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湛常軍自小便離開家鄉,來到異鄉,在敵人環伺下長大成人,他若沒有足夠堅韌的心誌,豈能演足戲,騙過所有人。


    他既已看透世事冷暖,亦明白他身為質子,僅僅隻是衛國的一顆棄棋,無人在乎,於是他為求自保,隻得裝作輕浮昏昧的公子軍,讓褚人對他放低戒備,亦未把他放在眼底。


    隻是,他如此努力的裝瘋賣傻,除了讓褚人對他不設防,圖的還有什麽?


    這個為世人輕視不齒的公子軍,其真正的本事與能耐,恐怕遠遠超乎她所能預料的。


    光是難以捉摸公子軍的行事作風,以及不知他幾時又會藉由輕浮之舉,掩蓋他真正的意圖,這些飄忽難測的事,她便十分清楚,此人絕無可能乖乖聽她的話。


    更甚者,湛常軍對她懷有敵意,他似乎認定她別有圖謀,方會棄衛王而求嫁於他……是,她不得不承認,她原本確實有所謀。


    她原以為公子軍是個好擺布的傻子,如此一來,他若能事事聽從她,日後興許還有機會盤算著迴敖國。


    她本就是敖人,既然無緣成為衛國王後,那麽她倒不如嫁給一個地位不如自己的男子,往後她便能掌握大局。


    眼下看來,公子軍是不可能受她擺布了,相反的,她得想法子與他化敵為友,讓他能放下對她的成見,日後方能結盟,共商大事。


    隻是,她該如何贏得湛常軍的信任?


    心思底定,佟若綾忽爾站起身,吩咐起常侍謁者:「勞煩謁者幫忙通傳褚王,我要出曼殊宮。」


    常侍謁者傻了傻,問道:「郡主要出宮?!這……這怎麽能行?!」


    佟若綾斬釘截鐵的道:「我知道公子軍人在何處,隻怕他出宮顧著玩樂,忘了今夜是大婚之禮,我若是不親自前去尋他,他肯定徹夜不歸。」


    瑞懿郡主在大堂上公然訓斥公子軍一事,短短數日便已傳遍曼殊宮上下,此時常侍謁者聽罷,覺著確實有理。


    「小的這就去稟報王上,還請郡主稍候片刻。」


    待到常侍謁者離去,金鈴與銀鈴一人一邊拉住佟若綾,急得都快哭出來。


    「郡主是在說笑吧?您今夜可是新娘子,蓋頭都沒能蓋上,您穿著這一襲紅絲袍能上哪兒?」


    佟若綾低垂水眸,端詳自己身上那一襲盤金大紅絲袍,描著豔紅胭脂的唇瓣不由得揚起一抹自嘲的笑。


    這紅袍與紅蓋頭全是兄長幫她置辦的,為的自然是將她送上衛國王後的位子。


    如今這些物事在她看來,全成了一場笑話。


    佟若綾伸手撫過裙上細致的金線糸昆邊,不甚在乎的道:「這樣一身招搖的紅絲袍,對比我要嫁的人,似乎於禮不合,弄髒了便髒了吧,無妨。」


    語畢,佟若綾轉動簪滿金釵花鈿的蟒首,昂首闊步往門外走去。


    無上宮偏殿裏,驀然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坐在烏木長案後方的褚王,合上手邊的書卷,望向跪於地上的常侍謁者。


    豆「連自個兒的大婚之夜都能忘了,這個公子軍可真是越來越離譜。」


    豆「郡主說要親自去宮外尋公子軍……」


    網「且讓她去吧!」聞言,褚王哈哈大笑,「好好的一個金枝玉葉,居然如此想不開,隻因為不願當衛王的媵妾,就負氣下嫁這個荒唐的公子軍,可以想見,這兩人根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實在是夠鬧騰了。」


    見褚王作這般迴覆,常侍謁者便跟著陪笑道:「就是!公子軍荒唐,郡主居然也跟著瞎起哄,天下焉有新娘子在大婚之夜四處拋頭露麵的事。」


    「看來瑞懿郡主一定悔不當初……哈!」褚王半嘲半謔的笑言。


    「依王上來看,是否該派便衣侍衛跟著郡主?」


    褚王笑著下令:「派幾個人保護郡主便是,王城裏出不了什麽亂子。」


    「小的這就去辦。」常侍謁者合袖行禮,退出了偏殿。


    入夜後的王城,是越發的熱鬧,足可見褚國的國力鼎盛,民富安平,百姓把日子過好之餘,亦懂得如何尋樂。


    妙蓮寺一旁的瓦市,入夜之後,人潮不見稍緩,反而更顯洶湧,排排掛的燈籠熾亮如白晝,照明了這方熱鬧天地。


    佟若綾一身紅袍,高高盤起的發髻又簪滿鎏金花鈿,行走於瓦市中,自然招來不少驚愕目光。


    在她身後是兩名貼身丫鬟,以及幾名身穿青衣長袍的侍衛,眾人當知佟若綾來曆不小,遂紛紛退至兩旁,讓出一條通道來。


    佟若綾依循著前幾日的印象,來到瓦市後方的空地,隻見搭建好的戲棚子上,皮影人偶演得正精彩,棚子底下擺滿了整齊劃一的矮凳,凳上已坐了滿滿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仰長了脖子看皮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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