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知徐青內心煎熬,也不辯之,付真拍手稱快,三人謀定,林旭迴首歎息,晚間迎著明月,雲棲眉心暗愁,徐付二人欲去廣西尋人,可趙茹實去了北部金陵,若隨之去往廣西,定然無所收獲,歎然迴返。


    無功而返,總好過肝腸寸斷,若徐青得知真相,定會去那京城尋人,到時多番變故,再為師尊知曉,那便得不償失。


    此等痛楚全由自身承擔即可,雖心念趙璃,望其歸返,可其為朝堂中人,決不可入得江湖,若為眾派知曉,定毀了葉雲玉笛兩派清名,如此思來,更不能告於徐青了。


    憶及葉雲之時,與趙璃的談笑趣玩,陸雲棲冷淚打轉,自覺不該為此等人噙淚,便仰首望空,好讓淚水留於眼裏,不致滑落。


    徐青安於寢屋,眼留長劍,拿布拭之,劍光淩厲,似顯盡了昔日華光,睹物思人,昂首歎然。


    月光黯然,數不盡遊子相思,寄月托思,又何曾為心念之人所知,淡漠月光,照盡了金陵皇城,紫雲苑內信庭荷塘,趙璃蹲身橋頭,目至塘內映月。


    數日之後,聖上便要旨宣天下,頌己之功,嫁己於子,隻為堵京中謬言。


    此番計謀,令邊陽王重返往日華輝,又使自身名譽得保,可謂一舉二得,至此二點,便萬分感激。


    然自身本不在意虛名,隻望逍遙江湖,覓得江湖男兒,一同行俠仗義,快意餘生。


    如今卻要下嫁皇子,禁錮皇城。


    究其緣故,隻因己癡戀武學,衝動使然,牽連諸多,府中衛侍,全因己喪命於葉雲,又怎能安泯不意。


    這般惡果也當由自己吞下,思之泣淚而下,淚水滴進池中,蕩起些微波瀾。


    趙平旁落庭口,見趙璃悲愁,不忍擾之,趙璃之苦,他雖不能盡然悟之,卻也知之七八,骨肉相連又怎能不痛心疾首。


    悲歎迴身,直入寢屋歇了。


    昨日王清迴車到棧,親口將趙平所言盡告麗陽與雲湘,麗陽頗喜,陸雲湘鬆心。


    王清與陸雲湘同往邊陽府近處,見甲士紛紛撤走,士子聒論,欣然迴返,告於麗陽知曉,麗陽出棧上車,陸雲湘與其相對而坐,王清在外揚鞭,灰馬挪蹄奔行,一時之功,已至邊陽府下,雲湘扶麗陽出車,王清在前引路,士子爭相觀瞧。


    府外門侍暗奇,未曾見麗陽出府,卻見其迴府,不得解,卻也不敢問,隻閉府迴走,麗陽迴瞧門侍,門侍驚住,麗陽道:“邊陽府乃禦賜正府,為何閉門?”


    門侍慌驚,忙推開漆門,麗陽又著幾位門侍把守府門,三人同往廳內,侍者端茶送水,三人大廳客坐,麗陽當先謝道:“此番順之,全靠你二人鼎力相護,王清是自家兄弟,無需多言,陸姑娘俠義心腸,千裏護佑,請飲此茶,聊表謝意。”


    陸雲湘笑之客道:“夫人無需這般,郡主乃吾姐妹,自當照應,王爺此去宮廷,解郡主之憂,令人折服。”麗陽徑道:“此番惡果乃我邊陽府人所造,自該由我等府人煩解,夫君此去未知詳節,還不知是否解了這果。”


    言罷瞧向王清,王清迴道:“王爺皇門喜告屬下,郡主之事已解,然未講其節,令在下送夫人迴府,僅此而已。”陸雲湘道:“王爺明了相告,且府外甲士已撤,郡主當屬無礙。”


    麗陽點頭,著侍者備宴,三人好生用宴,罷了各自歸寢。


    日升,皇城紫雲苑內,趙平撐腰伸臂,舒展頸骨,趙璃漱洗淡妝前往膳房,女婢備了膳食,趙平進房與其一同用膳,席間趙璃未有一言,趙平知其心悲,不予攪擾,膳罷趙平起身,趙璃忽言:“爹爹今日可迴返府中?”趙平迴道:“沒錯,得將此事告知你母親。”


    趙璃沉默稍時,又道:“替女兒向母親問好,若見了雲湘姐姐,也替我謝之。”趙平迴道:“你且放心,我會替你傳言,好生謝之,你且忍耐幾日,待聖上下旨,便可迴府探望你母親。”


    言罷忽覺錯言,提及心結之處,瞧趙璃麵色稍異,未免尬然,笑道:“可有想念金陵的特食,爹爹給你帶些杏果怎樣?”


    趙璃溫笑,點頭應意,趙平欣然而出,出苑後拜會梁帝,梁帝問及可有說服郡主,趙平點頭,言趙璃已許,梁帝甚悅,稍後又歎息幾何,趙平問故,梁帝言道:“璃兒自小遊玩皇宮,朕深知其秉性,日後要她替朕辦事,逐鹿江湖,怕是......唉..來日方長,到時再議罷。”


    趙平跪身泣道:“陛下這般為小女思慮,實是觸動微臣,微臣定鞠躬盡瘁,替陛下辦事。”


    梁帝親扶,溫言不必多憂,且先迴府團聚,再行商議,趙平告退,徑出皇城,宮衛駕車送其迴府,車內趙平掀起蘇簾,外人見其麵貌,深諳道奇並一路小跟,直至邊陽府外,外之轟聲一片。


    趙平下車,宮衛乘車迴返,府外門侍瞧到,下階迎其迴府,另一門侍迴後院傳話。


    陸雲湘正於後院習笛,麗陽佛堂誦經,王清院中觀武,忽見小廝奔來,詢問何故,小廝言門侍傳話,王爺已迴府,王清大喜,一旁習笛雲湘聞之,停下手中長笛。


    小廝匆往佛堂,告之麗陽,麗陽停經出堂,與王陸二人一同前往正廳,趙平已坐於廳中抿茶,見三人急來,立身相迎,各自坐下,麗陽急問趙璃怎樣。


    趙平將那日宮中之事,著部分告曉,隻因陸雲湘乃江湖中人,聖上欲南下討伐之事,不便道出,隻言聖上並非責難於趙璃,反而讚賞其功,欲賜婚於府,替四殿下尋個皇親,麗陽驚卻。


    王清立喜,直道:“郡主若能入得皇族,邊陽府便可一日重生,歸複往日華輝。”


    趙平視向麗陽,麗陽心寬,卻也惆悵,此等決斷,當可了了京中輿論,也還得趙璃正身清白,實為兩全其美。


    嫁入皇室,自此衣食無憂,雍容華貴,將來或會母儀天下,光宗耀祖,於己於公,皆是美事一樁。


    可麗陽自是清楚趙璃生性,想必女兒此刻的煩楚不止千萬,自幼瞧其成長,深諳其心,絕不願偶身一處,困鎖城中。


    視趙平心色,自也無那般欣喜,王清見二人漠然寡語,一時生疑,陸雲湘一旁明曉,隻道:“王爺夫人怕是知郡主不願入皇室為妃,心中煩憂是否?”


    趙平麗陽心悸,歎首不言,王清瞧氣氛尬然,滯言息聲,稍之作別出廳,直去後院侍屋了。


    陸雲湘見二人歎言,心神微怒,幾月前曾與趙璃笑談人生,山澗戲水,天高雲闊,好自瀟灑恣意。


    那時掛於趙璃麵上的盡是爛漫,而自上次離別,卻見其麵色惆悵,心神不寧,一肚委屈,無人傾訴,隻好忍淚縱馬,重迴牢爐中。


    而這生養父母,知其天性,卻將其陷於無窮無盡的苦境。


    自進了這巍巍金陵,便深為窒息,百般束縛人心的皇都,猶如牢籠一般令人難以掙脫,趙璃乃己知心好友,絕不可瞧其左右為難,躊躇不安,斷送了自身的瀟然道途。


    思至此處,辭別告退,出廳行向客屋,提筆作信,縛於鴿爪,拿籠帶鴿,飛身於簷,影動街巷,直至一家尚儒酒館,進館後喚掌櫃,店伴請掌櫃出來,店伴隨於其後,三人後館敘談,陸雲湘將鴿籠交於掌櫃並告知名諱,且付之重金,令他好生在意,若有一林姓女子進館尋己,便留她於館,再作信放鴿傳己。


    掌櫃見銀兩在桌,唯聲相應,視向身旁店伴,店伴會意,言定好生留意。


    稍後作別二人,出館飛上館頂。


    放鴿飛天,灰鴿直衝雲霄,借雲使翅,出城下南,叢林野脈,皆自行過,身入皖南地界,越過玉笛小鎮,身形上擺,劃過鍾香觀頂,直入青瑤觀謫台。


    台上女童喂食逗鴿,卻見灰鴿靠台,收翅立羽,停於竿木,女童放穀於盆,踱到灰鴿近處,一眼瞧出灰鴿乃是那日由己帶迴的信鴿,鬆繩取信,放鴿於籠,關上籠門。


    迴閣覽顧,信言致於林旭,女童便知此乃觀主寫予林旭師姐之信,便守信放於袖袋,自拿了三隻果桃,邊啃邊出了觀。


    鍾香觀中自三人商定去廣西尋趙璃,晚間林旭與林靜商議,欲與餘下三人前往廣西尋人,趕在江上宴會之前到得江東赴會,林靜不肯,聲道它派之事不便管顧,林旭百般懇求,使盡手段,林靜見其去意已定,便揮袖任之,隻道需及時到會便可。


    林旭欣然,擁抱林靜,罷之歸屋收拾細軟,日升與徐付陸三人一同出觀下山,剛至柳林,卻聽身後稚言。


    四人迴首,見女童星兒奔來,悄聲言道:“林姐姐,觀主有信告你。”


    林旭稍疑,蹲身笑道:“多謝多謝,快迴觀去罷。”


    女童蹦步歸返,林旭遲疑,瞬明此信事關趙璃,不可為徐付知曉,然二人均在,也不好搪塞收信,徐青見其持信呆立,暗自疑心,陸雲棲瞧林旭麵異,立明其意,推搪言道:“既是林師姐私信,便好生收著罷。”


    付真欲言,徐青輕使眼色,付真疑罷,林旭笑道:“那我便收著了,不然給雲湘知曉了,可得歸罪於我。”


    擱信於懷,三人續邁步下山,進鎮入笛莊作別莊主王軒,言明去向,並允諾宴前迴返,王軒會意,著莊侍牽出徐付陸來時坐騎,外加一匹青馬,供陸雲棲乘騎,雲棲謝過,四人再度禮別王軒。


    提馬出鎮,匆匆行路,到之一處茂丘,叢林密布,曲折綿長,天色正慕,周邊又無落戶,四人隻得係韁於木,陸雲棲拿出裹中墊步,鋪於草地,餘人各有備之,不致髒了衣裝,陸林拾柴備火,徐付入林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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