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後院門口,隱隱約約地看見那裏好像是坐了個人,一時看不清,倒把他嚇了一跳,湊近一看,更是吃驚:“嶽衝,你怎麽坐在這裏?”


    “大姐……”少年人抬起頭來,滿臉淚痕,“叔公他是不是……”


    受其感染,顧明琴也流下了眼淚,俯下身去,抱著弟弟,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勸慰道:“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叔公在天之靈,希望我們好好的……”說到動情處,顧明琴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顧嶽衝擦幹眼淚,抬頭望著姐姐:“叔公現在在哪兒,我想去看看他。”


    麵對這個要求,顧明琴有點猶豫,但對方是自己的弟弟,顧明琴無法拒絕。想了一會,她說道:“叔公死的突然,事有蹊蹺,發現屍體以後,就被賀大人帶去了衙門,為了查明真相,賀大人想要檢查屍體,我已經同意了,不能讓叔公死的不明不白。明天早上我要親自去看著,如果你覺得馬捕快沒什麽問題了,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嶽衝擦幹了眼淚,用力地點點頭。


    今天晚上,和顧明琴迴來以後,發現顧鑫不在,準備迴房之時,馬小五跑過來告訴自己,馬捕快病情不穩,拜托自己照顧一下。馬捕快中了斷魂草之毒,情況非常嚴重,身邊離不開人。這些天自己待在家裏,對於他的情況,也說了解一二,再加上馬小五正幫忙尋找叔公的下落,照顧他的哥哥,顧嶽衝自然是義不容辭。所以剛才的整個過程,顧嶽衝一直沒有參與,直到現在馬小五迴來了,自己才抽出身來,想到叔公為人所害,自己卻毫不知情,自然是又氣又惱。所以顧明琴提出帶自己去驗屍,那是非去不可的。不僅是為了見老人至於麽,更重要的是,查出真相,為叔公報仇雪恨。


    翌日早晨—


    “大小姐,快起來快起來,不好了,二老爺和三老爺來了。”


    急促的敲門聲把顧明琴吵醒了。顧家韋和顧家棟,他們怎麽會來?來不及多想,顧明琴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匆下了地。


    “哎呦,大小姐,你這是怎麽了啊?”給明琴一開門,顧忠便注意到了她大大的黑眼圈,頓時嚇了一跳。


    “昨晚上沒睡好。”顧明琴淡淡地說了一句,有點無精打采。


    顧忠愣了一下,沒說出話來,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老爺去的突然,顧府的任何人昨天晚上恐怕都是睡不著覺,主心骨沒有了,後麵的路該何去何從。顧明琴年紀輕輕,又是一個女孩子,能承擔起顧氏這麽大一個家、這麽大一個家業嗎?別說是別人了,就算是自己,私底下,也不得不表示懷疑。正想著這些,忽聽顧明琴開口問道—


    “二叔三叔現在何處,在客廳裏嗎?”


    “就在那裏,二老爺脾氣不太好,你小心一點。”


    進入客堂,一眼就可以看見顧家韋在那裏搖著扇子、來迴踱步,形容焦急。顧家棟呢,雖然是坐在椅子上,故作平靜,卻是拿起茶杯又放下,臉色也是焦躁不安。偶一迴頭,看到顧明琴走了進來,頓時眼前一亮,就要開口,卻被顧家韋捷足先登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老家夥怎麽會突然被人害死,是不是你們得罪了什麽人?”看著顧明琴,顧家韋迫切的等待著一個答案。


    聽到此話,顧明琴麵色不由地陰沉下來了。一直以來,對於顧鑫,顧家韋都是不恭不敬;平日裏也就罷了,現在這種情況,他居然還是這樣口無遮攔。握了握拳頭,控製著心中的怒火,正欲開口質問,卻不想顧家棟在這個時候岔開了話題—


    “到底是怎麽迴事,殺人兇手抓到了嗎?”


    三叔倒是非常尊敬,顧明琴不敢怠慢,迴答地說道:“還沒有,不過屍體已經被帶迴了衙門,賀大人說過,今天上午會親自檢查屍體,想辦法查找殺人兇手更多的線索……”此話一出,便聽見旁邊的顧家韋聲音尖銳的反駁道—


    “開棺驗屍?你瘋了吧。顧明琴,你怎麽可以答應他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麽可以讓他們隨隨便便在叔叔的身體上做文章?”顧家韋看著顧明琴,瞪大了雙眼,顯然是難以置信,“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


    顧明琴冷笑著,還沒來得及反問,三叔顧家棟已經替自己開了口—


    “二哥,話可不能這樣說,此一時彼一時,叔叔死於非命,殺人兇手還沒有找到;現如今,最關鍵的是,查處真兇,叔叔在天之靈,才可以安息……”


    “安息?一天到晚多管閑事,固執己見,這樣的人,別說是被人害死,就算是壽終正寢,恐怕也不得安息。”顧家韋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話音剛落,忽聽“啪”的一聲脆響,頓時臉上火辣辣的疼,捂著臉,怒視著顧明琴,“你居然敢打我?”


    “無視長輩,開口辱罵,這樣的不肖子孫,就該打。”顧明琴說著,瞪大了雙眼,看著顧家韋,毫無畏懼,我不怕你。在他開口之前,顧明琴率先開口,“當然,對明琴而言,二叔也算是明琴的長輩,明琴無視長輩,打了二叔,二叔要打要罵,明琴絕無怨言。但是,二叔剛才毫無顧忌的辱罵叔公,指責叔公,明琴作為顧家的一家之主、顧氏的當家人,這一巴掌,明琴沒有打錯。”


    說出這話,顧明琴理所當然,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懼。


    “你你你……你反了天了,看我不……”說著,揚手欲打,卻被顧家棟抓住了胳膊—


    “二哥,你冷靜一點,有什麽話好好說嘛,別衝動,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剛才這臭丫頭說的話,你沒聽見;她打我,你沒看見?你是瞎子還是聾子啊?”顧家韋說著,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弟,明顯的表示不滿。然後迴頭指著顧明琴,冷笑道,“一家之主,你配嗎?要不是叔叔在這裏給你撐腰,你以為誰會給你麵子?如今叔叔沒有了,我是家裏的老二,從現在開始,這個顧家我說了算……”


    “不可能。”對方話音未落,顧明琴就毫不客氣的否決。


    “你說什麽?”顧家韋半眯起眼睛,看著這個侄女,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居然敢這麽快否決自己。


    “我是說,如果你想掌管顧家、做這個一家之主,不可能。”顧明琴幹脆把話說的明明白白。


    “你看可不可能。”顧家韋說著,擼起了袖子,大有和顧明琴拚了的態勢,指著顧明琴,直唿其名,“顧明琴,我今天就告訴你,你這個一家之主,從三年前到現在,我從來不認,我是給叔叔一個麵子,暫時放棄,不和你爭。如今叔叔沒有了,這個一家之主,非我莫屬。顧明琴,你是個聰明人,趁我現在還有耐心,趕緊收拾收拾,三天以後,高高興興的嫁入杜府……”


    “二哥,萬萬不可……”突聽此話,旁邊的顧家棟一聲驚唿。


    與之相反,顧明琴卻是冷靜異常,仿佛早有所料:“叔公為人所害,屍骨未寒,而且尚未入土為安,這個時候,二叔居然想讓我嫁人?”


    “明琴啊,我可是為了你好。你看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一了。這個年紀,別人家的早已結婚生子、兒女雙全,可你呢……”顧家韋說著,搖了搖頭,好像是非常可惜。接著又好像是理所當然,“明琴啊,你看你和杜公子是兩小無猜、指腹為婚,若不是大哥出事,說不定早就……現在三年已過,守孝期滿,杜家也休了糟糠,依我看是上天注定的美好姻緣……”


    “二叔提出讓我嫁給杜公子,到底是二叔自己的想法呢,還是那杜員外許了你什麽好處?”顧明琴慢悠悠地發問。


    麵對此問,顧家韋一愣,然後勉強笑道:“明琴啊,看你說的,我是你的二叔,我們是一家人,我做的決定,當然是為了你啊……”


    而顧明琴此時卻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突然改口:“如果我嫁了杜家,這個顧氏醫館,二叔準備如何啊?”


    麵對此問,顧家韋更是愣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瞪大了眼睛,滿是驚訝。或許沒料到顧明琴這麽快就會問到這個。不過,對於此,來之前,那個人告訴了自己,該怎麽說。想到此,便是信心十足,正欲主動開口,卻沒想到關鍵時刻,顧明琴竟先插了話—


    “二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來之前,杜員外應該是去找過你,許以承諾。或許是保證你衣食無憂、花天酒地,或許是給你一筆錢,讓你一輩子不愁吃喝,然後縱容你把我嫁過去。從今以後,我還是顧女醫,隻不過顧氏醫館可能會變成杜氏醫館。怎麽樣,二叔,我說的對不對啊……”


    “你怎麽知道?”一時情急,實話脫口而出。抬頭看著顧明琴彎起嘴角,似笑非笑,顧家韋暗叫糟糕,壞了,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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