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瞎!我看得到!”藤夫人恨恨地怒吼著,臉色如惡鬼猙獰可怖,“不要以為那是什麽了不起的力量,不就是多虧了他手上的那一串珠子嗎?要是沒有……”


    若是雲棠珺此刻仍然醒著,必定大驚失色。


    珠子?不是已經變成了一隻木頭蓮花手鐲了嗎?


    是這女人花了眼?還是……


    可是無論她如何聲嘶力竭地呐喊,這個由血霧和藤蔓構成的世界,都即將要崩塌了。


    失落,往往是崩潰的開始。


    司朝暮施施然站在形狀崩壞的橋頭上,手上客客氣氣地抱拳施禮,嘴上可是沒有一點兒客氣可言,“藤夫人,您可千萬不要這麽說,鬥膽問一句,依靠藤蔓或者珠子施展能力,究竟有何區別?”他晃了晃手中纖長的玉笛,好像彰示某種證明,“他物,也是構成力量的一部分。您雖不曾學過理論知識,這一點,應該也是可以聽得懂的。”


    “知識?”那藤夫人形容狼狽,站立不穩,卻驕矜地冷然一笑,語氣張狂道,“你說的可是從這個地方傳播出去的那些東西?不過是套上冠冕堂皇外衣的騙局而已!要我說,知識越學越傻,心眼越學越壞的破落玩意兒,不學也罷!”


    這話不好聽。


    但是司朝暮仍然眼神清明,絲毫不為所動:“都說您專門埋伏在這路上蠱惑人心,引誘心智不堅定的人為果腹之物,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論蠱惑人心,誰又比得上……”


    那一張張巧言令色又口誅筆伐的嘴呢?


    轟!


    世界驟然崩塌,話還沒來及說完的藤夫人美妙的倩影被拉扯出一抹扭曲詭異的形狀,終於隨著破碎的幻境一起,消散在這最後的緋色霧靄中。


    誰也不曾見到這個虛假的世界頹變成荒野的廢墟之後,於無人在意崩塌的盡頭,悄然落下了一瓣悠然的潔白蓮花。


    那是禱告的祝詞,是哀悼的挽聯。


    是不為人所知的神明,睜開了沉睡已久的眼睛。


    **


    雲棠珺再次睜眼醒來已是次日黎明時分。


    彼時天色漸曉,但天空中仍然保留有絲絲縷縷的黑色印記,輕輕嫋嫋的,還拖著一條一條長長的尾巴,似是往天幕上肆意揮毫的墨水,作了一幅名為“破曉”的畫。


    他發覺自己仍然身處於帳篷內。


    眼前所見之人是司朝暮,且隻有司朝暮。


    那人的臉上堆起了柔柔的笑,聲音也如春日柳絮,輕輕軟軟地拂過耳廓:“醒啦?俊逸和董頌明一塊兒出去找吃的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迴來了吧!”


    雲棠珺眯著惺忪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問你個問題,會吹笛子嗎?”


    他仍然記得,在昏死過去之前,好像聽到了一陣笛聲。


    雖然不曾親眼見到吹笛人的身姿,但是沒由來的……就是覺得是眼前這個笑眯眯的人。


    司朝暮先是一怔,隨即釋然一笑:“家裏有老人剛好喜歡這些古香古色的東西,我也是趕得巧,從小就開始學了。”


    “你的笛子,剛好也隨身帶著?”


    “你不記得那個8萬8了嗎?”司朝暮又開始不動聲色地做起了那隻萬能包包的推銷,說得人好不心動,“不管是笛子還是什麽東西,哪個不能夠隨身帶著呀?”


    行,你願意承認就行。


    咱們還有的聊。


    “那女的……藤夫人,究竟是怎麽迴事?”


    “藤夫人是傳說裏的人物,”司朝暮這個人,無論是性格還有音色,大概都非常適合去做老師,光是聽著就有一股諄諄善誘的味道,“相傳她所生活的年代,距今已經1300多年了。”


    “哦,”雲棠珺杵著臉,仿佛是一隻沒有感情的總結機器:“所以,我這是遇到千年前的怨靈了?大難不死,多虧你……你的笛聲把我從她的手裏救下來了?”


    “黎明之前,你應該是突然做噩夢了,整個人都變得不太正常,又是掙紮又是喊叫的……這是我的視角,”司朝暮麵不改色,不緊不慢地說著真假參半的話,“我想到吹奏笛子,是因為音樂具備療愈精神的作用,也許可以幫助你擺脫這個令人困擾的噩夢。誰知你竟然夢到了藤夫人……”


    雲棠珺隨便答了,但是追問得更加厲害了:“嗯!根據你的描述,就是夢到那個藤夫人了!你說她是傳說裏的人物,因為這女的很牛嗎?什麽傳說?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他可太知道了,這個司朝暮,表麵看著人畜無害笑眯眯的,其實一點兒也不好搞。


    也許隻有不給喘息時間地連續追問,才有可能撿得到此人一句兩句的真話。


    “相傳,由於妒恨丈夫新納外室,藤夫人憑一己之力滅了夫家滿門,後來被人封在了這片森林裏的某處。還有小道消息稱,這林子裏的所有藤蔓,都是由藤夫人的恨意化成,平常隻偽裝成不起眼的藤蔓,饑餓時便引誘人或者動物靠近,以骨血為食。”


    好兇殘!雲棠珺聽了,隻覺得是人艱不拆,但必須拆!


    “這女的行為這麽惡劣,而學校建在這裏,也不管一管,任由她隨便霍霍學生嗎?”


    就知道你們這破學校一點也靠不住!


    “傳說隻是傳說,誰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時間過去這麽多年了,根本就沒有人真正見過什麽封印了女人的地方。你想想,與空氣做鬥爭,那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這麽多年了,竟然沒人知道她是待在一口井裏?


    有沒有搞錯!這科學嗎?


    “我……”雲棠珺有一口老血憋在心頭,不知道該不該嘩啦吐他一臉,“那,那些吃人的樹葉子,怎麽還任它留著,不該一把火燒了?”


    “試過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司朝暮老神在在地陳述,“所以幹脆放寬心,隻要不上趕著去招惹它,也不靠近它的攻擊範圍,可以隻當做是一種純觀賞性的景觀,專門負責美美噠!你想想那些美麗的枝葉,瞧著還挺有氛圍感的,不是嗎?”


    哪裏來的氛圍感,你說的是嚇死人不償命、吃了人更加不償命的恐怖感吧?雲棠珺在心底裏瘋狂捶牆,哐哐鐺鐺的動靜可大,就這,我美你個大頭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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