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中,唯有顏歡歡一人震驚。


    「要是封住的時候裏麵的老人還活著……」


    「無論生死,照封不誤。」


    太殘忍了,太不人道了。


    顏歡歡望向黑暗中的山林,黑夜中的山林像隱藏著無數的妖魔鬼怪。想到這樣令人發指的習俗,不由得不寒而栗。那些老人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情上山,又懷著怎麽樣的心情看到自己的兒孫每天過來送飯的時候封一塊磚石。


    或許是祖祖輩輩都如此,他們早已麻木了。


    「那麽這山上,是不是還有未封完的活人墳?」她問。


    「應該是有的。」


    她從馬車上下來,道:「我們現在就去把那些活人墳給扒了,把那些老人救出來。」


    「然後呢?」仲庭問,「誰來收容那些老人?你我可以做一時,但過後呢?官府不會接手,那些老人的子孫也不願收,他們又將何去何從?你可知為何會有這樣習俗,那是因為糧食短缺,許多年前有的老人想給子孫減輕負擔自願上山,漸漸演變成今日的活人墳。」


    她很難過,「難道我們就什麽都不做嗎?老前輩,您是王爺。您在嬴國絕對有話語權,您為什麽不發話廢除這種陋習?」


    「許多年以前,我和楚天行也試圖改變過這些人的命運。此地離重陽山不遠,楚天行曾想著帶領這一方百姓致富,讓他們衣食無憂不再棄養老人。然而阻力重重,一方麵來自於他們根深蒂固的思維,另一方麵來自於人性之惡。當這種惡變得習以為常,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破壞這種惡,就等於和他們做對。我們努力過後心灰意冷,隻能作罷。」


    顏歡歡滿腔的熱血慢慢冷卻,人心最是難算。那個楚聖主和老前輩都無能為力的事情,她又能怎麽辦?


    難道真的什麽都不做嗎?


    「我還是想試一試……」


    「歡丫頭,我知道你心腸好。你所看到的隻是這小江村,你可知嬴國有多少地方存在這樣的習俗?」


    「老前輩,別的地方我管不著。我隻管我看得見的。如果讓我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做,我的良心不會允許。」


    她不想當英雄,也不想要做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但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她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她所受的教育不能容忍她漠視生命,她的良心不允許她對這樣的人倫慘劇熟視無睹。


    「我想上山去看一看,如果遇到還活著的老人,我們就幫一幫,好不好?」


    應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活到他這個歲數真是什麽都看開了。正是因為看得太開,有時候就會顯得冷漠。曾憶起當年,他也是熱血恣意的少年郎,路見不平時也會拔刀相助。


    「好,我們去看看,能幫就幫。」


    他們兩人達成一致,仲庭沒有不依的道理。夜黑風高,山路崎嶇。幾人沒有點火把摸黑上山,山風嗚咽如泣如訴。


    一路行來,遇到不少墳包。一座座隱在夜色中,沒有一絲人氣。她一個個查看,都是全封好的墳包,有些年歲久遠。幾乎尋遍整個山頭,也沒有見一座未封完的墳包,想來最近並沒有老人上山。


    突然他們聽到動靜,似乎有人上山了。


    幾人躲在暗處,看著一道人影同樣是摸黑上山。那人影走走停停,在不遠處的一座有些年歲的墳包停下來。輕輕地扒開一塊磚,然後把什麽東西往裏麵遞。


    「爺,最近可能又不太平了,前些日子出海的人都沒有迴來。」


    墳包裏傳來蒼老的聲音,「是不是仙山那邊出事了?」


    「阿爸也是這麽想的,前幾天還有人看到仙山的人在附近轉悠。」


    「好娃,你告訴你阿爸,這幾天哪兒也不要去,就好好擱家裏呆著。」


    人影應了一聲,左右看看然後又悄悄地下山。躲在暗處的幾人相互交流著眼神,很顯然那座墳包裏麵的人住在裏麵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他的家人在墳被封閉後還偷偷來給他送食物,可見這樣的習俗之下,還是有孝義之人存在,還有人沒有被麻木。


    幾人過去,應王湊近墓碑仔細看上麵的碑文。


    夜太深,他夜視的眼力又大不如前,看來看去都看不清楚。仲庭劃開火折子,火折子的光打在墓碑之上。


    應王從上往下看著,突然撫著胡須沉思起來。


    「江如海,這不是大浪的名字嗎?」他叩擊著墳包,「大浪,裏麵是你嗎?我是你應大哥啊!」


    裏麵傳來蒼老的聲音,「誰……應大哥?真的是應大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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