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江南都驚呆了,不約而同的吸了吸鼻子,但也沒聞出什麽特別的味道來。


    “邵傑什麽味兒?”我問許亦靜。


    許亦靜把大衣脫了,包甩在一邊,想了一會兒才說:“洗衣液?洗發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那麽個味道。”她走過來衝著林江南吸了吸鼻子,搖搖頭,“可能他最近老煩我,我出現幻覺了。”


    我和林江南麵麵相覷,感覺這有點玄學的意味了。


    “我還準備讓你猜猜今天誰來過呢。”


    許亦靜聽完,不禁眉頭一擰,“你別告訴我,真的是邵傑來過?”


    “真的是邵傑來過。”我尷尬地笑了笑。


    我們三個人把鍋子架上,一邊端菜上桌,我一邊把邵傑的事跟許亦靜簡明扼要的說了說。許亦靜麵無表情的聽著,待我說完時我們正好都落了座,她抬眼看了看林江南,“見笑了啊。不過也無所謂了,我的笑話你也沒少見,不差這一次。”


    “一次都沒見過,哪有什麽笑話。”林江南說道。


    “嘖,這話說的真叫一個油膩。”許亦靜對林江南豎起大拇指,笑道。她從冰箱掏了啤酒出來要我們陪著喝兩口。林江南還要開車,自然是拒絕了,陪酒的任務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火鍋裏食材翻滾,湯水汩汩,熱氣散到屋裏溫暖又潮濕。我們吃的熱火朝天,聊的也熱火朝天,許亦靜毫不留情地吐槽著邵傑,也不知道她是已經不把林江南當外人了,還是完全不把邵傑當迴事了,半分情麵也沒留下。


    那不像是她過往的戀人,倒像是前世的仇人一般。


    我估計,是邵傑最後的那個問題真的傷到她了。他懷疑她移情別戀。


    邵傑應該從許亦靜跟他提分手的那天起就在懷疑,但他沒有問過許亦靜。或許是幾次求和失敗,他不能理解許亦靜的決絕,所以今天終於忍不住跑來問我。可能他今天來壓根就不是來找許亦靜的,就是來找我的。


    許亦靜雙頰緋紅,帶著點醉意,問林江南為什麽,“雖然你年輕,但你也是個男人,你來分析分析這個人到底怎麽想的。”


    林江南在我倆的注視下放下了筷子,謹慎地笑了笑,“我不知道。”


    “有什麽說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許亦靜眄他一眼。


    “可能是因為……”林江南斟酌了一下措辭,“他不能接受他在你眼裏那麽差勁吧。”


    “所以他就懷疑我?!”許亦靜惱道。我趕忙拍了拍她,“不重要,不重要,反正你們已經分手了,他的想法真的不重要。”


    許亦靜把頭發捋向腦後,極其不屑地嗤了一聲。


    “我瞎猜的,我又不認識他。”林江南說著,有些抱歉。我對他笑了笑,示意沒關係。


    可林江南說的也許是對的,邵傑驕傲、自信,大概接受不了那個曾經崇拜愛戀他的姑娘,會因為對他失望而離開他。他希望找到一個讓自己舒服的理由,寧可傷了別人,也不願意否定自己。


    許亦靜悶頭喝了一會兒酒,又把脆弱的易拉罐在手中捏扁,丟在桌上,“我以前可瞧不上那些分手後撕破臉的了,分手嘛,怎麽就不能體麵些呢?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現在就特想指著邵傑的鼻子讓他給我去死。”


    “那你就當他死了就行了。”我說道,“吃肉吃肉,不聊他了。”


    “說得容易,那會兒我也跟你說,你就當姚峰死了,你不是也過不去嗎?”許亦靜甩出一句話來,但說完她就愣了。她迅速地看向了林江南,林江南夾起一塊肥牛沾了調料,像是沒聽到一樣,於是她又看向了我。


    我笑了一下,“對啊,既沒有交集,也沒有消息,更不會再出現的人,的確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就是就是。”許亦靜順著我的話茬趕緊點頭,“還是要惜取眼前人。”


    我硬忍住沒有轉頭去看林江南,眯起眼睛警告著許亦靜讓她謹言慎行,別借酒遮臉說這些有的沒的。於是許亦靜話鋒一轉,“蘇彌,我現在隻愛你。”


    我特麽差點把筷子撅了。


    飯至尾聲,滿桌狼藉,鍋裏翻滾著煮爛的青菜,湯水汩汩地泛起血沫和肉渣,我們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林江南要幫我們收拾桌子、洗碗,被我倆堅決地拒絕了,他也就沒再堅持。


    天已晚,林江南穿好大衣背好包,叫了幾聲豬豬,但豬豬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裏,沒有給他絲毫迴應。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豬豬的。”我對他說,“明天一路順風。”


    “嗯,你也照顧好自己。”他站在門外對我輕輕擺手,然後轉身離開了。


    林江南走後,我和許亦靜不知道是吃的多了還是困的呆了,倆人坐在桌前看著滿桌的垃圾,誰也不動,全無氣力。


    “好吧,我錯了。”許亦靜忽然開口,有點沮喪,“我口無遮攔,怎麽又提起姚峰來了。”


    “提就提唄。”


    “你不在意了?”


    “這麽多年了,早脫敏了。”


    許亦靜笑著撇了撇嘴,嘟囔道:“我看你是找著藥了。”


    豬豬一直沒有出來,我甚至都忘了它的存在了,直到晚上我躺在床上看劇的時候,聽見臥室門發出哢哢的輕響。


    我一咕嚕翻身下床,把門打開一個縫,豬豬那胖胖的身體柔若無骨般地從那縫裏擠了進來。它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裏走,鼻子不停的抽動,直到在角落裏找到了一塊舊毛巾。那塊毛巾是墊在背它過來的背包底部的,林江南說可以留著擦一擦被豬豬弄髒的東西。


    上麵大概是有熟悉的味道,豬豬對這那塊毛巾嗅了嗅,然後歪頭蹭了蹭毛巾旁邊的櫃子角,看上去放鬆了一些。


    “豬豬。”我輕聲叫它,它便迴過頭來,衝我叫了一聲。


    氣味真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對貓是,對人好像也是。就像今天許亦靜,一進門就神奇般地嗅出了邵傑的味道。


    我忘記了我曾經在哪裏看過,說相對於視覺和聽覺,人從嗅覺獲取的信息是最少的,但反而能夠記憶的時間卻是最長,也是最深的。我不知道這個說法是否真的有科學依據,但我也試過在某個地方忽然被一種氣味喚醒了某件已經被遺忘的事情,或者某個離開已久的人。


    豬豬試探地跳到了我的床上,它看著我,我也看著它,可能是感覺到了我的善意,它開始向我走了過來,我伸出手,它卻又退縮了幾步。我便那麽一直伸著手,直到它終於放下心,臥在了我的身邊。


    豬豬綣在我的被子上,我輕輕的搔著它的頭頂,它舒服的眯起眼睛,打著小唿嚕。我抓過手機拍了一張豬豬的照片發給了林江南,告訴他豬豬出來了,並且與我相處愉快。林江南說:“羨慕。”


    “等過完年迴來,它還是你的,放心吧。”


    “我不是羨慕你。”林江南迴複我。


    他不是羨慕我。我反應了一會兒才迴過悶兒來,撓貓的手指突然就不自然了起來。豬豬感覺到了,它抬起頭來,對我說:“喵~”


    離除夕更近了,朋友圈素日裏常見的那些各行各業的公眾號文章、那些雞湯文還有微商的刷屏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祖國各地的大好河山,是父母親人,是碗碟粗糙卻親情濃鬱的各式飯菜。


    我問許亦靜準備何時迴湖南,許亦靜卻聳聳肩,“我爸媽說他們春節要出門旅遊,讓我和我弟在北方過年。”


    “啊?”我挺詫異的。許亦靜從小在湖南跟著爺爺奶奶長大,我一直知道和她父母的關係很淡,但卻也沒想到會淡成這樣,也沒想到他父母跟他弟的關係也這麽淡,一家人,居然連過個年表麵上團圓一下都不需要。“那你什麽打算?要去找你弟嗎?”我問她。


    “我才不去呢。”許亦靜拍著臉上的麵膜,“我跟他說了,讓他自己安排。”


    “他現在是不是還在天津呢?”


    “嗯,大四了。”


    “你讓他過來唄。學校都放假了,他一個人你讓他去哪啊,怪可憐的。”


    許亦靜依舊拍著麵膜,看不清表情,“我再想想吧。”


    晚上林江南給我發來消息,說他到西安了,問我豬怎麽樣,我迴頭看了一眼剛吃飽飯就懶在沙發上的豬豬,說:“我真羨慕貓的生活,有好吃懶做的自由。”


    迴了西安的林江南感覺格外活躍了起來,每天給我發各種西安美食,非常興致勃勃的給我講每樣食物的味道、口感,圖文並茂,弄得我很想把他拉黑。但同時我發現,似乎他每天都在外麵,幾乎沒怎麽在家呆著。


    可是春節迴去的意義不是團圓嗎?他這倒像是去旅遊了。


    我沒好意思多問。


    終於到了除夕。許亦靜的弟弟到底是沒來北京,許亦靜也沒去天津,所以我把她拉到了我家去過年。我特意提前叮囑了我爸媽不要多問人家的事,大過年的,開開心心的就好了,好在我爸媽在這種事上還是十分明理的。


    我們全家加上一個許亦靜一起吃年夜飯,一起看春晚,一起守歲,氣氛歡樂而融洽。玻璃上貼著窗花,廚房裏冒出的熱氣掛在窗上,在凝成水珠滑下來,影影綽綽地能看見窗外燈杆上掛的紅燈籠。電視裏,演員們賣力的表演著節目,激情澎湃、聲線高亢,雖聒噪卻也顯得熱鬧。我爸我媽和麵的和麵,拌餡的拌餡,倆人又說有笑,簡直是模範夫妻。


    這一年裏我與我媽摩擦不斷,這一年裏我媽和我爸也總是爭吵不休,但這一天我們看彼此都那麽順眼。


    零點將至時,許亦靜沉默地拿著手機,不知道是在等消息,還是想要發消息。在主持人開始新年倒數的時候,我爸拿著兩個紅包站了起來,一個給了我,一個給了許亦靜。於是許亦靜關上手機,笑容滿麵的致謝,並祝我爸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嘴甜的像抹了蜜一樣。


    同時,林江南給我打來了電話,祝我新年一切順利。他的聲音一貫如常的好聽、安穩,但在此時卻顯得有點冷清、寂靜,沒有一點年節的興奮,就像電話那邊的背景,一片安靜。


    電視裏,主持人興奮的數著:三、二,一!過年啦!


    “新年快樂。”我對林江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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