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使人愁


    史大人手中有美酒


    前方吃緊,後方緊吃。


    史大人白日裏身披幾十斤重的甲胄、夜晚還要加班加點的,對那些覺悟不高的姑娘們,進行集體教育;


    如今的史大人,腰身愈發佝僂。


    每日裏站在城樓上,全副披掛、左手握刀右手持酒,遠眺細雨迷蒙籠罩下的山巒,是史大人的必修課。


    時不時還得吟哦兩句:“黃花紅樹,春不如秋!白雲青鬆,冬亦勝夏!”


    文呈聽得出來其中的酸味兒:文呈年青,好比春天那樣朝氣蓬勃;史大人好比秋天,快謝幕了。


    可在史大人心中:你小子,不如我!


    這一幕,讓文呈不由的想起一首歌:“我爸爸是個混球,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站在樓道口,大聲地對我說——小子哎,你不是我的對手!


    你說你,一個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還不趕緊迴家彈土琵琶;何苦跑出來與我這樣的朝陽比光芒?


    娜舅…不是娜娜的舅。


    ——那就隻好挖坑,將你埋葬!


    等史大人喝高了,這種傷春悲秋的情緒,便會化作萬丈豪情:“今世,矩視尺步之輩,與守株待兔之流遍野!宇宙寥寥,求一豪者,安得哉?!”


    這是等人去拍他馬屁呢!文呈懶得理他;


    如今的文呈,不必看縣尉的臉色行事。


    ——現如今這漢南縣地界,你是屎(史)婆婆、咱是聞(文)婆婆,都不是剛娶進門的小腳兒媳婦——誰怕誰啊!


    都是跳廣場舞級別的,沒聽說過哪幫會怕了哪幫!


    那屎殼郎趕緊上前:“求個甚!我大兄就很豪!那是非常的豪。漢安縣裏,就數我大兄最能豪!”


    文呈悄悄退後幾步…丟不起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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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大人猛灌幾大口酒:“啊!驥雖伏櫪,足能千裏哉!嗟夫,鵠即垂翅,誌在九霄!


    咦?那是甚?”


    還沒等史大人學大雁飛到雲外,官道上的嘚嘚蹄聲,就將史大人的天鵝脖子,扯成了九霄雲外鹵鴨脖…


    隻見城外跑來幾匹快馬,馬背上的騎士一手舉旗、一麵高唿:“緊急軍情!緊急軍情!各色人等,統統迴避!”


    三人五匹馬,瞬間就衝進城來!


    等到探子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奔上城樓,一見史大人便半跪於地:“報,大人!板楯蠻於今晨突然殺出,如今在鄰水鄉劫掠!鄉台王大人、亭長裘大人,請求史大人發兵解救!”


    “啊?這、這就來了?趕緊緊閉城門!快,快,給我緊閉城門!敲鑼,快快敲鑼,讓所有丁壯上城牆!”


    史大人大驚失色:“快快說來!那蠻夷有兵馬幾何?是何人領兵?”


    三位探子之一報道:“稟大人,那蠻夷約摸千餘人!頭領不知。如今攻打鄉台甚急,還望大人速速發兵解救!”


    史大人猛地將酒樽一摔:“混賬!連領頭之人都搞不清,你讓本官如何製定方略?”


    言罷,一腳踹翻那探子:“再探!務必將那頭領跟腳探明,本官方才好製定應對之策!”


    一旁的王霸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抱拳:“稟大人,千人部落,誰管他頭領是什麽鳥?那鄉台不過區區百十鄉勇丁壯,都能抵抗至此時;那板楯蠻窮的一屁股兩肋骨,必定沒有攻城器械!


    且讓霸領兵五百,前去擊潰那些蠻夷!”


    史大人渾身顫栗:“此處攏共才一千二兵士、民夫數百!汝若是帶走五百兵馬,那蠻人趁機來攻打縣城,如何是好?”


    王霸冷笑一聲:“小小一個鄉台,蠻夷都久攻不下,哪有那本事,來取城牆高深的縣城?沒個三五倍的兵力,誰敢攻城?軍情如火,還望大人速速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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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大人在城樓上轉圈圈:“容吾思謀思謀!軍國大事,不可兒戲;守城之責,非同小可!”


    文呈扶起那翻滾在地的探子,開口問道:“鄰水鄉,鄉台圍牆高幾何?現今戰事如何?”


    探子感激地一抱拳:“迴大人話,那鄉台圍牆高不過一丈三。鄉台裏遊徼兵營有鄉勇六十、豪強大戶家前去避難,帶去的奴仆、護院二百多。


    如今殺的有來有往,蠻人尚未攻破鄉台!”


    文呈點點頭:“蠻夷有伏兵嗎?”


    “稟大人,小的也唯恐蠻人有伏兵;故此讓三個亭台內的亭父、求盜們,盡皆繞著山道巡查;至今尚未有發現伏兵的訊息!”


    “這些人別是跑了罷?”


    “迴大人!他們不敢的。其家小盡皆扣押在縣寺中。每三人一組,互相擔保,有一個逃跑者,三家滿門皆斬!


    小的也讓其它三名斥候,沿著鄰水鄉至縣城山道巡查,至今毫無異樣!盡請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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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呈轉身對史大人一禮:“大人,那蠻人雖兇狠,世世代代砍人有經驗;卻是有組織、無紀律的烏合之眾!


    千餘人,是不敢來取縣城的;便是來了,王遊徼也可及時迴援,正好將其包圍在城牆之下!


    請大人速速發兵,救援那鄰水鄉台!否則,畏敵之罪,也是難逃啊!”


    那史大人也不握刀了,右拳砸左掌:“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這縣城糧秣、兵甲庫,可萬萬丟不得!


    那鄉台…緝熙呀,不如…不如便由它去罷?舍小保大,也是逼不得已嘛!”


    文呈盯著史大人:“大人,一鄉之地,便任由蠻夷劫掠?今日劫掠了鄰水鄉,明日便會再去劫掠小河鄉!


    直至那些蠻夷們,大包小包拎不動了,才放任他們滿載而歸?隻是,不知史大人,到時候扛不扛得住賈龍校尉的當頭一刀?”


    “他敢!”屎殼郎跳起來:“他區區一個武夫、犍為郡裏的校尉,比兩千石的秩俸罷了!我三姐夫的堂哥的連襟的叔父,乃是益州郡丞!跟刺史府,那都是說的上話的!”


    史大人也搖頭:“諒他賈龍不敢拿老夫如何的!孔君最是護短,就憑他賈龍?任岐太守都未必敢要了本官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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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鹽不進呐!


    文呈哈哈一笑:“既然大人性命無憂,如此甚好。待我與王遊徼一同去立此功罷!”


    史大人一聽便急了:“戰場上,那刀槍無眼;緝熙老弟你的功勞夠多了!何必去冒險呢?”


    如若不給王霸、文呈撥付兵馬,史大人自然有這權力;可史大人又擔心文呈告自己的刁狀。能夠與文呈共進退,最是妥當不過了。


    文呈的角度上,又是一種想法:擔心我再立新功,踹翻了你的飯碗?


    小樣!過幾年天下大亂,手裏有兵的人,啥樣的職位得不到?


    找個山頭,自立為王都比嚼炒豆子還容易。


    再說了,咱領兵來這是幹啥的?那群板楯蠻,其實就是要飯的;隻不過要不到飯,就會開搶罷了!


    咱們如今好歹是“官兵”,官兵不去打強盜,那怎麽說得過去?


    見文呈堅持要發兵,史大人也是有點無奈:這文呈,如今尤似猴屁股,紅彤彤的;縣尊眼前的大紅人,自己也是不敢輕易招惹的!


    自己雖然是正經八百的“朝廷命官”,並不是孔二愣子的私屬;可那孔二愣子若是發了彪,讓自己“被病死”在任上,也不是不可能…


    這文呈的餿主意可是多得很呐!


    輕易就掀翻了倉曹苟大人、佐吏王端這些老狐狸…


    算了,去就去一趟罷!


    反正打輸了,集體擔責——集體擔責,那往往就是誰也沒責任。


    打贏了,自己可是頭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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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定了章程,史大人點起六百兵馬;留下兩百漢安軍隊、嶽池縣裏的四百丁勇、數百東拚西湊的民壯守城。


    隊伍出了縣城,文呈打發伍良跟隨著探子,距離大軍五裏前方探路、預防蠻人的埋伏;


    再派出第二隊探子,距離主力三裏,查缺補漏、以防萬一。


    六百兵馬,分成兩部,前鋒兩百、後隊四百。以蠻夷一千至一千五,來預備梯次抵抗、根據蠻夷人數來決定一擊定勝負、還是交替掩護著後退迴城。


    對這種軍伍的戰鬥力,文呈是毫無信心的。


    這些兵勇能夠做到:不會一看見敵人,就一哄而散,都算是對得起發給他們的糧草了。


    好歹板楯蠻打架打了幾十代人,算得上是有組織、無紀律;自己這些漢安來的兵勇,連紀律都是麵子貨!


    見事不對、立馬撤退;見勢不妙,撒腿就跑!


    文呈也就是敢信任,王霸帶來那兩百精兵。那其中,摻雜有黎昆的人、老君山文氏隱宗子弟,還有文呈姐夫梁正的兵馬。


    如若不然,文呈還未必真敢要求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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