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婕妤迴到自己的宮室,依舊心有餘悸。


    她慌張地粗喘著氣,大口大口地喝著茶水以期能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然而卻不知是怎的了,她越是想要鎮定便越是鎮定不起來,甚至覺得心跳更加快了。


    “娘子,您慢些。”一邊的侍女淩霜道。


    “皇貴妃,她可真是……”沈婕妤腦海中迴想起今日白日的場景,便是忍不住地渾身發顫:“她怎麽好,怎麽好如此。真是……”


    想著想著,沈婕妤麵上便是浮現出一股畏懼之色,淒惶地抓著淩霜的手:“她怎麽能?她真是……越發喪心病狂了,害了我不夠,竟是還要瑩中也入宮!”


    淩霜亦是滿臉擔憂地道:“隻是娘子,咱們如今,也無可奈何啊。”


    “是啊。”沈婕妤嘴上說著是,頭卻是搖著,“我事事依從她,從入宮開始便不敢違逆她分毫,她叫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這些竟還不夠麽?”


    一雙杏眼已然淌出淚珠,盡是無助。


    “便是為著家裏人以後不用入宮我才入宮的。若是瑩中入宮,我……難道我們姑侄,都要被擺布麽?”


    ……


    且說林樘與紓甯去了坤明宮看望皇後,待到給皇後請安之後林樘便親自送紓甯去了潘頌處,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紓甯的,臨分別前還不忘補充一句道:“我等你迴來。晚上你可要早些。”


    紓甯:“你……”


    林樘嘴角勾起一絲壞笑,更是湊到了紓甯耳邊,輕聲道:“夫君等你。”


    言語之中,盡是挑逗曖昧,散發無限旖旎光景。


    紓甯當即便羞紅了臉,卻是忍不住瞪了一眼林樘:“可真是瘋了。”


    他依舊是小聲地道:“自然是瘋了。到了晚上,娘子還能知道更厲害的瘋是什麽樣子。”


    紓甯很想迴林樘一個“滾”字。


    從沒見過這樣的。


    用現代的話來講,這是悶(*)。


    紓甯不禁有些頭疼,之前真是有點草率,怎麽沒有擦幹眼睛去看這林樘究竟是什麽人呢?


    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拋開這些迴複神色進了長壽宮。


    剛進內殿,便見著穎嘉與潘頌含著頗有深意的姨母笑看著自己。


    “小妮子,你與殿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穎嘉磕著瓜子,率先發問道。


    潘頌亦是附和著道:“就是就是,快些從實招來。竟是連你的姐姐都騙,可實在是不應該。”


    紓甯無法,自己與林樘定情之事,根本還沒有來得及告訴穎嘉二人,本是想著過幾日進宮之時再好好跟二人說一說的,誰想太後竟是作起了妖來。


    這般計劃被打亂,倒是慌慌張張的,便是被二人知道了。


    這就被拿捏住了。


    想想,紓甯便是一副心虛笑容,輕手輕腳走了上前,“嘿嘿,正巧想著跟兩位姐姐說來著。不想倒是教兩位姐姐先知道了。”


    穎嘉笑容和順地看著紓甯,“你倒是瞞的我們好生辛苦,還是太子殿下說,我們才知道。”


    紓甯瘋狂點頭,正要坐下,潘頌卻是虎著臉指著紓甯,“誰叫你坐了?你個小騙子,快跪下,我們要審上你一審!”


    紓甯不情不願地站著,嘟著嘴很是敷衍地屈膝意思一下,便是當做“跪”了。


    “好姐姐們,我說的可都是真話。”紓甯連連喊冤。


    “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昨日。”紓甯扭曲著嘴臉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倆人本來也不是多好事之人,這般盤問了幾下便也“放過”了紓甯。


    穎嘉便開始說了正事來。


    “今日太後氣倒,你可知是個什麽緣故?”


    紓甯自然不知,懵然搖著頭,心裏頭卻是不禁泛起疑雲來。


    有些東西,其實心裏是能猜出來大概的。


    “說是太後去散步,聽聞幾個小宮女閑話議論,說那周娘子命喪之事,與你有關。還有什麽,你蠱惑了太子殿下心智,讓周娘子心生怨恨,還用狠毒手段處置了周娘子。”穎嘉麵色凝重,“太後到底是周娘子親戚,難免會這般,隻是怕……怕太後日後生出了怨恨來,可就不好了。”


    “是啊。”潘頌也蹙眉憂慮道:“要不想個法子,討好太後罷。畢竟是太後,若是惹惱了太後,以後你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紓甯隻是扶額,這事確實很讓自己覺著頭疼。


    和太後杠上,以後自己可實在是沒什麽好果子吃。


    本來這宮中一個皇貴妃就夠讓人頭疼了,如今要是再加上個最會胡攪蠻纏的太後,自己可真是不知道要去哪裏哭了。


    可若是想要解開太後與自己的誤會,又何其艱難。


    並且紓甯猜測,太後未必就不知道這是誤會。


    “兩位姐姐以為,太後娘娘,是什麽樣的人?”紓甯不禁問道。


    “太後,貴氣是貴氣了。隻是氣度上……”潘頌忍不住道:“說實話,瞧著氣度上,是差了些。有時連皇後娘娘的雍容大氣都不如。”


    三人是姐妹,自然彼此之間說這些倒也無所謂。


    紓甯與穎嘉皆是點了點頭,穎嘉則道:“太後的尊貴,是金裝麗飾堆起來的尊貴,若是去了那些釵環錦緞,怕是與普通婦人也無二致了。不過這宮裏人都是把心思藏住的,太後娘娘倒是把心思露在麵上,竟是難得。”


    紓甯很是讚同,“往好了說,太後是心思直率,不會隱藏。往差了說……便是心思愚笨,且無教養。”


    這話一說出來,潘頌穎嘉俱是陡然變色,潘頌更是忙地上前去捂紓甯的嘴:“這話可說不得啊!被人聽了去,可要說大逆不道的。”


    “姐姐放心,這裏又沒有外人。”紓甯卻是不懼,甚至心裏頭還隱隱有些氣惱。


    “其實阿甯說的對。”穎嘉看著潘頌,示意潘頌無需過於緊繃,“太後娘娘,從未做過皇後,又是小商戶女子出身。氣度上,自然是要差一些的。”


    潘頌也想起來些什麽,便道:“是啊,我還曾聽聞宮人們說,太後娘娘做貴妃時,時常衝撞先帝的正妻原配孝莊皇後。孝莊皇後,可是為著哭瞎眼睛之人,先帝自然對其情深義重,臨終前特意囑咐百年之後與孝莊太後合葬來著。可太後……”


    可太後卻妄圖將孝莊皇後靈柩單獨而葬,把先帝身側之位據為己有。


    幸虧當今皇帝還算敬重嫡母,而朝臣們又據理力爭,太後這才放棄。


    可到底也算是一出好大的鬧劇了。


    一國太後,不思為天下之人表率,反而做出宅院小妾這般爭風吃醋的上不得台麵之事,不知道丟了多少國朝的臉麵。


    “所以,我對太後,尊敬不起來。”


    紓甯語出驚人,讓兩人幾乎要驚掉下巴。


    “可是糊塗了?怎麽說這種話?”潘頌到底要膽小一些,憂慮道。


    “姐姐,我沒糊塗。咱們方才說太後種種,仔細想想,太後不就是當日的皇貴妃麽?隻不過區別在於,一個是得了夫君的極度喜歡,一個則是仗著生了皇子。這樣的人,是親近不了,也討好不了的。”


    “便是我費盡心思去討好太後,太後也不會接納分毫的。”紓甯篤定道。


    更重要的,則是太後這般待自己,更多的是出於嫉妒。


    無論是先帝的孝莊皇後,還是皇貴妃,亦或是自己,都算是得到了夫君一心一意的寵愛之人。


    太後,卻最是討厭這樣的人。


    也最想成為這樣的人。


    並非是紓甯自信,而是想到原著的諸般描寫,紓甯才有此感悟。


    原著裏,太後不喜歡的,是很得林樘看重的文迦。如今隨著自己的到來,誤打誤撞讓事情發展到了今天的樣子,也讓自己代替文迦成為了林樘最信任親近的人。


    太後,自然是嫉妒的。


    隻要是嫉妒,那就注定無論自己做什麽都不能與太後親近。


    再加上周婧柔的死多多少少與自己有關,這個梁子就定然是要結下的。


    隻要太後想,隨時都能找到指摘自己的由頭,就算不是錯處太後也能將其稱之為錯處。


    存在即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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