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四人院,白瑤站在中間的書桌上,變成狐狸身,手裏還捧著一隻毛筆。


    由於狐身不太方便,她有些吃力,直接抱著毛筆寫了起來。


    在紙上龍飛鳳舞,她在寫一個“永”字。


    可惜,還是一言難盡。


    她辨別了一下,更像“水”,又像出軌了的“長”。


    一個不注意,她手滑,毛筆翹起來,在空中一個旋轉,她手忙腳亂去接。


    結果就是被墨水畫了滿身,筆還掉地上了,她要去拿就得變成人身。


    可一想到某些畫麵……


    白瑤極小的嗚咽了一聲。


    是興奮的,又像是害怕的。


    聽見房門合動的聲音,她立馬又撐著爪子趴在紙上。


    隻是頭顱低著,她發現自己腰抽筋了!


    她耷拉著的狐耳上,落下黑線,她覺得自己身處陰影下麵。


    周圍都是光,她這裏就是黑影。


    她一動不動,尷尬極了。


    好在她輕輕伸爪子揉了一下,很快緩了過來。


    確實身上都是黑影,好好的白狐,變成了黑白交錯的斑狐。


    房門打開,厲洛走出,她一襲月白色長衫,膚色白亮,長睫很濃密纖長。


    她個子高了不少,眉眼間的溫和似被升華,溫婉又大方。


    若以前是小河流水般的溫婉可人,此刻便是如清泉一般清澈的大氣和溫暖。


    沾染一股淡淡的仙氣,那氣質就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長衫掛在她身上,也像染了月色的光暈,她整個人和院落格格不入,脖頸纖長,白得也在發光似的。


    眼眸水亮,像誘人的泉中寶石,先是熱氣,再是很淡的水藍色,然後是綿長的直視,眼眸流轉,靈動便多一分。


    隻是那水藍,好似被多看一眼,靈魂便被攝穿。


    她身姿如玉,如月,整個人像誤入藕花深處的仙鶴。


    白瑤愣神間,見她伸手來抱自己,她囁嚅著說,“髒。”


    她染了淤泥,可不能汙了仙鶴。


    厲洛輕聲一笑,很短促,但很動聽,宛若在她耳畔吹了一陣風,“不髒。”


    白瑤想,她就是這麽迷死自己的。


    她揉了揉已經沒有那麽疼的腰身,抽筋很短暫,她隻感覺別的酥麻感爬上了身體。


    被她抱在懷裏,她先是滿足,然後才去看她有沒有弄髒她的衣服。


    忘了,厲洛本體是白蓮,她出淤泥而不染。


    可白瑤是淤泥,她腦子裏有很多廢料。


    她花了那麽長的時間,這白蓮為何還在那池水之上,如何讓她垂眸去看淤泥裏的她……


    她也這麽和厲洛形容過,她向來不彎彎繞繞,有什麽說什麽。


    厲洛卻含笑的說:“你在說,你是我的養分麽?”


    “沒有塵泥,我如何濯清漣而不妖。”


    是啊,再美的蓮花,在是種子的時候,都是從土裏鑽出來的。


    白瑤眼神迷離了些,厲洛越來越不一樣了……


    她說:“垂憐你,你會開心?”


    白瑤心底笑著,麵上裝著矜持,心中卻如狼似虎。


    “是啊,洛洛,垂憐我。”


    可惜垂憐一詞,很奇怪,很卑微。


    白瑤以為垂憐會是那種垂憐,結果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這哪兒是垂憐。


    分明是錘煉。


    語調語音差異,她想起來在那個客棧,她們以為的做是不一樣的。


    從迴憶中蘇醒,白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身上的墨水往她身上蹭了一下。


    厲洛要讓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腹有詩書氣自華。


    對此她苦不堪言,日日沉醉於筆墨琴棋……


    好的很……


    “我現在有沒有墨水味兒?”白瑤笑著看她。


    厲洛把她從懷裏拎了拎,沒有拋棄,更像是摸了摸她後脖頸。


    “有。”厲洛眼睛彎起來會多一分少女的嬌俏,配著溫婉的眉眼,便多了一分塵世的親和。


    “但我似乎還聞到別的。”她輕輕摸了一下白瑤的肚子。


    白瑤見怪不怪,反而她敞開給她摸,“一肚子墨水?”


    “一肚子壞水。”


    白瑤壓低了聲音,“洛洛,那你也有。”


    眼神越發意味深長起來,白瑤在想壞事。


    厲洛蹙眉,敲了她一下,“今晚沒有蓮花羹可吃了。”


    她把白瑤放在桌子上,欲轉身迴屋,白瑤卻追了上去,清著嗓子問,“哪種蓮花羹?”


    一人一狐先後進了屋子,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紅臉。


    但江見眠臉皮薄,聽了臉紅心跳。


    她想喝口墨汁壓壓驚,壓壓腦子裏的不幹淨東西。


    但墨汁或許不管用。


    白瑤喝那麽多,還那麽……


    江見眠去看林青時,眼裏水汪汪的,她在想林青時會不會聽懂。


    沒想到林青時說:“要吃青梅嗎?也有青梅……咳。”


    她沒說,她懂了。


    “你變了。”江見眠捂著臉,她的林青時,她的師姐,也不幹淨了。


    偷聽牆角本來就不禮貌,現在還學以致用。


    偷師,偷窺。


    變了。被帶壞了。


    林青時失笑,“魔界也有青梅樹。”


    江見眠啊了一聲,眼神飄忽不定,“這樣啊。”


    “我變了什麽?”林青時牽著她往隔壁屋子裏走。


    江見眠搖搖頭,“沒變,是我變了。”


    林青時聲音綿長了些,她想逗小狐狸,“變什麽了?”


    江見眠咳了一聲,“我變色了。”


    她是一隻色狐。


    林青時嗯了一聲,“看出來了。”


    江見眠疑惑了一下,“嗯?怎麽看出來的?”


    林青時眼眸看著她,“你眼睛裏。”


    她目不轉睛看她的模樣,很色。


    欺負她時,還會用視線冒犯她。


    尤其是那夜。


    江見眠不裝了,她晃了一下兩人的手,小小哼了一聲,“那是你誘惑我。”


    想到什麽,她忽然問,“你是故意的。”勾引她。


    林青時眼眸閃過無辜,“並未。”


    “不管有沒有,我都看過了,”江見眠看周圍沒人,偷親了她一口,“忍不住了,先對付一口。”


    很響亮的一聲親吻。


    林青時耳朵紅了一下,被江見眠拉著往前走,她看起來很急。


    “你房間在哪兒啊,好偏僻。”


    偏僻點好啊,沒人打擾。


    “阿眠。”林青時唿吸微亂,她強壓著,喊了她一聲。


    “怎麽了,是這裏嗎?”江見眠看見前麵還算冷清的屋子,看起來像林青時的性格,就準備踏進去。


    “阿眠,對……”林青時未說出口,房門就打開了。


    墨笙冷著一張臉說:“對麵。”


    淡淡的尷尬,是建立在某一方不平衡的心理上的。


    當然若是不在意,尷尬就不存在了。


    江見眠短促的哦了一聲。轉身拉著林青時就準備過去。


    她隻是覺得對麵看起來很雅致,多了很多花草,不像是林青時的屋子。


    墨笙深吸了一口氣,英氣的眉毛壓了下去,但又想到蘇瑾從前說她,很兇。


    她又抬了起來,隻是還是那麽冷淡,她這次多了幾個字,“可以讓我和蘇瑾談一談嗎?”


    江見眠迴身,她在想怎麽一句話懟她一下,她想不出,就想到墨笙看她跨入封印時,微微期待的模樣。


    她挑眉說:“你求求我們?”


    墨笙想,被求的人應當是高傲的姿態,並且用蔑視的神態和語氣,這個小狐狸不太聰明。


    她用了問句。


    許久沒有話語,江見眠覺得她拉不下麵子,想小小冷嘲她一句來著。


    卻聽墨笙沉聲道:“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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