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尼這地方,倒是多年不曾來過客人了。”


    平靜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感慨,沒有絲毫被人悄無聲息闖入的緊張和擔憂。


    隨著昭清***話音落下,原本低頭規規矩矩站在旁邊伺候的嬤嬤忽然走到她身後,一手摸著腰上的軟劍,一邊警惕的看著周圍。


    她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的靠近,明裏暗裏那麽多守衛也沒有察覺,但她相信***的直覺。


    許是被這句話提醒,裴棧州迴過神來,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消失,昭清***重新閉上了眼睛,轉動佛珠繼續誦經。


    她似乎一點兒也不關心剛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也不關心能悄無聲息摸進來的人是已經走了,還是懷揣著其他的目的。


    就像是多年誦經禮佛的習慣,已經讓她看淡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但江綰桑不信自己看見她睜眼那一刻流露出的情緒是錯覺。


    她看向裴棧州,就見後者已經收斂好所有情緒,足尖一點躍了出去。


    江綰桑緊隨其後。


    看著忽然出現的兩人,嬤嬤立馬抽出腰間的軟劍,“什麽人!”


    能躲開那麽多守衛進入禪房,若非***生性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根本不會發現這兩人的蹤跡,嬤嬤不得不警惕。


    但麵前的兩人沒有絲毫敵意,甚至還恭敬的行禮,“江綰桑(裴棧州)拜見昭清***。”


    兩人隻說了自己的名字,說明他們今日前來代表的隻有自己。


    這兩個名字在皇城的知名度可不低,昭清***自然知道他們是誰。


    原本誦經的聲音停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昭清***開口:“常姑,退下。”


    握著軟劍的嬤嬤立馬收了武器站到旁邊,但看著麵前這兩個不速之客的目光依舊警惕,手也始終搭在腰上。


    昭清***坐在蒲團上沒動,背對著兩人,“貧尼禮佛多年,早已不見外客,江大小姐和裴國師怕是走錯地方了,請迴吧。”


    她明確表達了拒絕的意思,明顯不管這兩人要說什麽,都不想插手的意思。


    裴棧州來之前就猜到她會是這個反應,也沒賣關子,“當年***將手中權力交給皇上的時候,要他指天發誓,在位時凡事都必須以百姓為先,不知***如今可還是一樣的想法?”


    昭清***沒出聲,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子卻湧動著什麽。


    當年她讓皇上指天發誓時雖沒避著人,但知道的都是他們的身邊人。


    以裴棧州的年紀,他是從哪兒知道這件事的?


    人人都知裴國師是皇上的心腹,但昭清***深知自己那個皇弟的性子,再信任的心腹也絕不會說起這種事。


    良久,昭清***終於從蒲團上站起來,目光平靜的看著裴棧州,“裴國師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裴棧州盯著昭清***看了一會兒,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盛州的資料。


    常姑上前接過,確認沒什麽問題後才轉交到昭清***手上。


    原本昭清***臉上還沒什麽表情,可看清資料上的內容後,眉頭深深皺起,眼中也染上了幾分怒火。


    為了自己的官名,明知百姓生活水深火熱還在增加賦稅,發了大水不想著怎麽幫百姓渡過難關,隻想著封鎖消息,把人關在城裏。


    即便這些資料上沒具體說盛州百姓的情況,昭清***也能想象到會有多少人枉死在那些酒囊飯袋的決策下!


    良久,她一聲冷哼,“嗬,三皇子還真是好樣的!”


    盛州歸三皇子管這件事並不是秘密,但盛州並不富庶,沒什麽特別之處,一般人根本不會去注意它。


    昭清***這個常年住在普定寺,過年過節都沒出過門的人卻能一下說出盛州是三皇子的領地,甚至僅憑拿到的這點兒資料,她就知道三皇子肯定是知情不報,足以證明她並非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原本江綰桑還擔心要勸一個二十多年不問世事,主動遠離朝堂的人重新攪和進來,甚至去爭那個位置肯定會很難。


    昭清***二十多年前麵對那樣好的局麵都沒爭,如今再去爭的可能性應該是微乎其微了。


    但從她現在的反應來看,這個可能性一點兒都不小。


    既然昭清***有這樣的野心,當年又為何要放棄?


    江綰桑想得出神,對麵的昭清***也收斂好情緒。


    她將手上的資料遞給旁邊的常姑,直視著裴棧州,“這些東西,裴國師不應該交給皇上看麽,為何要給貧尼?”


    裴棧州坦然與之對視,“***覺得皇上知道盛州的事後,第一個考慮的會是盛州的百姓,還是三皇子?”


    一個是自己培養多年,能跟當朝太子抗衡的親兒子,一個是臣服自己,連見都沒見過的平民百姓,這杆天平從一開始就是歪的。


    如果是之前,裴棧州或許不會問得這麽直白,因為當年皇上當著昭清***的麵指天發過誓的。


    但他也看出來昭清***這二十多年來並非真的把自己困在這普定寺,她對外麵的風聲知道得或許不比朝中大臣少。


    隻是因為某些顧忌,她沒有去找皇上罷了。


    麵對這個問題,昭清***果然沉默了。


    皇弟在為這些年雖沒大功,但也沒什麽大過。


    這些年遇上各種問題,他也確實是以百姓為先,這民間算得上是個好君主。


    但他這二十多年經營出來的朝堂,卻是一個蛀蟲滿地的爛朝堂。


    區區一個儉州貪汙案,就牽扯出南蘇國那麽多記錄在冊的官員,還有半本名單一直沒找到,其中還不知道牽扯了多少大臣。


    她那個皇弟下達的決策再利國利民,有這群蛀蟲在也絕對不會讓好處真正落到百姓頭上,更何況他過去遇到的那些事不像這次,牽扯到背景深厚的皇子。


    所以麵對裴棧州的問題,昭清***也知道自己迴答不上來。


    江綰桑從始至終站在旁邊沒說話,但她能感受到昭清***的動搖。


    動搖了,就是好兆頭。


    雖然江綰桑也不知道裴棧州今天把自己叫上是為什麽,但他們今天走這一趟的目的卻很清楚。


    既然之前***對黎民百姓很看重,那想說服她自然也得從黎民百姓下手。


    “***若不能出手相助,也許盛州百姓會麵臨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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