厭惡或是喜歡,甚至都不大關注她的存在,然而中秋夜宴上她那一番冷嘲熱諷的話實在是教人聽著嫌惡。


    情勢未明還跟著跟風之人,最是愚蠢。


    又想起曾經李氏在後宮中對於潘郭二人受寵也多有不滿,心中更是厭惡了些。


    皇後點頭,語氣平靜,“誰能知道咱們的眼光竟是如此呢?李氏得寵後,便是張狂放肆。早知這般,還不如當初便不要李氏入宮了。”


    紓甯卻悠悠地來了一句:“母後,其實現在不讓李氏張狂,也不是不能。”


    她語氣悠閑自在,然而細細品來,卻自有一股殺氣在其中了。


    皇後不由得一凜,“你說什麽?”


    紓甯卻是平靜依舊:“母後,如今肅妃禁足,後宮之中自然再無人敢對您不敬,可肅妃在宮中經營多年,若不就此機會鏟除震懾一二臂膀勢力,豈非浪費了千載機會?”


    皇後目中寒光一閃,倏地卻又溫和平靜下來,“你這話,在本宮處說了也便罷了。若是走出去再說,怕是有人要說你大逆不道了。”


    紓甯忙地屈膝:“母後放心,兒臣心中自然隻有母後。不敢對外人說這些。”


    皇後微微點頭,卻是再無心思與紓甯說話,隨便敷衍了紓甯幾句,便教紓甯自便。


    紓甯走出坤明宮,才覺著腳下虛浮,身子更是疲乏了許多。


    “姑娘,可是皇後娘娘宮中憋悶了?”夢雲見狀忙地攙扶上來。


    “是有點。”紓甯緩緩走著,“這會子吹了風,倒是覺著舒坦不少。”


    “那就好。隻是……”夢雲打量著紓甯神色:“姑娘瞧著倒像是有心事的模樣。”


    “心事……”紓甯不禁停下腳步,迴身望著身後的坤明中宮。


    中宮之殿,自然壯麗巍峨,琉璃金頂自不不必說,寶石玉砌更是遍地都是。更珍奇的則是殿中牆麵皆用椒和泥塗成,乃取其溫暖多子之意,可是普通嬪不配有的福氣。


    “也沒什麽,就是椒牆香味甚濃,有些暈了。”


    看似皇後宮中是後宮後妃中獨一份的尊榮,可這一切繁麗美好,終究隻是擺件裝飾,到底少了溫情。


    且也不算是獨一無二。


    萬肅妃,從前的萬皇貴妃所住的昭德宮,居所雖不如皇後中宮磅礴寬闊,位置卻與中宮一般也處在後宮中軸之線上,開創嬪妃居所之特例,牆麵亦有椒泥馨香,同樣是溫馨醉人。


    坤明宮中的皇後,從一開始便隻是表麵上的尊貴。


    自然,皇後為人端正嫻靜,從不爭寵使手段,也從不計較皇帝有多寵愛萬肅妃。這些該也並非那般在意。


    可午夜淒寒,枕邊空蕩,六宮明麵尊奉暗地裏卻並不懼怕,更處處被寵妃掣肘衝撞,這樣的日子,皇後又是否會甘心呢?


    紓甯不知道,可總得先做好準備。


    皇帝看似嚴懲萬妃,可實則越發偏心,究竟以後的出路又在何處,尚是重重迷霧。


    寒冬將至,離原定的林樘被廢之日也越發近了,如今雖劇情偏離,可關乎林樘命運之事,自己還是很不放心。


    多做些事情,便是犧牲些什麽,也是值得的。


    這般想想,心中便也沒什麽負擔了,更是堅定地往前走了去。


    “走罷,迴宮。”


    次日,後宮中傳出消息,貴人杜芷蘅因不滿李芳儀素來言語譏諷,竟突破了“重重”看守給李芳儀灌下了絕孕之藥,指使李芳儀血崩身子全廢。


    杜貴人也因此被皇後下令賜死。


    後宮中眾人皆嘩然驚歎,一向溫婉謙和的皇後,平日裏跟個活菩薩一般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皇後,竟能下出賜死這樣的狠令。


    而這前後的處置下來,也不過短短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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