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草行步,眼顧四方,周身高木地草,無一絲活跡,稍久,前方草葉翻動,灰溜一隻烏影閃過,徐青定眼瞧去,識出其為野兔,付真立時奔前,一掌劈過,卻見雜草四斷,兔影未覺。


    徐青奔前使劍,劍影流轉,清開路障,前方視野開闊,瞬見兔身現地,四小毛步匆快,徐付運力趕追,終至兔前擒之。


    二人又打了隻灰兔,迴轉原地,晚間烤火,扯咬兔肉,取出裹中水酒,暢談一夜,三人痛飲,徐青不善飲酒,先自睡下,餘人續飲,後之盡醉而倒地不起。


    稍之,徐青坐起,瞧餘人未醒,輕掀蓋衣,趴向林旭首邊,見其細臉暈紅,伸手拿其包裹,徐徐越過其身,慢步走之遠處,攤信瞧覽。


    信內言道:“林師姐親啟,今此一信,不宜敘長闊論,數日留京,深感其窒,趙璃乃大梁郡主,朝堂重人,本不該南下涉足江湖,可既已有緣相遇,成得知心好友,便該心之念之,我已查明,趙璃京中受困,寸步難行,方前南下與你我結識,也為脫離苦地,尋得安樂瀟肆。


    而今重迴金陵,聖皇明詔,迫其從嫁四皇子蕭綜,入得皇籍,趙璃自不願從權,但家族門楣在此,悠悠皇命在身,不得已而為之,故此夜夜以淚洗麵,寸腸皆苦....”


    徐青讀於此處,泣淚而下,淚落於空,即浸紙內,急急迴抽信紙,避過水淚,續自抿來,信中續道:“如之,需力商解救之法,速速執行,預一月之後,便是納妃之日,還請師姐快快上京,此事不可告於他人,萬望謹記....”


    閉信迴步,持身不穩,幾番欲跌,為免餘人驚醒,徐青慎行,將信件原封置迴。


    臥布蓋衣,淚水斜落,夜時悠長須不盡,卻自傷人萬般心,不題言之。


    日升,暗陽照地,陰雲不齊,四人醒轉,徐青雙眼赤紅,避人眼目,自去取壺尋水解渴,探得一處清泉,裝上四壺泉水,迴返草地。


    三人接壺,擱於包袱,借鞍上馬,一路忙行,經一孤鎮處停留,牽馬行路,置一旅棧外旁,棧內幾位小哥迎麵客笑,四人付韁繩於其,牽馬後置,迎於棧內,打點四間客房,入院歸屋。


    四人約定一時後一同用飯,囑咐小哥應時備飯,後之放於付真房內即可,小哥諾應,擺步沿廊台迴走,漸沒了身影。


    付真瞧旅棧院闊,自感舒宜,遊步院內顧覽,陸雲棲乏累,當先迴屋安歇,林旭隨後邁步入屋,徐青眼留其後影,眸光隱現,付真觀徐青出神,步過來問之,徐青未曾迴應,隻道乏了,兀自迴了屋。


    林旭關門放裹於榻,隨即鬆開細布,取出裹內信件,拆出細覽,滿目驚色,信中言辭懇切,真情切意,且俱是陸雲湘親身感會,當屬實情,著己速速上京,上京後尋得一尚儒酒館,館內自有安排。


    思來陸雲湘諸事已備,隻需前往京內便可。


    可已隨眾人西行,雖行之未遠,但也不好半途而棄,隻影孤行而徑直北上。


    唯今之計,便隻有將實情供出,雖會遭其怪責,然眾人定會與己一同北上。


    眼下雲棲盡知詳情,徐付二人不曉,然若將此驚天動地之事訴於二人,卻不知會有何等傷苦,前日雲棲之神情便為一例。


    撇轉不思,如下之急,當趙璃終身大事即定,信中所言,顯而道出了趙璃心中的百般不願,不論如何此事斷然不能不顧,思來想去,終覺訴之。


    躺身於榻,度之訴告之法,漸而一時已到,小哥送來酒食,敲付真屋門,放飯於桌,付真忙喚餘人用飯,四人聚齊,坐於桌上拿碗食菜吃酒。


    林旭躊躇,瞧眾人吃得欣喜,不好毀了興致,徐青徉作無事,卻心急如焚,幾番旁眼微觀,林旭篤定,重拍檀桌,三人皆驚,林旭揚信於手,付真難解其意,取信當先覽看,先之顯懶,後之聚神,再之驚疑,終至失神,脫口便言:“趙姑娘是大梁郡主?”


    雲棲本奇,聞付真此言,複觀於林旭,疑之為何曝露實情,林旭漠然,雲棲才取信續覽,神色自也異然,徐青早先覽過此信,雖一旁瞧觀卻無甚大奇,因不好露了痕跡才假意受驚。


    也附問道:“為何會這般?趙茹不是去了廣西麽?”


    陸雲棲一旁隨問,林旭見眾人疑團,便細細解釋,言趙茹本名趙璃,乃大梁貴家郡主,自下了江湖,便換名為趙茹,入葉雲後不久,於武試過後,見到邊陽府人改麵上山。


    夜間說動趙璃下山,到得玉笛鎮後,遇到黑衣歹人襲之,黑衣人數眾多,且武力不凡,趙璃不敵,虧得那時自身與雲湘下山采辦,夜間鎮內閑步,巧遇鬥劍,便設計營救,幾番波折,才致安然上山迴幫。


    其父邊陽王傷重,得本門秘藥玉貞丸相救,然京中吃緊,不得已先行迴京,後之雲湘護送邊陽王迴京,趙璃迴府之後,被禦軍押往皇宮,囚禁紫雲苑。


    眼下如信中所言,為保住趙璃清名,聖上欲將其嫁於皇子蕭綜,可趙璃實為不願,雲湘所意便是著己上京設法搭救,救其脫困。


    眾人驚駭,前日徐青見信已吃驚不小,現聞林旭傾告,得知趙璃下山緣故,更是悚然,萬事可揭,唯獨大梁郡主一事揭不過。


    當下更當氣忿,付真連番質問,不明所以,林旭悉心解惑,可遇到無解之事,隻得作歎。


    飯後四人坐定思度,稍時棧伴置屋,端走殘羹剩飯,見四人寡漠,略奇,順搭幾言便迴返走開了。


    不論事實如何慎人,趙璃都於眾位來講義量不輕,細細商議過後,定下明日轉路北上與陸雲湘會合。


    定罷各自迴寢,晚間未得安穩歇作,日升整裝束發,上馬續行,踏過林邱,越過河地。


    行越十日之久,至得隔離金陵不遠的碭城之內,四人尋館打尖,歇了幾時之後,縱馬出城,繼續上行,星夜兼程,隔日至得金陵皇都,待城口守士搜查覺之無異過後,方牽馬入城,尋棧將馬寄托棧內。


    出棧過後,四處打聽邊陽府何在,正尋人探問,忽見各色平民富僚湧向一處,徐青生疑,三人不解,隨波逐流,欲瞧看個緣況。


    剛擠進人群,卻聞數人聒道:“聖上親頒禦旨,嘉賞郡主視察江南之功,賜下皇親。”


    又聞另幾人論道:“郡主此番浪跡江湖,卻是為陛下探查江湖動靜,實為大功哪。”又幾人接著道:“近月江湖葉雲派日漸猖獗,郡主南下,想必是為此事而去的。”


    眾人附和,其又一人道:“郡主得陛下寵愛,竟能上嫁四皇子,福緣不淺,前程可待呢。”


    .......


    碎言起伏不定,四人略聞幾言,便已明了,付真疑問一人道:“兄台這是要去哪裏?”那人迴道:“聖上福恩,宮監至邊陽府階宣讀皇意,大家都爭著去瞧呐。”


    三人一旁明曉,林旭稍驚,不曾想聖意如此之快,徐青沉首不語,麵色晦暗,人潮洶湧,周旁起起伏伏,一波又一波恍身而過。


    身子再也邁不動,呆持原地,沉浸己中,數日前私覽信件,亦未有今日之頹。


    付真等人順人流而去,迴身卻不見徐青,皆生了急,陸雲棲道:“你二人且去瞧瞧情況,我去尋徐大哥。”


    二人應意,續自湧去,陸雲棲分道揚鑣,迴返顧尋徐青。


    徐青慵慵懶懶,走走停停,人流漸至城東,他卻折西晃向皇城,二時有餘,身置宮牆之下,牆內便是皇朝聖宮,憶及幼昔飽讀詩書,閱覽群書隻為上京趕考,成為社稷肱骨之臣,日後為國分憂。


    現而眼前便是梁朝皇宮,玉砌龍雕,金光萬現,威明榮輝,一派皇聖氣象,卻在徐青目中一文不值,腦中滿是趙璃輕影,靈婉俏聲。


    深知宮牆之內的某處,定有趙璃之影,怨不得飛入宮牆尋人,二人遠遁江湖,不理塵事。


    可皇宮肅謹,內裏禦林眾多,宮防得備,昔年曾有江湖高士闖入,後被枯榮一刀所製,之後便再無人敢冒君威,直至今朝。


    徐青雖急欲尋見趙璃,然宮牆危穆,實是無力為之,門前宮衛嗤喊,喝言無關之人不可逗留。


    無奈隻好轉首迴走,走上幾步卻見遠處立有一人,正是陸雲棲也。


    西城冷清,東城卻一片喧嘩,隻因邊陽府聲名複起,府外遊人更甚,府內鬟侍忙急,隻為籌辦婚事,一日前得知郡主嫁於四皇子喜訊,府中便星夜忙動起來。


    在此之前,府中無甚動響,院內靜謐悠揚,麗陽待於佛堂禮經,王清院內巡護,趙平自那日迴宮告知趙璃府內情形後,複迴府處理繁務。


    陸雲湘稱欲賞顧京中風景,告了趙平後出府探查,憑借一身輕力遊走京城,欲悉熟城中形況,夜間多番蕩於宮外,意在尋得入宮之法,待林旭來京時,施行營救。


    腦中反複推敲,或可待聖上旨意來時,趙璃刷洗汙名,自會迴到府中,那時帶其出京,便輕易許多,可京中防守甚緊,趙璃又為眾矢之的,恐生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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