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糕果然像蘇和記憶中的一樣好吃。


    飽滿的水果味道,甜度適中,並不過份冰凍,口感柔韌,水果在冰糕裏顯得份外的涼滑。


    蘇和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懶洋洋地一動也不想動。


    程蔚一看就知道這位的懶筋又犯了,快手快腳地起身把碗還了,一迴頭的功夫,蘇和已經從背包裏掏出一塊薄披肩和一件外套。


    “冷了?”


    “困了。”蘇和舉高了手裏的外套和披肩展示給程蔚看,“外套,披肩,你要哪一個?”


    “幹嘛?”


    “你不睡麽?”


    “……”


    “飯後眯一覺,賽過活神仙,睡不?”


    人家那是“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心裏是那麽想的,程蔚說出口的迴答卻是堅定的以及肯定的,“睡!”


    程蔚要了那條格子披肩——一個男人披件女生的外套什麽的,太奇怪了。


    兩人把蘇和的那隻大背包放在中間,背包足夠巨大,可以讓他們一人倚著一頭,充做靠枕。


    天氣足夠溫暖,九月中旬的天氣,北方的大風還未刮起來,午後隻有一點柔和的小風,搖曳著頭上刺玫的花枝,搖落一陣陣細細的甜甜花香和淺淺的清涼。陽光燦爛、逼人,但他們正好位於刺玫花的花陰裏,光線輕柔,周遭靜謐,正適合小憩。


    蘇和和程蔚頭碰著頭伏在大背包上。


    “他們家的冰糕好吃吧?”


    “嗯……下迴咱們再來珍味館,再來吃。”


    “好。”


    “你喜歡哪一種?”


    “都喜歡。”


    “我也是。”


    “你的肚子沒事吧?我包裏有藥。”


    “……睡你的覺吧,機器貓!”


    “好。”


    “……”


    睡意來得溫柔,不知不覺中就進入了夢鄉……


    兩個瞌睡星人打了半小時的盹,就這麽一點時間,蘇和還做了個夢,內容有點亂,有西方大魔王,有和尚,她自己是個帥氣非常的騎士,偏偏拿著一把中國製造的銀槍四處行俠仗義。後來不幸喝了妖怪的藥水一下縮水成了姆指小人,用蛛絲做成的繩索在花枝間飛躍往來,功夫了得。


    程蔚也沒好到哪兒去,依舊與她在海拔上共沉淪——也變成了姆指小人,還成了刺玫國的王子,穿著刺玫花瓣做成的衣袍,騎著漂亮的白色文鳥出行,十分的威風。


    然而,威風不到三秒,就被一個母知了精看中了美貌,將程王子劫掠到了她的洞府——對,沒錯,這個夢的風格非常混搭,直白一點形容就是不中不西不土不洋。


    刺玫國的國王程大叔一聽愛子被劫十分上火,趕緊頒布命定,廣召各路武林高手和冒險騎士去營救程蔚王子。隻要能救出王子,就可以白吃十年的刺玫花蜜。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蘇騎士一聽可以白吃十年不要錢,立刻提起自己的銀槍,一路靠著蜘蛛飛索殺到了知了精的洞府。


    還沒等她一腳踹開洞府大門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焦香氣,以至於她把什麽王子,什麽國王,什麽知了精都忘了個一幹二淨,被那香味誘惑得不顧三七二十一地衝進了大門。


    然後她就看到那個應該被拯救的程王子正站在一口巨大的油鍋前,操著比他本人都大的大笊籬從油鍋裏撈出了一隻炸得金黃酥脆的大知了。


    聽到有腳步聲也不理會,直接就著大笊籬,照著大知了的身軀就是哢嚓一口,一口,又一口。


    這把蘇騎士急的,不由得大喊一聲:英雄,給在下留一口嚐嚐!


    但程王子不為所動,徑自埋頭大嚼……於是,蘇騎士就急醒了。


    可神奇的是那股誘人的焦香味依舊沒散,還在鼻端繚繞不住。


    “到底什麽味啊?”蘇和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語著,思緒還未完全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應該是誰家在炸魚。”程蔚也醒了,雖然眼睛還閉著,但肯定的語氣和清晰的邏輯證明他此時要比蘇和這隻仍在留連夢境的瞌睡蟲清醒得多。原來這就是夢裏那股焦香的來源,怪不得會夢到刺玫花蜜和炸知了。


    蘇和有點恍然,又有點遺憾的想著,嘴裏直抒胸臆地嘀咕道,“要不晚上咱們也吃炸魚吧。”


    作為一隻純粹的肉食動物,程蔚毫不猶豫地投了讚成票,“我看行!”


    “那一會兒把這一項加進清單裏,省得忘了。”蘇和懶洋洋地趴在背包上不想動彈。


    程蔚這個潔癖分子卻已經開始清理起頭上身上掉落的刺玫花瓣——他們睡前還開得好好的刺玫花已經有幾朵在他們的睡夢中悄然凋謝,花瓣便直接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清理完自己身上的花瓣,程蔚看著腦袋上頂著片花瓣犯懶的蘇和強迫症都快發作了,催促她趕緊把頭上的花瓣清一清。


    蘇和表示她並不想動,而且新鮮的刺玫花瓣還殘留著一點香氣,挺好看挺好聞挺浪漫的,費那個勁幹嘛。


    搞得程蔚十分想把這貨當抹布拎起來好好抖落抖落。


    為了驅散纏綿不去的睡意,也為了對抗隻能聞不能吃的香氣,蘇和終於抻著一身懶筋踱去小賣鋪買了兩杯冰鎮蜂蜜紅茶喝。


    這蜂蜜紅茶也是小賣鋪自產的。價錢便宜得驚人,這年頭街邊的大碗茶早已消失不見,誰能想到這種物美價廉的茶水居然能深深地藏在這樣的居民小區裏,而且居然還能有銷路。


    小睡醒來,來一杯冰鎮大碗茶,這感覺無比舒爽,就連性價比也是這樣的令人舒爽。


    蘇和一邊潤著茶水一邊轉頭去欣賞花壇裏的刺玫花。自打開始做了“花奴”之後,她現在看到花草就會不自覺地看上幾眼。


    仔細一看才發現將這個不算小的花壇填得滿滿的刺玫花居然隻有一株!而不是蘇和原本想當然以為的許多株,這個發現讓她訝異了一下,這花長成這樣真是有點小壯觀。


    蘇和把這個發現告訴她的飯友程蔚。


    程蔚也覺得出奇,和她一起貓著腰,小心地避開枝椏上的尖刺,查看遮掩在濃密的枝葉下的粗壯根部。


    看完了花,喝過了茶,還完了杯子,蘇和和程蔚收拾好東西,又在小賣鋪買了他們家自製的醬菜,自發的農家醬,還有代賣的手工打糕。往車筐裏收東西的時候,蘇和忽然指著程蔚的脖頸處道,“誒,怎麽好像有隻蟲子?是不是剛才刺玫花上掉的?”


    程蔚這個潔癖份子,一聽這話立刻忙不迭地跳起來使勁抖弄衣領,衣服,胡擼脖梗的頭發,一邊使勁拍打衣服一邊火燒屁股似的急聲詢問蘇和,“哪兒呢?還有沒有?”就在他想幹脆把衣服脫下來的時候,不經意撇到蘇和一臉忍笑的表情,電光火石間明白過來從來就沒什麽蟲子,這根本就是某個臭丫頭無聊的惡作劇。


    頓悟後的程蔚氣得小半天沒搭理蘇和,哪怕某個無聊份子賠禮道歉外加撩嫌都不帶動動眼皮的,快到晚飯的時候才總算給她言語一聲,他餓了,炸魚吧!


    蘇和再次確定,程潔癖同學的胃袋確實與宇宙黑洞相連。


    “觀察日記的寫法就是以上這幾點,其實很簡單,你們隻要把握住……”


    這節是作文課,語文老師正以一種揮斥方遒的氣勢在黑板前時而用指節敲擊著黑板上的板書,時而有力地做著手勢以加強自己的語氣。


    開學沒幾天,一年級各班的課堂紀律就已經有了公論——一年二班最差!


    溜號,說話,做小動作……大毛病倒是沒有,但小毛病花樣百出。


    雖然剛開學不久,但各科老師們卻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況,對二班的這種狀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這節作文課,二班的課堂紀律倒是不壞,起碼沒什麽人在下麵竊竊私語,教室裏一片安靜,隻迴蕩著語文老師一個人洪亮有力的聲音。


    倒不是語文老師舌燦蓮花把課程講得格外有吸引力,也不是二班的同學特別給語文老師的麵子,而是本節課是下午的第一節課,又是一節對許多同學來說都顯得枯燥無聊的作文課。吃完飯容易犯困,秋日的暖陽一曬,和風一吹,又有幹巴巴的內容催眠,大部分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精神頭都用在與瞌睡蟲做鬥爭上了,沒多餘的精力用來折騰,所以課堂紀律也是難得的高品質。


    語文老師講著講著,教室後麵忽然傳來一串不和諧的幹擾聲,。初始聲音還低緩,語文老師講得興起,一時並未留意,後來漸漸高吭得讓人無法忽略,且這聲音還頗有韻律和節奏,輕重緩急,起伏有致,間或還有幾聲磨牙聲,不僅吸引了老師的注意,把同學們的注意力也都吸引了過去。


    課程至此被迫中斷,語文老師眼鋒一掃就找到了聲源,從粉筆盒裏取了一支新粉筆拿在手裏,利落精準,好似拿尺子量過一般在一支粉筆恰好三分之一的位置掐斷,然後捏在手指裏照著唿嚕聲的源頭似緩實疾地丟了過去。


    正式開學還不到一個月,但在一年級的同學們中間已經對各位老師有了大致的評價,其中“劉老師的腿,李老師的嘴,肖老師的手”被並稱為一年級老師中的三絕。


    這所謂“劉老師的腿”說的是教英語的劉添寧,也就二班的班主任,雖然看似走路的速度不快,慢悠悠的,可一下課一出教室門基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甚是神奇,就像傳說中的輕功高手一般,轉瞬千裏,腿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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