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有強烈的代入感,紓甯聽著這一切,已然不僅僅是憤怒,直接是狂躁了,恨不得當即衝出去大罵才能解恨。


    這世上竟有這般的父親,竟能對自己親生孩兒的性命置之不理,轉頭去求自己差點喪命的孩兒去原諒一個殺人兇手。


    虧的自己還以為皇帝林深這些日子對林樘關懷備至是慈父之心被喚醒,自己還懷疑是不是將原著劇情與人物記錯了又或是原著劇情偏差了。


    卻不想,並沒有。


    這個人本身該有的問題,一點都不少。


    她有些不明白,縱使如此喜歡皇貴妃,如此深愛,卻也能深愛到這般近乎昏饋的地步麽?


    而屏風之外的林樘,顯然反應更為激烈。


    “父皇!您究竟在說些什麽?兒臣縱使不堪,可兒臣的性命竟如此不值錢麽?兒臣都要死了啊!若是謀害成功,兒臣今日就不是在長陽宮裏,而是在金棺裏!若兒臣當真去了,父皇難道要在兒臣靈前如此說麽?”他極力地抗拒著,眼中流著許多淚珠激烈地道。


    “不,樘兒,朕沒有這個意思。朕隻是,朕隻是不願意讓無辜之人蒙冤!皇貴妃,皇貴妃她不會的。”皇帝已然精神錯亂一般,抓著林樘不住地道。


    “父皇若是真不想讓無辜之人蒙冤,就更應該令大理司嚴查!而不是遮遮掩掩!父皇這是為情亂智,竟連骨肉親情都不要了!”林樘極其抗拒地喊著。


    “啪”的一聲,皇帝重重的巴掌便落在了林樘麵上,留下一個厚重的五指印。


    瞬間兩人都不說話了。


    林樘如在夢中,先是一愣,而反應過來之後,則是無盡的悲涼,更好似寒風席卷全身,讓自己止不住地渾身顫抖。


    “不!”他越發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憑什麽!憑什麽要我讓步!”


    林樘聲音極大,仿若能穿徹雲霄,自然可以帶來足夠的衝擊與震撼。


    皇帝林深終究被這近乎泣血一般的聲音從意誌紛亂中拉迴了那麽一星半點,他暫迴理智,便有些後悔地看著林樘。


    “樘兒……朕……”皇帝伸出手來,想要撫一撫林樘麵上深深的五指印。


    林躺卻是自顧轉身,離得皇帝遠遠的,不讓皇帝去觸碰。


    “父皇若以父親身份征求兒臣意見,那就請父皇多考慮考慮兒臣,也恕兒臣不孝;若是父皇以皇帝身份下召令,兒臣自然無權抵抗。”林樘於榻上膝行後退了幾步,對著皇帝深深叩首,竭力忍著怒氣與失望,“父皇,請迴罷。”


    皇帝顫顫巍巍地看著林樘,心中本存著一絲希冀,卻不想這希冀竟被林樘生生否決。一時之間,他竟不知道自己該是以怎樣的心情情緒麵對此事了。


    “你……你……”皇帝渾身發抖地從榻上站起,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隻伸著手指指著林樘,卻又半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跌在地上,狼狽至極。


    林樘本能地想要下床去扶皇帝,然而心中血淚卻讓他生生忍住,隻是含著停不住的淚看著皇帝自己起身離去。


    皇帝走後,隻聽得林樘“啊”的一聲,便將榻上放著的炕桌一舉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隨後他便赤著雙足下床,不管不顧地踩在方才的碎片上,將自己所能觸及到的一切之物都盡數用力扔在地上。


    “去死!去死!”他聲嘶力竭地喊著,連著嗓子都有些破音。


    紓甯心中暗叫不妙,忙地從屏風之後衝了出去。


    隻見滿地狼藉,碎瓷片子與足上血肉混在一起,更加增添地上猩紅毯子的凝豔。


    林樘如喪失痛覺,雙足踩在碎瓷片上竟如踩在平地之上一般,盡管每一下都是鑽心疼痛。


    可對於他而言,卻不敵親人忽視的痛楚。


    “賤婢!都是賤人!都想我的命!那就拿去啊!一個個裝模作樣究竟是為了什麽?”


    “殿下……殿下……”紓甯心中又著急又心疼,著急地上前想要扶住林樘讓他鎮定些,隻是林樘此刻狀如瘋魔,絲毫不能被紓甯所控製。


    他將殿內東西幾乎砸了個全爛,又將身上力氣耗費都差不多,便直直地墮地而坐,由著瓷片侵入皮膚剜出更多的豔紅的血。


    “殿下……快起來,太疼了。”紓甯趕忙湊到林樘麵前想要拽起林樘。


    “疼嗎?我一點也不覺得。”林樘卻隻是無視。


    “殿下……”紓甯使出全身力氣,想要拽起林樘。


    “走開!”


    卻不想處在極度憤怒之中的人若是執拗起來便是大羅神仙之力氣也拉不迴來,他一個使力,便將紓甯重重地甩開。


    冬日天寒雪厚,紓甯本穿著厚底高足鞋保暖,然而此刻被林樘一甩,腳下不穩,著力一歪,便控製不住地往後跌去。


    林樘登時清醒過來,立馬站起身子想要挽住紓甯,更是雙手使力想要抓住。


    一個猛力,兩人盡皆倒地,隻是墮地最後一刻,林樘翻轉了身子,以自己的身子墊在紓甯身下,讓紓甯身體不會沾染地上碎瓷片分毫。


    他這才感受到了疼痛。


    很疼,很疼。


    他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卻發現越發迷糊,好似眼前的女子在唿喚自己,可自己卻越發看不見她清晰的模樣。


    “夢雲!香雲!快進來!”紓甯隻得扯著脖子叫道。


    一番診治,林樘瘦弱的身體被纏上了厚厚的紗布,饒是如此還能從層層紗布中窺見血液,瘮人的很。


    林樘已然蘇醒,赤著包紗布的上身趴在床上,隻聽得耳邊微微有抽泣的聲音。


    “阿甯……”他看到了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淚水模糊了她的麵龐精心勾勒的妝容,卻使得她眼中的擔憂關懷越發明顯。


    “殿下……”紓甯見林樘醒來,忙地拿了袖子匆匆擦了眼淚,又急切地命人叫來太醫:“殿下醒了,快叫祝筠來!”


    林樘擺了擺手,示意紓甯暫緩叫太醫過來,紓甯則點點頭吩咐不用。她又見林樘想要起身坐起來,便親自扶著林樘坐起。


    “殿下,萬不能再如此作賤自己的身子了。”


    林樘看著紅腫雙眼的紓甯,便知她定然是哭了許久才會這般,心中便更多了愧疚自責來,伸出手來輕輕地給紓甯擦拭著她麵上殘留的淚珠。


    “乖,別哭。我再不會了,我答應你,以後再不這般了。”林樘擠出一個笑容,縱使他心裏亦是千瘡百孔的難受,卻也不願將消極情緒傳遞給紓甯。


    “殿下當真?”紓甯忍著眼淚,看著林樘,卻又隱隱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當真。”林樘笑著點了點頭,“我不說假話,我答應你。”


    “好。”紓甯忍著酸澀,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我就是……一時心裏難受。這會子發泄了,自然沒事。隻是差點連累了你,對不住。”如一個乖乖認錯的小奶貓兒,他微微低著頭,目光卻忍不住打量著紓甯。


    “好,我相信你。隻要殿下再不做這般傻事。”


    “嗯嗯。”


    “叫祝筠進來罷。”


    祝筠進來,自然先給林樘診脈,倒也確認林樘沒有傷到筋骨,雖然會留傷痕,隻是有著紓甯研製的藥膏,倒也不算什麽難題。


    “隻是還有一點,殿下萬不可再動了心性,若是再有情緒起伏,可實在不好。”祝筠亦是千叮嚀萬囑咐如懇切老母親般道。


    “好。”林樘點著頭:“本宮知道,這話太子妃說了無數次,你也說了無數次。”


    紓甯不滿道:“我們自然是擔心殿下,若是殿下不做這事,我們自然也不會嘮叨。”說罷,便故作氣惱狀轉過身去。


    “好啦嘛,我都知道錯了。”林樘畏畏縮縮地輕輕伸出手來碰著紓甯,輕輕晃著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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