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趙思灼今日並未穿龍袍,一襲紅衣,玄紋雲袖,身著欽湘絲扣衣,剪裁的十分得體的石青直地納紗金褂,腰間束著朝項太明禦絲帶,挺鼻薄唇,好看的眉眼下是一雙瞳仁炯炯有神,深不見底,線條分明的下頜角,自帶清冷氣息。他見葉知秋隻埋頭於自己案桌上的美食,對大廳的歌舞與君臣談話絲毫不感興趣。不覺好笑:皇宮對於她,怎和酒樓飯莊一般?


    恰巧一舞完畢,領頭的舞姬對皇上福了福身子,致意退下。


    一旁的林宣儀見他今日似乎興致不錯,會錯意,問道:“皇上可是覺得這舞姬不錯?”


    “嗯.......”趙思灼不好解釋,隻得應下。


    武將之首席,因護國大將軍遠在邊境,故林光耀坐於右側第一。開口道:“陛下要是喜歡,納入後宮封個‘美人’。”


    “林將軍此言差矣。陛下還未立後納妃,怎能先納一舞姬入宮?萬一舞姬福厚,先孕有龍嗣,豈不是讓陛下的皇長子出自一舞姬?”


    “李尚書說的是,事關皇室血統,可千萬要謹慎當心。自古‘嫡長之爭’,多少家族內鬥不休,惹上禍端。更別說一國之尊的皇室血脈。我等作為臣子,當為君上規避風險,豈可進言陛下.........”


    “翰林慎言~!老夫不過是看陛下賞識這舞姬,封個美人能讓龍顏大悅有何不可?難不成小小舞姬,還能興起什麽大風浪?”


    “林將軍豈可瞧不上女人?自古江山社稷,不是沒有前車之鑒。再說這自古‘母憑子貴’,一介舞姬如若福澤深厚,生下皇子也是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天子。”


    “哼李尚書此言何意?莫不是映射當今君上並未出自先皇後之腹,隻是妃子所生?”


    “微臣不敢!請皇上與太後娘娘明鑒。林將軍你......怎可如此汙蔑微臣......”


    “林將軍多慮了,李尚書所言,實有道理。皇上如今剛剛親政,還未立後納妃。如若先納了舞姬進宮,以後她在未來的皇後、皇妃麵前豈不是入宮資曆更深。李尚書顧忌的也不是無道理,林將軍莫要嚇唬了他。”


    “多謝太傅仗義執言~!就是這個道理。不過陛下如今已年過十六周歲,是時候準備選妃之事了。”


    林宣儀抿了一口茶,纖細青蔥的手指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很是隨意的樣子笑道:“李尚書莫要緊張,將軍在與你逗趣罷了。你忠心為陛下著想,哀家與陛下豈會曲解你的意思。”


    “多謝太後娘娘明察~!”


    “好了,好了~本就是犒勞眾臣辛苦,都放輕鬆些。今日是宮宴,在座的各位都是國之重臣,眾卿家的公子也與皇上有幸同窗幾年,未來輔佐皇上,還要靠這些新起之秀。你們這些老人,可別嚇壞了身後的孩子,讓他們以為這皇宮是什麽森嚴恐怖的地方。萬一令他們對皇上心生恐懼,可如何好好輔佐皇上,侍候左右呢。”


    “太後娘娘說的是,是臣剛剛失態了。還請陛下與太後娘娘恕罪~”


    “剛說不必太過拘束,好好的又來請什麽勞什子罪。李尚書掃了大家的興致,可要自罰三杯。”


    “謝娘娘賞罰!”


    “微臣有一事不明,還望娘娘解惑。”葉知秋無心朝政,故並未仔細聽他們在談論之事。她聽到父親的聲音響起,有些錯愕。終是停下了手中的銀筷,認真聽父親要問什麽。


    “皇上在宮中,受太傅與翰林學士親自教導。微臣等人犬子學於太廟,怎配得上與皇上‘同窗’之名。承蒙太後娘娘垂愛,犬子不才,恐難當輔佐皇上重任。”


    “葉尚書太過自謙。皇上可是誇獎過葉公子有他祖父風範。想必以後也隨護國大將軍一般,威風凜凜,建功立業,保衛我國疆土。”


    “哦?皇上竟認識葉尚書之子?”林光耀語氣挪逾,意有所指。


    葉安臉色難看,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葉安有意讓兒子接觸奉承君上。


    林宣儀笑笑,“將軍誤會哀家之意,不如在座的諸位公子小姐,抬頭看看,就明白哀家為何那般說了。”


    “啊..........林公........”有人驚唿出聲。


    “大膽,天子麵前,豈容驚唿!”


    “草民該死,驚擾了太後娘娘與陛下.......”


    “不怪你們。此事太過驚世駭俗,免禮吧.........”


    葉知秋本來並未抬頭看,聽到那句驚唿“林公?”,下意識抬頭望向高位處。當見到她熟悉的絕美麵容時,手中的銀筷掉落在銀盤上,發出清脆響亮的“哢噠”兩聲。整個大殿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葉知秋懊惱萬分,正想上前請罪。身旁的葉若塵動作更快一步,上前俯身跪地,口中念道:“草民一時失態,驚擾了陛下與太後娘娘。還望陛下與娘娘饒恕。”


    因她與葉若塵本就同桌而食,旁人聽到聲響才注目而視,確實分辨不出是倆人誰掉落的銀筷。但旁人看不到,坐在高位的林宣儀與趙思灼卻看得清清楚楚,底下諸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林宣儀眼中閃現一絲讚賞,“不愧是葉尚書獨子,不錯。”


    “謝娘娘讚譽,草民葉若塵,拜見皇上,太後娘娘~”


    “聽說你與你姐姐是雙生子,與陛下同年。民間常說:雙生子有長得一模一樣,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般;卻也有並不相似的。來.....讓哀家看看你與你姐姐是哪種?”


    葉知秋聽到此話,隻好無奈上前。


    “民女葉知秋,參見皇上,太後娘娘~”


    “早就聽聞葉尚書清風節儉。今日一見,葉府確實簡樸。”


    有幾聲低笑響起,是那些千金笑話葉知秋赴宮宴,穿的寒酸了些,身上沒有像樣的華貴首飾。


    “不必拘束,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這難得的‘龍鳳胎’長相如何相似。”


    葉知秋內心歎氣,埋頭苦吃,低調了一晚上。卻人算不如天算,還是引起了太後注意。她抬起頭,目光不卑不亢,神情平靜地望著前方。


    隻見本一臉笑意的林宣儀,在瞧見葉知秋臉時。臉色突變,手上正摩挲的茶杯掉落在地,“啪嘰”一聲,碎落一地。


    “母後........”一旁的趙思灼見她反應如此怪異,不安開口喚道。


    “太後娘娘的茶杯不小心摔了,碎碎平安.........還不快換上新的茶具。”太傅開口提醒身旁的太監掌事。


    殿中眾人見太後娘娘反應古怪,臣子們皆好奇這葉尚書之女長得是太過醜陋?竟嚇著了太後娘娘.........


    看向葉知秋的目光中,很快由好奇轉為驚豔。


    內心感歎:雖不及太後娘娘“第一美人”般貌美異常,卻已是世間難得,清麗絕俗,飄逸出塵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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