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棠珺咬緊牙關維持著最後的清醒,也隻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眼前如同飛雲一般雜亂交錯的紅霧綠葉,熙熙攘攘地點綴在虯枝粗幹上,鎖得他隻能發出陣陣悶哼:“唔唔唔唔唔!”


    這位姐姐,你問話歸問話,卻不許人好好說話,是何道理啊?


    可不曉得我這個人,最煩被人威脅了!


    “死到臨頭,還敢到處分心!”藤夫人嬌嫩的粉麵變得一片鐵青,怨恨叢生,“不知死活的小毛孩子!”


    她使出了狠心腸的霹靂手段,一個擰眉,那些纏繞在雲棠珺身上的藤蘿便勒得愈發緊了。


    隻覺無窮無盡的疼痛和窒息襲來,一時間竟搞不清楚哪個要來得更加嚴重一點。


    可是,哪怕淪落到了這種地步,雲棠珺也要卯足力氣與這女人對峙,拿出寧死不屈的氣勢硬撐著——雖然這氣勢微渺得可憐的說。


    無他,就賭有所求的那個人,不管麵上如何強勢威壓,底子依然是薄弱的。


    論博弈,不敢賭的人分明是她!


    果然,那女子雖然言語惡毒,出手也狠辣,卻從來拿不出一招斃命的意思,甚至不得不分出幾分注意力顧念雲棠珺這半死不活的“生命線”,免得一不小心真的給他掐斷了。


    好消息,半死不活的雲棠珺得意地閉上了眼,他,死不了!


    “該死的混蛋!你這是在玩命!”藤夫人厲聲怒斥,但是顯然,她也拿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隻能在維持雲棠珺殘存意識的情況下,繼續生磨硬泡,“真是討打!”


    雲棠珺的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哦,不是,是發紅,血霧猩紅的紅。


    “我不是說過了嗎?怨念這麽大,平白放你離開那口井裏,才是真的在玩命。”


    一個突然不受桎梏而且能力強大的脫困者,可能會造成多大的危害,誰能預估得到?


    更重要的是,她不隻是心有怨恨,還有所隱瞞。


    藤夫人咬牙切齒,卻還是矯揉造作地拿出小女兒低眉順眼的情態,表演了一番聲淚俱下的言辭懇切:“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隻要你放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對待恩人,小女子必然感激清零,斷不可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事!不然隻教天打雷劈!”


    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疑似未來救命恩人雲棠珺已然差不多覺得全世界的氧氣好像都快要離他而去了,隻剩下將一抹苦笑慘淡淡地凝固在僵硬得麻木的嘴角上的力氣:“……是嗎?”


    可是你的表情正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我,對此還是不要抱有任何希望的好。


    “你!簡直被狗血蒙蔽了心眼!”雲棠珺看似無力,但始終油鹽不進,出離的憤怒使得藤夫人不由分說地捏斷了手中的團扇,她甩了甩寬闊的衣袖,銀牙咬斷,眼神一凜,隻陰森森地說,“算了,又不是非你不可,了不起我再等上個千年萬年就是……”


    雲棠珺聽不下去了。


    哦,不是,是嚴重的唿吸困難,不支持他繼續聽這女人這般沒完沒了地bb下去了。


    好難受啊。


    隻有……


    嗚嗚嗚。


    藤夫人這廂正忙著賭咒立誓,並沒有引起雲棠珺的任何反應,卻迎來了一陣悠揚清雅的笛聲。


    那笛聲由遠及近,聲聲嗚咽,如泣如訴,說盡了淒苦之情。


    “誰?”藤夫人大驚失色,附近的枝葉如同無數警惕的刀斧手,隨著她的輕喝一起,爭先恐後地發出了一陣沙沙的聲響,“究竟是何人在搗鬼?”


    然而四下無人作答,反而是那原本紅得可怖的霧氣,隨著這幽雅清韻的笛聲,竟然逐漸淡去了顏色。


    藤夫人杏眼圓睜,連忙招唿那些伺機而動的藤蔓向著笛音飄揚處發動攻擊,卻隻是得了一個統統無功而返的結局。


    更加詭異的是,雲棠珺本人雖然歪著腦袋看起來是暈過去了,但他那被無數枝條纏得嚴嚴實實的左手手腕處卻有雪白亮光驀地一下穿破了層層障礙,發出了一道閃耀奪目的光彩。


    那光芒像是一個被吹得鼓鼓的氣球,擴大擴大再擴大,直到將雲棠珺整個人連同纏繞他周身的枝葉統統包圍了起來,且愈發明亮閃耀,不隻埋葬了那稀稀疏疏的紅霧,還刺得人睜不開眼。


    再一閃,所有捆著雲棠珺的枝條和葉子,全部碎了。


    就是字麵意義上的,“碎了”。


    隻在一個匆匆眨眼之間,它們就變成了一塊一塊的木屑和一條一條的葉片,呱唧呱唧地散開,然後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就像是,天上突然下起了一場“木之雨”。


    雨紛紛,意綿綿。


    失去了束縛與支撐的雲棠珺也堪堪地倒在了地上,臉上的苦笑消失了,一下子變得輕鬆淡然起來,就像隻是簡簡單單地睡著了,甚至身上各處的捆綁痕跡也跟著逐漸消散殆盡。


    好像方才一切都不曾發生。


    包括從一開始就死死黏在他身上的那一片嫩綠的葉子,竟被碾成了條縷分明的綠葉絲。


    風一吹,洋洋灑灑地一飄,沒得了。


    至此,紅霧一點一點地消散殆盡,地麵顫顫巍巍地震動,這個本來由藤夫人盡情主宰的世界,開始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隻是這場景,於方才還口出狂言的藤夫人而言,可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的心態徹底炸了,再也不端著那矜持淑女的優雅姿態,而是破口大罵:“你是哪裏來的死狗?竟敢恬不知恥地壞老娘的好事……”


    淡漠霧靄的另外一頭,是手持玉笛的司朝暮長身玉立地站在正分崩離析的橋頭上,與她隔著像是瀑布一樣紛紛墜落的枝葉和石頭塊們遙遙相望。


    “您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哪裏有這種本事?”司朝暮溫聲細語地說,他這人,最擅長溫柔地搞人心態了,“這力量顯然來自於您選取的獵物本人。嘖!您選目標的眼光……真不知該說是太好了還是太不好。但確實,今兒我算是親眼見識到了,跟傳說一樣,的確非常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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