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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馥此時深感楚淮月難纏,若說周芸如柳枝般,那楚淮月便是水,看似無害溫柔,實則不知何時就能讓人窒息而亡,至於陸肆娘那般明目張膽下手的,更是無法同楚淮月相比,迴到長春宮偏殿的沈馥,捧著熱茶茶盞。感觸手中溫度,頗為警惕的想到:“現在想來,陸肆娘那般肆意妄為,未必沒有這個楚淮月暗中捧殺的功勞。”


    她既然動了這個念頭,就免不了往細處追究,而偏偏令她最為擔心的是,楚淮月此人實在太過低調,上輩子倒是聽說她嫁進九皇子府中做側妃,但始終不溫不火,未曾聽聞藺赦如何寵愛,就算是她為藺殊同藺赦後宅女眷你來我往,勾心鬥角時,也未曾同楚淮月交鋒,隻依稀曉得,當年藺赦後宅,楚淮月幾乎一手遮天。


    未知的永遠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在這種。知道對手難纏,卻不清楚對方為何難纏的情況下,就顯得頗為棘手,想到這裏,沈馥眉尖就皺出頗為明顯的痕跡,她有些煩躁,不由得開口:“鬆亭,芳主,進來一趟。”


    楚淮月如頭頂懸掛的利劍,一日不查清楚,一日就有脅迫感,而她從來不喜歡這種被人時刻威脅的感覺,所以必定不會容忍,而鬆亭芳主進屋時,沈馥已經收起自己煩躁的表情,頗為嚴肅的看著這兩人,冷靜而果決:“去查一查,北疆王府那位楚淮月,盡快清查,倘若有什麽威脅,要以自己性命為重。”


    芳主今日未曾跟隨沈馥出門,自然不知道為什麽沈馥會如此緊張,但是鬆亭對此卻稍有了解,她曉得,想來是自己家姑娘對那位楚典樂,有些忌憚,而素來直接幹脆的她,心中卻有別的想法:“直接把這位楚姑娘解決掉,不好嗎?”


    她的念頭一貫如此簡潔幹脆,卻未曾當著沈馥麵開口,而是同芳主一起出門時,才開口向自己的姐姐提及,芳主原先隻是知道自己這個妹妹玩不慣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卻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如此簡潔粗暴,不由得開口教訓,而就在此時,路過她們身後的蘇姑姑,卻意外得知楚淮月的事,不由得麵色凝重,前去尋找沈馥。


    “姑娘,那位楚典樂……”


    蘇姑姑剛剛開口,沈馥就已經抬頭看著她,稍稍有些意外,對於連蘇姑姑都要因為楚淮月出現這種情況,她是頗為驚詫的,雖說楚淮月方才同她說話交談,的確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可連蘇姑姑都這般謹慎,到底是自己低估了楚淮月,還是他們高估了楚淮月呢?


    “蘇姑姑,你是不是也要同我說,小心楚典樂?”


    對於沈馥的提問,蘇姑姑在詫異之中又覺得合情合理,她知道如今沈馥已經見過喬尚儀跟淑妃,而在宮中,那顆宋家明珠的遺澤,迄今為止仍舊留存,會惠及自己姑娘,也是理所應當的事,但由於身份原因,她對楚典樂的感官,想來跟那些人也有不同:“姑娘,那位楚典樂,是個十足的瘋子,同她姑母,也就是北疆王妃,是一樣的人。”


    蘇姑姑一貫溫柔大方,這還是沈馥頭迴聽見她這樣評價別人,之前哪怕是評論薑後,蘇姑姑都未曾用上瘋子二字,而如今對著一個楚淮月,蘇姑姑這般人物,竟也如此忌憚,就由不得沈馥不警醒,而更令她在乎的事情,還包括那位被自己娘親掌摑過的北疆王妃。


    “蘇姑姑,請你同我說說,究竟是怎麽迴事?”


    入宮以後她再次清晰的意識到,宮牆中的爭鬥同沈家內鬥比起來,看似溫柔許多,交鋒皆是春風細雨,實際上卻要更加險象環生,花團錦簇的表麵下,是刀山火海,容不得半分放鬆,所以如今連蘇姑姑都要她警惕楚淮月,沈馥就絕不會鬆懈半分,而蘇姑姑好像也想到什麽不好的迴憶,臉色頗為難看:“前幾年那位姑娘入宮時,杜司樂的位置上是奴婢,雖說當時奴婢還有半個月就要卸任,但仍舊帶著那位楚姑娘做事,那半個月倒也算風平浪靜,隻是有一日,一個小妮子,當初也做到典樂,是尚儀局裏頭拔尖的苗子,連喬尚儀都動了培養的念頭,不慎弄髒楚淮月的衣裙,當時楚淮月倒也未曾責怪,但後來……”


    蘇姑姑臉色越發難堪,於警惕中帶著厭惡與疏離,她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停頓許久,才重新開口:“後來那妮子突然說要出宮,說是宮外養父母有事,當時這司樂之位,是打算給她的,因而她說要出宮,奴婢同喬尚儀都未曾阻攔,但正因如此,那妮子橫死宮外,當時杜司樂尚未入宮。”


    她的手指緊緊攥起,顯露出極大的憤慨以及凝重:“因為原先定好的司樂人選就是她,她橫死宮外,就隻剩下楚淮月一個人可以接任,但那小丫頭死的太過蹊蹺,喬尚儀通稟淑妃娘娘暗中探查後,發覺是楚淮月下黑手,先是尋來地痞流氓汙了她的身子,又將人淩虐之死,卻也不是為司樂位置,而是讓她替自己的裙子付出代價,那妮子死時,就是被那條裙子擰成的布條活生生勒死。”


    沈馥聽罷,隻覺渾身發冷,她素來知道當朝太平盛世,官家子女被嬌縱養大,少有良善之人,但像楚淮月這般暴虐之輩,也是少數,偏偏她還有一副人畜無害的皮囊,這種敵人,就是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極為可怖,然而,她還沒能從這椿事裏清醒,蘇姑姑就再次開口:“後來淑妃娘娘又察覺,伺候九殿下的宮婢紛紛無端失蹤,於是又下手查算,發覺這些可憐的丫頭,都是死在楚淮月手裏,倘若不是瘋子,怎麽會這樣偏執,也就是從那以後,淑妃娘娘做主,九殿下再不用女子伺候。”


    這些話無異於再次給沈馥提醒,她曉得楚淮月惦記藺赦,卻也沒想到,不過是伺候藺赦的宮婢,楚淮月都這般容不下,那當年楚淮月嫁入九皇子府,豈不是禍害更多女子?


    想到這裏,再想到自己如今同藺赦的關係,沈馥脊背發冷,下意識咬緊下唇,眉頭緊皺,蘇姑姑看她這般,心知這些事不好接受,也不催促沈馥說什麽,隻頗為貼心替沈馥換茶,許久,沈馥才算迴神:“我會多加小心,但絕不會同這等女子服軟讓步。”


    正當蘇姑姑同沈馥說些與楚淮月相關,提醒沈馥的言語時,喬尚儀卻派來宮女,正是那位先時被沈馥求情的小姑娘,她應當是重新上過粉,巴掌印倒遮住不少,隻是仍舊眼圈腫腫的,看見沈馥時頗為羞赧:“沈、沈司樂,喬尚儀派奴婢來喚您。”


    她期期艾艾,沈馥有些疑惑,按說她也隻是舉手之勞,這妮子怎麽會這般情態,而蘇姑姑久在宮中,自然清楚這小丫頭是杜司樂身邊伺候的宮婢,小聲提醒道:“這丫頭是杜司樂身邊的,想來是不願意再留在杜司樂身邊,又看您心腸好,惦記著換主子。”


    沈馥聞言,幾不可見的輕輕搖頭,她雖然可以為這妮子向海晏求情,卻也不是聖人轉世,不可能為這種不熟的人就同杜司樂對上,更何況杜司樂身邊還有個楚典樂,她怎麽也不可能輕易針對。


    但蘇姑姑卻頗為少見的在這種事上開口勸說沈馥:“這丫頭在杜司樂身邊伺候的日子不久,看這模樣必定是剛受過責罰,楚淮月素來會收買人心,在宮中,人心頗為重要,尤其是這些小丫頭,一針一線連接,就能成為大網,值得。”


    沈馥當年雖說貴為四皇子妃,但對宮中收買人心這種事到底生疏,此刻蘇姑姑這般提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仍有不足,卻也存著自己心裏的打算,並沒有直接跟杜司樂對上的打算,而是起身跟著那宮婢出門,低聲道:“倘若你真害怕杜司樂,想法子從喬尚儀那裏走走門路,我才好幫你。”


    原本以為沈馥不打算幫她的小宮女十分落寞,偏偏這個時候沈馥又如此言語,心頭烏雲驟然散開,她頗為感激的看著沈馥,又見沈馥步履匆匆,便也匆忙跟上。


    “如今高典樂已經不在,周司樂原先負責的那些事如今留全權給你,這印章你收好,日後行事,須得公印私印具備方可分發,記清楚了?”


    尚儀局裏頭,唯有喬尚儀接見,至於杜司樂等人自然各司其職忙碌,如今天下太平,新年剛過,少不得要接見各國來使,宴會諸事自然落在尚儀局頭上,也忙碌的很。


    而沈馥接過喬尚儀遞來印章,小心收緊,又屈膝行禮道:“多謝尚儀厚愛,奴婢定不負尚儀期望。”


    及至今日,沈馥才算徹徹底底成為司樂,而高典樂的缺席,也導致一時間她需要處理的事務格外繁多,但凡典樂任職,喬尚儀須擬出章程,再去尚宮局走個流程才好定下,這般行事,少說也須一月,這些日子自然是要多麻煩沈馥的。


    “你先迴杜司樂那邊,否則再受罰,我可不好救你,在杜司樂身邊要仔細些。”


    沈馥剛從尚儀局出來,就囑咐著那丫頭速速迴杜司樂處,畢竟她跟那邊關係不好,這妮子跟著自己自然沒什麽好處,那宮婢聞言,也知沈馥心意,應承情分,便也匆匆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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