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他邊上坐下,味道更甜了,像稚兒口含的乳糖。姑娘問他:“你天天都要喝酒嗎?”


    鄺竒答:“非也,非也。酒乃享受之物,但不該淪為縱欲之品。想喝咯,就大幹一場。要丟了,一眼不瞧。”說完又運功,把酒瓶吸迴手裏來,大灌一嘴,直發感歎。


    姑娘又問他:“你這人好生有趣。就是不知,你心許哪般的女子?溫柔小意,還是直腸直去。要才氣絕外,還是平易近人。”


    鄺竒背過身,把頭忽地歪在仙女肩膀上靠著,仙女雖被嚇一跳,但也沒躲開,讓他偷了一頭的甜味。


    鄺竒笑嘻嘻傻嗬嗬地答:“我自然喜歡如你這般的。”


    姑娘臉一下被他喝的酒醉紅,聲音也發軟起來:“好啊,你,塞蜜語可搪不過去。你倒說說,我是哪般的。”


    鄺竒把頭抬起來,他喝酒不上臉,但一看眼神就知道,明顯已醉得全不知自己在講什麽了:“你是像天仙那般的,和花一樣香的,笑起來比水都甜的。”


    姑娘靜靜地笑著看他,他忽地激動得踉蹌站起來,又喝下一口酒,對著姑娘開始大聲,像是怕天上隔好遠的星星聽不見一樣:“你和天下所有女人都不一樣!真實、清醒,又自潔自愛。你比她們每一個人都好。”


    “他在說誰呢?”姑娘心裏想。


    他跨一步到姑娘麵前,蹲下,一邊伸手想摘她的帷帽,一邊說著:“我從沒見過誰,能和你一樣美。”


    姑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按下去,阻止了他。


    他突然又聞見一股香味,像是被雨打過之後,草身上的味道。


    他暈了過去,姑娘把他扶到樹下坐著,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她的手摸上他的眉眼,來迴輕搓,她的嘴縫一直滲蜜,眼睛始終含水。


    等鄺竒第二天酒醒,已是街邊有人出攤之時,幾個人圍著他指指點點的。


    他伸手捂住太陽,對幾個鄉親輕笑笑,拍拍屁股站起來。依稀記得,昨晚好像夢到了個神女,他笑自己,被白海棠迷得丟了心竅,夜裏也不肯放過它,偏要臆想個花仙子出來才罷休。


    和昨日一樣,他顛顛地找了家酒樓,灑了把香粉,點了一桌子菜,置了扇屏風,乖乖坐著,隻不過今日不再吃酒。


    風平浪靜,一切皆如細沙流瓶淌過。他和手下順利地碰頭,迴複上來的情況是一切如常。他心弦鬆下來些,想著前幾日遇著那跟蹤他的姑娘,怕是哪個小姐養的武士,主子在哪兒遇見他了,自己不好意思,便派人一路跟著,想一探究竟。


    既無傷大雅,他也沒再細查,打算繼續做自己一早計劃好的事。


    今夜他睡得奇早,全為明天要去湊那“洪小七”的熱鬧作準備,萬一美人太招人,功夫怕是攔不住地要上武台施展,自是需要好好修整的。


    他十分好奇,那姑娘美成了什麽模樣,能叫一連幾個好漢癡狂。他最討厭平淡,如果日子一時被他過成淡開水的模樣了,別想,他一定在哪憋著出壞招,要把這一鍋水全攪翻了玩才好。


    比武招親上發生的一切,比他想象得快,也結束得早。


    他剛到那會兒,就剩馬家幫的二少爺和瀾滄派的四公子了,兩人持著武器沉默對峙,並不打官腔。


    鄺竒轉著眼睛、冒急地找,那美小七在哪處。


    穿過叫囂吵鬧的人潮,他終於找到了洪毣。


    她穿著一身火,焦焦躁躁地坐在主位上頭,朝武台上的倆人仇眼睛。她的嫌棄和焦慮是溢於言表的,抖著的腿明顯想逃,但又好像忌憚著什麽。


    她眉眼生得真好。彎葉的眉毛,雙星的黑珍珠,上挑的媚眼角。她明明一直在動,動作半點不雅,但偏偏紅的那麽張揚和引人注意,是直戳人心的標準美。


    鄺竒覺得傳言不虛,這洪小七身上,有一股別人學不來的味兒,灑脫而熱烈,爽快又嬌美。


    鄺竒很明顯,被洪小七這根柳條飄的柳絮粘上了,渾身發癢。


    他瞧見她那不耐煩的表情,都覺得她可愛、討人喜歡。


    隔著那麽多人,吵鬧在喧騰。兩個人根本不認識,壁牆中橫亙。可鄺竒已經開始幻想了,他想帶她去騎馬喝酒,給她買鮮豔的衣裳,戲水煮茶,逗她大笑,在沒有人的湖邊,為她單獨吹一支曲子聽,她的表情太生動,那時他要閉上眼睛,不然定會被她影響。


    他打算等武台上的倆人分出勝負後,就飛上去賴個規矩,打贏下來,把人劫走。


    雖然,娶不娶的這迴事,他現在全沒考慮。但美人已見不能丟,再說,她自己明顯不願意嫁,又怎麽能讓它委屈心意。


    隻是沒想到,像黃雀還在抖擻羽毛的時候,蟬就飛走了。不需要鄺竒出手,洪毣先自救了。


    洪毣的性格和她的長相一樣任性,絲毫不給別人留麵子。


    她直接飛上擂台,站在打算比武的兩人中間,說:“你們倆我誰都不想嫁,速速下台去吧。”


    鄺竒看見馬家幫的二少爺拳頭都要捏碎了,瀾滄派的四公子倒是體貼,主動和洪毣說:“小七,擂台已設,又豈有說退就退之理,你不想嫁無事,等我贏了,一切任你自己選擇。”


    沒想到洪毣直接兇他:“你少來這套!還等你贏了,等你贏了,到時候全天下都知道你贏了,傳到我爹耳朵裏,肯定要逼著我嫁給你。你們現在趕緊言和,就說不比了,自己退出去,別擾了我的台子。”


    馬二少爺說:“小七,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二人過五關斬六將地比到現在,你一句不想嫁就能算了?不能受著結果,你當初設什麽擂台!”


    洪毣不再多言,從腰間一把抽出鞭子甩下,擂台都隨著嗡鳴。她講:“設那會兒哪想到有你這麽個賴皮,死活講都不聽,煩得要命。你跟我講信義,好啊,反正這台子是設來比武招親的。我懶得再等你二人切磨了,我們仨一起打好了,要是我贏了,我就自己娶自己。你們給我從哪兒來的滾迴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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