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疑惑的打量了一下他,不屑的說道。


    “一個破饅頭,你愛要就拿去。”


    “好。”


    江明撿起饅頭,輕輕聞了一下,然後開口道。


    “秀才!”


    “在呢在呢!在這呢!”呂秀才舉著手跑了過來,在江明身旁停下。


    “按大明律,若是有不法奸商賣餿臭腐爛的食物,該當何罪?”


    江明笑嘻嘻的問。


    “按照大明律,輕者罰銀五百,重者罰銀一千。致人死亡者抄家入獄!”


    呂秀才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本書,一邊翻一邊說。


    “這錢夫人販賣餿臭的饅頭,大家都看到了,可有人願意替我作證?”


    “我們都願意!”


    客棧裏一聲大吼,一眾夥計甚至連圍觀的路人都跟著喊了起來!


    “錢夫人,你可聽到了?要不要再讓秀才重複一遍?”


    “你想幹什麽?”


    錢夫人驚恐的看著江明,再也沒有了先前囂張的樣子。


    “不幹什麽,就是想讓你自己算筆賬。”


    “你說我是拿著這個饅頭去官府告發你呢。”


    “還是你自己老老實實帶著你這些兄弟,一起滾迴你的客棧去。”


    “隻要這個餿饅頭到了官府,你損失的可就不止一百兩銀子了。”


    錢夫人咬了咬牙,一把搶過饅頭,然後惡狠狠的道。


    “好,算你狠!哥哥們,咱們走!”


    看著錢夫人狼狽跑進們的樣子,客棧一眾夥計都笑彎了腰。


    就連那小乞丐也嘻嘻的笑了起來。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那小乞丐已經微微出汗。


    隻見兩條汗水從臉頰上垂了下來,洗去煤黑,居然露出了兩道白玉般的肌膚.


    見到那小乞丐臉上的變化,江明輕輕一笑,向那小乞丐開口道。


    “這位小兄弟,如果餓了不妨來我們客棧,飯錢算我的。”


    那小乞丐也跟著嘻嘻一笑.


    “那我要是想住下呢?”


    “那店錢也算我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好,這可是你說的!反正我一個人悶得無聊,正不知道去哪。”


    “既然你誠心相邀,那我就勉為其難屈尊住下吧。”


    那小乞丐竟然毫不客氣,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客棧。


    無雙則領著小乞丐,直接往樓上客房走去。


    看著走進客棧的小乞丐,李大嘴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老白我這是眼花了嗎?這江先生就這麽讓這個小乞丐住下了!”


    “你沒眼花,江先生確實就這麽讓他住下了。”


    “不是,那掌櫃的也不管管,這就算是看著可憐也沒這麽幫的吧!”


    白展堂搖了搖頭,一臉凝重的說道。


    “你懂什麽,咱們這位江先生那麽高的智慧,他這麽做一定大有深意。”


    “有啥深意呀,老白你給我講講唄!”


    “深意就是。。。”


    看著圍攏過來的小郭、大嘴、秀才和小貝等人,白展堂故作深沉的輕聲說道。


    “深意就是,我也不知道。”


    “切!”


    眾人不滿的切了一聲,各自散去了。


    看著那小乞丐的背影,江明敲著折扇,忍不住又笑了笑。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了,當真有趣啊。”


    “看來以後可要有口福咯。”


    ......


    大明王朝的驛道四通八達,驛道上每天都會有來來往往的行人。


    若說最近哪些驛道上的行人最多,那肯定是通往七俠鎮方向的。


    自從近兩個月內江明說書的名頭越發響亮之後,慕名去七俠鎮聽書的人越來越多。


    這些通往七俠鎮的驛道,自然也就成了熱鬧的地方。


    在一條通往七俠鎮的驛道上,兩個身影正騎著馬慢慢向前。


    往日這條驛道雖然說不上是車水馬龍,但也至少總能見到些行人。


    然而今日卻很例外,驛道上的行人似乎特別的少。


    偶爾路邊出現幾個賣水果的小販,見到這兩個人也是嚇了一跳。


    往往連攤子都不要了,直接就往林子裏跑。


    然而這兩個人卻仿佛見怪不怪一般,隻是繼續往七俠鎮前進。


    其實這條路今天走的人並不少,隻是往來的行人見到這兩個人就全都躲了起來。


    而這原因也很簡單,畢竟這兩個人是那種無論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人。


    因為這天底下的人,無論誰都是不願意遇見僵屍的。


    這兩個人看起來就很像僵屍。


    他們的臉是死灰色的,顴骨高聳,鷹鼻闊口,好像連一絲肉都沒有。


    而且他們的眼睛居然是青色的,就連眼白也是青色的。


    那眼睛裏還閃動著一種慘碧色的光,就好像鬼火一樣。


    兩個人的身材都很高,頭上還都帶著一頂奇怪的帽子。


    高瘦的身材配上帽子,讓這兩個人的背影看上去就像兩顆枯樹。


    這兩個人還都穿著十分寬大的粗布長袍。


    這長袍無論穿在誰在身上都會嫌太長,但穿在他們的身上。


    那長長的布居然還蓋不到他們的膝蓋。


    唯一被蓋著很嚴實的,是他們的手。


    他們兩個人的手都隱藏在長長的袖子裏,連抓著韁繩的時候也是如此。


    這兩個人當中,靠前麵一點的人穿著的是一件青色的長袍。


    青的和他的臉一樣讓人不舒服。


    而靠後一點的人,身上則穿著一件繡滿了黑牡丹的鮮紅長袍。


    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


    就這麽兩個人出現在驛道上,隻怕誰見了都得躲到老遠。


    還好他們出現的時候是大白天,若是晚上被人撞見,隻怕還不知道要嚇死多少人。


    溫暖的日頭照在他們身上,在驛道上留下了長長的影子。


    還好有這兩道影子,否則隻怕誰見了都會以為這是地獄中放出來的兩隻惡鬼。


    他們走了很久,可兩個人始終一言不發。


    隻是目光堅定的凝望著眼前的方向,七俠鎮的方向。


    似乎在那裏,有什麽東西正吸引著他們。


    可惜配上那兩副僵屍一樣的表情,隻怕不管吸引他們的是什麽。


    那表情看上去,都會讓人誤以為他們是去尋仇的。


    又或者,他們真的就是去尋仇的。


    ......


    在另一條驛道上,一個豪華的馬車正快速的往前奔跑著。


    馬車裏坐著一個瘦小的老頭。


    那老頭雖然看上去其貌不揚的,但是偶爾睜眼,卻漏出了攝人心魄的目光。


    任誰見了那目光,隻怕都要心生膽怯。


    因為那目光裏,似乎充滿了一種不可置疑的權威和智慧。


    那眼神,在大明的江湖裏隻會屬於一個人。


    那是隻屬於百曉生的眼神。


    隻可惜,就在這短短的兩個月裏,他的智慧和權威就已經收到了挑戰。


    不僅被挑戰了,似乎還被挑戰的很徹底。


    自從兵器譜現世十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挑戰。


    一直以來,隻有為了兵器譜排名互相爭鬥的。


    卻從未有過直接駁斥兵器譜排的不對的。


    其實百曉生的本意並不是想借著這一本兵器譜成名。


    因為在排名兵器譜之前,他就已經是武林中泰山北鬥般的權威了。


    他之所排兵器譜,隻是為了引起紛爭,掀起武林的一番腥風血雨而已。


    因為他喜歡混亂,隻有混亂,他才能從中撈取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惜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本兵器譜問世時候,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甚至已經取代了他的地位,成為了新的權威代表。


    而一旦兵器譜的權威被打破,那麽他的權威自然也蕩然無存。


    此時他的手裏正拿著一遝厚厚的紙張。


    那是江明自從說書以來全部的話本和點評的內容。


    他既然號稱百曉生,自然在收集情報上有過人之處。


    可是以他的情報能力,加上林仙兒的情報網,對於這個江明所探查到的消息卻少之又少伏。


    所以他之前一直不敢出門,他不想打沒把握的仗。


    但是看著眼前的這些紙張,百曉生的心理漸漸有了主意。


    既然對方是個說書先生。


    既然自己沒有自信能夠打敗對方的口才。


    那麽如果找出對方書中的漏洞,不也是一樣可以擊敗他。


    一想到這裏,百曉生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而他的心底,似乎也恢複了一些自信.


    葫蘆雞、爆炒腰花、糖醋鯉魚、九轉大腸。。。。


    看著麵前豐盛的菜肴,江明食指大動,忍不住大快朵頤了起來。


    誰知沒等他吃上幾口,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就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


    跟著一下搶走了他手裏還沒來得及吃的雞腿,自顧自的啃了起來.


    來人正是之前江明在客棧外救下的那個小乞丐。


    “他們沒給你做菜嗎?”


    看著眼前這人仿佛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江明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也叫菜!”


    小乞丐一邊鄙夷,一邊繼續將雞腿啃的幹幹淨淨。


    “慢點吃,別噎著。”


    江明一邊說,一邊又撕了一條雞腿遞了過去。


    那小乞丐接過雞腿,趕忙又啃了起來。


    “不應該呀!”


    江明露出一臉疑惑的樣子。


    “我記得客棧擴建的時候,讓李大嘴去外麵進修過了,他的廚藝怎麽也應該進步不少吧。”


    “而且佟掌櫃還請了不少廚子,他們的手藝雖然不算頂尖,但應該也還不錯。”


    “再怎麽說,也不至於那麽難吃吧。”


    小乞丐放下手裏的雞骨頭,又抄起一大塊魚肉塞進了嘴裏。


    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那也叫不錯,那些廚子做的菜叫花子都嫌難吃。”


    “那要是能算不錯的話,隻怕豬食都算禦膳了!”


    “我一聞就知道,這客棧裏也就你這桌菜味道勉強算是不錯。”


    “你肯定是開小灶了!”


    江明大方承認。


    “我確實是開小灶了。”


    “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其他的倒是可以不提,這桌菜怎麽才能勉強算不錯呢?”


    那小乞丐搶過江明麵前的一盤一品豆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看你肯定是沒吃過什麽好東西,連這都算不錯。”


    江明拿起酒杯,一邊給這小乞丐倒酒一邊說道。


    “我是個說書的,你讓我說菜那是在行,報個菜名能說半個時辰。”


    “報菜名!那是什麽?”


    小乞丐一邊扒拉菜,一把含糊不清的問。


    江明清了清嗓子,然後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的來了一段報菜名。


    “這菜譜裏頭,有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鹵豬、爐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


    沒一會,一八零道菜馬上就要說完了。


    “燜扁豆、氽毛豆、炒豇豆,外加醃苤藍絲兒。你想吃不?”


    那小乞丐點了點頭。


    “想吃。”


    “想吃我也得會做啊。”


    “切,無聊。”


    小乞丐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二十年的紹興花雕。”


    小乞丐喝完砸了砸嘴。


    “這菜雖然一般,不過酒倒是好酒,隻是配這個菜可惜了。”


    聽到小乞丐的話,江明歎息一聲,似乎很遺憾的說道。


    “畢竟說書的就是個嘴把式,報個菜名還行。”


    “若是論做菜品菜,那當然是不行了。但我看小兄弟你似乎就是個品菜的行家。”


    小乞丐把頭一揚,輕哼一聲。


    “那是當然,我吃過的做過的隻怕你聽都沒聽過。”


    “這我可不相信,沒吃過倒還可能,沒聽過絕不可能。”


    小乞丐斜了江明一眼,靈動的眼睛仿佛帶著笑意。


    “那要不我說兩道菜給你聽聽,讓你開開眼?”


    江明卻搖了搖頭。


    “就算你說出來,我也可以抵賴說自己聽過。”


    “那你想怎麽樣?”


    “不如我們打個賭。”


    “賭什麽?”


    “你可以去後廚做兩個菜,然後將菜名寫在紙上,放在盤子下麵。”


    “我若是能猜出這菜的名字,便算我贏,反之,則算我輸。”


    小乞丐似乎來了興趣。


    “既然是打賭,那賭注總得有點吧。”


    江明笑了笑,慢慢從懷裏掏出一個褐色的小木頭盒放在了桌上。


    那盒子四四方方,其中一側還帶著一個鐵手柄。


    輕輕旋轉幾下手柄,那盒子裏居然就發出了悅耳動人的音樂。


    “這是什麽?”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滿臉寫滿了好奇。


    “這叫音樂盒,是我托妙手老板朱停做的。”


    “隻怕放眼整個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這東西居然還能演奏音樂,太神奇了。”


    那小乞丐一把抓起音樂盒,左看看右瞧瞧,仿佛愛不釋手。


    “用它做賭注如何,我若輸了,這音樂盒就歸你。”


    “那你要是贏了呢?”


    江明抖開折扇,輕輕說道。


    “我要是贏了,你給我當廚師。”


    那小乞丐哼了一聲。


    “你想的倒美,拿個破盒子就想騙個廚師?”


    江明一邊扇著風一邊搖頭。


    “隻是你留在同福客棧的這段時間,而且隻給我做。”


    “最少做五天即可,五天之後還想不想繼續做下去,都隨你。”


    那小乞丐思考了一會,這才微微點頭。


    “好吧,就當我吃點虧,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我現在就去後廚,你就等著好好開眼吧!”


    江明點了點頭,一邊慢慢喝著酒,一邊等待著。


    眼見那小乞丐走下樓去,一旁的白展堂忍不住悄悄湊了過來。


    “江先生,這就算完事啦?”


    江明點了點頭。


    “完事了,告訴小郭,不用再讓她做菜了。”


    “誒呀謝天謝地啊,可終於完事了,要是再吃一頓小郭做的菜隻怕我這命都沒了。”


    白展堂忍不住訴苦道。


    原來這一切都是江明的計劃。他故意讓郭芙蓉做今天的菜。


    為的就是要引這小乞丐上樓和他一起吃飯。


    然後他再慢慢引誘這小乞丐與他打賭,從而成功騙下來一個廚子。


    好在今日客棧沒什麽吃飯的客人,所以隻有客棧佟掌櫃和眾夥計慘遭黑暗料理的荼毒。


    否則若是有客人吃了今天的菜,隻怕這同福客棧的名聲怕是要一落千丈。


    可惜這一切小乞丐都還不知道。


    此刻那小乞丐正興匆匆的在廚房裏忙活著,等著贏走那個神奇的音樂盒。


    “材料都備齊了嗎?”


    江明忽然向老白開口詢問道。


    “備齊了,按照您的要求,除了您說的那幾樣之外,其他食材全部都故意換成了次品。”


    “迴頭記得瞞著掌櫃,再把那些次品偷偷都扔了,免得客人吃壞肚子。”


    白展堂也跟著笑了笑。


    “當然得瞞著她了,要不讓她撞見了,非得心疼的暈過去不可。”


    “樓上那幾位,吃的不是小郭做的吧?”


    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江明趕忙再次詢問。


    “哪敢呐,那幾位和您一樣,都是無雙開的小灶,直接送屋裏去的,這小乞丐發現不了。”


    白展堂一副我辦事你放心的樣子。


    “那就好。”


    江明鬆了口氣.


    沒一會,那小乞丐就端著一個木盤,笑盈盈的走了上來。


    江明仔細看了看那木盤,發現上麵果然是一菜一湯。


    那菜肴剛端上桌,一股香甜的氣息就闖進了江明的鼻尖,令他食指大動。


    其中一盤果真是炙烤牛肉條,雖然看著並不如何奇特,但是香氣濃鬱,十分誘人。


    另一碗則是碧綠的清湯,湯裏還漂浮著十多顆櫻桃,以及七八片花瓣.


    湯底則是嫩白的竹筍,紅白綠三色輝映,鮮豔奪目,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


    江明湊近聞了聞,發現那湯裏似乎還有荷葉的清香,看來這湯果然是荷葉熬的。


    “可惜這廚房裏沒有什麽像樣的材料,東拚西湊,也就隻能做出這兩樣小菜啦。”


    那小乞丐放下菜肴,笑嘻嘻的盯著江明,神情頗為自信。


    “嚐嚐我的手藝吧,你要是能說出這菜叫什麽名字。”


    “別說五天,我給你當十天的廚子!”


    “可你要是說不出來,這音樂盒,我可就不客氣的笑納啦!”


    江明放下折扇,一邊拿起筷子一邊笑著說道。


    “那咱們可說定了,願賭服輸,可不許抵賴。”


    沒等小乞丐再開口,江明就已經夾了條牛肉送入口中。


    那牛肉烤的外焦裏嫩鮮美非常。


    尤其神奇的是,他每咀嚼一下,便感覺似乎有一次不同滋味的奇妙體驗。


    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各種味道口感變幻多端,不停的衝擊著他的味蕾。


    “原來小說裏洪七公吃到的是這種感覺,果然妙不可言。”


    江明在心底微微感歎,卻並沒有說出口。


    他夾起一塊牛肉,細看之下,這才發現果然每條牛肉都是由四條小肉條拚成。


    “嗯,一條是羊羔坐臀,一條是小豬耳朵,一條是小牛腰子,還有一條肉嘛。”


    “想必是獐腿肉加免肉揉在一起做成的。”


    聽到江明居然能說出這些肉的材質,那小乞丐忍不住拍手稱讚了一聲。


    “好本領,居然能吃得出這些材料的來曆。”


    江明心說,材料是我讓準備的,是什麽我當然知道了。


    心中雖然如此想,但江明還是故作高深的砸了砸嘴,慢吞吞的說道。


    “肉隻有五種,但不同的肉混咬起來又是一般滋味,若是不計次序,居然有二十五種變化。”


    那小乞丐忍不住又讚歎了一聲。


    “果然好本事,但是光這可不成,你還得說出這菜叫什麽。”


    江明放下筷子,端起旁邊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這才開口道。


    “這二十五種變化,暗合五五梅花之數,而這肉條看上去形似短笛。”


    迎著那小乞丐驚奇的眼神,江明慢慢說道。


    “所以我猜,這道菜就叫做玉笛誰家聽落梅。”


    這幾個字一出口,那小乞丐滿臉震驚,哪裏還有剛才自信的樣子。


    過了一會,她才迴過神來,


    “不錯,你猜對了,這道菜就叫玉笛誰家聽落梅。”


    那小乞丐緩緩抬起盤子,從下麵輕輕抽出紙條。


    上麵果然寫的是“玉笛誰家聽落梅”七個字。


    江明放下筷子,又拿起湯勺舀了兩顆櫻桃,放進嘴裏慢慢品了起來。


    這櫻桃剛入口中,那荷葉的清香、筍尖的鮮美、櫻桃的香甜,三種滋味便不斷衝擊著味蕾。


    江明仔細咂摸了一下,忍不住開口讚歎。


    “想不到連這櫻桃裏,也被你鑲嵌了別的東西。”


    “哈,居然是斑鳩肉,怪不得這麽鮮美。”


    一旁的小乞丐見他居然吃出了裏麵的東西,不由得再次瞪大了眼睛。


    好在江明還未說出這湯裏剩下的玄機,所以這小乞丐還並未服輸。


    隻是一顆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隻感覺怦怦直跳,生怕江明開口說出菜的名字。


    “這湯裏的花瓣似乎既是調料又是點綴。”


    江明故作深沉的樣子,仿佛沉思一般。


    “這菜裏有花,有櫻桃,有竹,還有蓮。”


    “這如花容顏,櫻桃小嘴,便是美人了?”


    “竹解心虛,乃是君子,而蓮花又是花中君子。”


    “還有這斑鳩,讓人不禁聯想到詩經開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我猜你這碗湯就叫做好逑湯。”


    那小乞丐深深歎了口氣,仿佛泄了氣一般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說對了,這碗湯就是叫做好逑湯。”


    這小乞丐甚至連盤子下麵的紙條也不去拿,顯然是已經徹底認輸了。


    江明看著那小乞丐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先讓我拜見一下我的專屬大廚師吧。”


    說完江明居然真的拱手欠身,向那小乞丐施了一禮。


    “哼。”


    那小乞丐別過頭去,隻是將懷裏的音樂盒掏了出來。


    剛要依依不舍的放在桌上,卻聽江明開口道。


    “這音樂盒已經是你的了。”


    “可是我打賭已經輸了呀?”


    那小乞丐迴頭看著江明,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沒關係,咱們打賭隻說贏了給你,卻沒說過輸了便不送你呀。”


    那小乞丐臉上鬱悶的神情頓時一掃而光,喜滋滋的將音樂盒揣迴了懷裏。


    ....


    “嘻嘻,想不到你這人心腸倒還不壞,居然挺大方的。”


    “既然如此,本姑。。。本大爺就勉為其難,好好為你當十天的廚子吧。”


    “除此之外,也請你指點一下客棧裏的那些廚子,畢竟他們的手藝確實有點上不了台麵。”


    “好說,這點小事,我就大大方方的一並答應啦。”


    那小乞丐蹦蹦跳跳的往樓下走去,模樣甚是歡喜。


    看著那小乞丐下樓的身影,江明情不自禁的想著。


    看來以後的日子可有口福了。


    至於十天之後該怎麽辦,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反正他也並不擔心。


    因為在他的心裏,早就已經有了謀劃。


    “還好已經成年了,否則我這不成了拐賣童工了。”


    自嘲了一句之後,江明笑著搖了搖頭,也準備往樓下走去。


    沒成想他剛要下樓,卻被一個人在身後給叫住了。


    “江先生請留步。”


    江明奇怪的轉身向後看去,隻見身後叫他的是個麵帶愁容的英俊中年人。


    那人衣衫老舊,神情憂鬱。


    整個人看上去懶散而瀟灑,落寞而冷靜,仿佛充滿了詩人的氣質。


    “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江明開口問道。


    “在下有一事困擾許久,想要求教先生?”


    “閣下想必是小李探花?”


    “是。”


    那中年人似乎毫不意外,仿佛早知道江明會猜到他的身份。


    “在下正是李尋歡。”


    自從同福客棧改建了之後,裏麵不僅有不少好酒,好茶也添置了不少。


    江明沏了一壺好茶,一邊靜靜的品茗,一邊等著麵前的人開口。


    而坐在他對麵的李尋歡卻並沒有喝茶。


    他喝的是酒。


    喝茶的人是為了保持冷靜,而喝酒的人則是為了平複心情。


    李尋歡仿佛在下定什麽決心似的,不停的一杯接一杯的喝著.


    江明也不著急,隻是不緊不慢的喝著茶,慢慢的等他開口。


    過了好一會,李尋歡終於開口了。


    “阿飛接到了一封信。”


    “一封金錢幫送來的信。”


    “那是一封決戰書,荊無命下的決戰書。”


    江明輕輕抿了一口茶,然後輕聲問道。


    “你認為阿飛會失敗?”


    “江先生認為呢?”


    這次卻是李尋歡在反問。


    江明放下茶杯,慢慢開口道。


    “如果是以前的阿飛,雙方勢均力敵。”


    “但現在的阿飛,應該會失敗。”


    李尋歡點了點頭。


    “他的劍已經不如從前那麽快了。”


    “因為他的心已經不如從前那麽純粹,他的心被林仙兒占據了。”


    誰知聽到李尋歡的話,江明卻搖了搖頭。


    “探花閣下錯了,這不僅僅是心思純粹的問題。”


    “哦?”


    “閣下以為阿飛的劍隻是快嗎?”


    李尋歡沉思了一會,才忽然醒悟道。


    “除了快,還有穩。”


    “不錯。”


    江明點了點頭。


    “就是穩。”


    “荊無命的劍法是快與狠,因為他沒有感情,所以他沒有牽掛。”


    “他的劍,隻是殺人的劍,是無情的殺戮工具。”


    “所以他隻需要速度和狠辣,隻要肯出手,出手快就足夠了。”


    聽到江明的話,李尋歡若有所思,不禁順著他的話接口說道。


    “而阿飛的劍卻不是無情的,他的劍有朋友,也有仇敵。”


    “所以他的長處在於穩和準。”


    “他一出手就要決出勝負,所以至少也得有七成把握,他才會出手。”


    “而他一旦出手,必定是向著對方的破綻,在最合適出手的時候。”


    “一點不錯。”


    江明讚同的說。


    “所以其實並不是他的心不夠純粹了,隻是他的心亂了。”


    “被林仙兒給攪亂了,所以他的劍沒有過去那麽穩,那麽準了。”


    “心亂的人,是不可能刺出那樣又穩又準的一劍的。”


    聽到江明的話,李尋歡放下酒杯關切的問道。


    “那,先生可有辦法幫他?”


    “畢竟用不了多久,就是決鬥的日子了。”


    “在這之前,先生可有辦法幫他走出混亂?”


    思考了一會,江明搖了搖頭。


    “雖然有辦法,但都有點來不及。”


    思考了一會,李尋歡忽然仰頭一口喝幹了酒壺裏的酒,然後低聲問道。


    “那先生,如果決鬥的時候我替阿飛去呢?”


    江明又輕輕搖了下頭。


    “如果你去,你有把握能打敗有龍鳳金環掠陣的荊無命嗎?”


    李尋歡歎了口氣。


    “當然沒有。”


    “那麽你就不能去。”


    “你去了,如果失敗身死,豈不是白送一條性命。”


    “哪怕你勝了,隻怕阿飛的心裏也將永遠留下膽怯的影子,再無法擺脫自己的頹廢。”


    “所以無論有沒有把握,你都不應該去。”


    “而且無論你去了結果如何,阿飛也都不可能得到成長。”


    李尋歡沉默了。


    看著沉默的李尋歡,江明給他倒了杯茶,慢慢遞了過去。


    “其實探花不要擔心,雖然短時間內我們不能讓阿飛恢複到巔峰狀態。”


    “但是我有辦法,能讓他不敗。”


    “哦?先生快說。”


    聽到這裏,李尋歡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探花可知,這荊無命為何要約戰阿飛?”


    李尋歡思考了一下,試探著開口道。


    “難道是為了我?”


    “不錯,正是為了探花閣下。”


    “這上官金虹的武功來自於他的自信。”


    “這樣自信的人,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超越他的存在的。”


    “所以哪怕他就算耍陰謀,使手段,他也一定要勝。隻有勝了,才能證明他是對的。”


    “他之所以讓荊無命約戰阿飛,就是因為他想要讓閣下心亂。”


    “然後他再一舉擊敗閣下,便可以排除心魔,重新迴到巔峰。”


    “心魔?請先生明示,這上官金虹的心魔是什麽?”


    江明輕輕敲著扇子,笑著看向了李尋歡的腰間。


    那裏別著一把刀,一把小刀,那是小李飛刀。


    “先生的意思是,他的心魔是我?”


    “其實是閣下的小李飛刀。小李飛刀,例不虛發。”


    “想必他現在已經失去了自信,因為他懷疑自己破不了小李飛刀。”


    “這一定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何以見得?”


    李尋歡似乎有點不太相信,他無法想象那樣強大的上官金虹居然也有心魔。


    “如果他真的有自信,就不會是荊無命約戰阿飛了,而是龍鳳金環直接約戰小李飛刀。”


    “他現在甚至連荊無命在場掠陣的情況下,也沒有把握能破了你的飛刀。”


    “否則的話,以他那麽傲慢的人,為什麽要這麽拐彎抹角的。”


    李尋歡歎服。


    “但這跟先生的辦法有什麽關係。”


    “大有關係!”


    江明笑著說道。


    “既然已經知道問題所在了,解決不了問題,那我們直接把製造問題的人給解決掉不就成了。”


    “啊?”


    就算是一向沉穩冷靜的李尋歡,聽到這句話也不禁啊了一聲。


    他本就是智慧過人的探花郎,隻要稍一提點,他就明白了江明說的辦法。


    “先生的意思是想讓我先約戰上官金虹?”


    “不錯,到時上官金虹肯定會為荊無命掠陣,畢竟有你在身邊,荊無命是沒有把握能贏的。”


    “到時候在決鬥之前,你隻要先約戰上官金虹,自然就可以化解這個危機。”


    “如果到時候上官金虹應戰,失去了信心的他必定會敗給小李飛刀。”


    “如果他不敢應戰,那麽隻要他被嚇走,或者徹底失去了信心。”


    “荊無命這一戰,不管輸贏,也就都沒有必要了。”


    李尋歡端起先前江明給倒水的茶杯。


    雖然茶已經冷了,可他的心卻已經熱了起來。


    他仰起頭,一口喝幹了茶杯裏的水。


    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再次開口道。


    “先生可知,現在江湖上不少人都說,如果重排兵器譜,先生的嘴可以排第一。”


    “哦?這還真沒怎麽聽說。”


    “可是今日一談,我才發現江湖人錯的離譜。”


    “依我之見,先生的嘴隻能屈居第二。”


    “而先生的智慧,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江明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也不知是覺得理所應當還是真的毫不在意。


    看著江明這副淡然的模樣,李尋歡忽然笑了。


    “先生這份處變不驚的淡然,也著實讓人敬佩。”


    “不過關於讓阿飛振作起來的事情,先生可有良策?”


    “這個探花不必擔心,解鈴還須係鈴人。”


    “對於那個係鈴鐺的女人,我已經著手開始安排了。”.


    入夜,大明王朝,七俠鎮,同福客棧屋頂。


    自從同福客棧改建之後,每個來到七俠鎮的人都會仰望那個高聳寬廣的奇觀。


    從外麵看,高達七層的同福樓仿佛一座龐然大物,令人震撼心驚。


    然而少有人知,在同福樓樓頂的屋頂,有很大一塊地方其實是平的。


    那是江明故意要這樣修建的。


    從六樓的一處地方,很容易就能沿著樓梯直接來到那寬闊的屋頂。


    有的時候,江明喜歡在上麵擺個小桌子,放上一壺酒,幾碟小菜.


    就像客棧夥計們曾經做過的那樣,在屋頂上觸摸夜色,吐露心聲。


    他喜歡那個屋頂,那是個有故事的屋頂。


    雖然同福客棧擴建了,可夜色還在,人也都在。


    所以,那個屋頂也還在,隻不過變了個樣子。


    那個屋頂,哪對男女上去了都要出事情。


    佟湘玉在屋頂留住了吹笛子的白展堂。


    呂秀才在屋頂告訴了郭芙蓉他壓抑心底的愛慕。


    雖然掌櫃的常說,情情愛愛的不健康


    但他們還是總在上麵親親,抱抱,說著些肉麻的話。


    當然,這些是成了的。


    沒成的也有。


    像是天下第一的女捕頭展紅綾到底沒能抓住白展堂給她的偷心紙條。


    像是柳星雨隻把她最幹淨的月亮送給了李大嘴,而自己一去不返。


    祝無雙也曾經以為自己找到了愛的歸屬,最後卻發現不過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屋頂上的人總在換,可是月亮還在。


    隻要有月光還在照耀,那麽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就會敞開。


    就會有接下來的精彩故事發生。


    此時,閑來無事的江明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個古琴。


    看著天上柔美的月色,他一邊喝著酒,一邊擺弄起了古琴。


    輕輕試了幾下,調了調音色,就著這月光和美酒。


    他居然邊彈邊唱了起來。


    “衣襟上別好了晚霞,餘暉送我牽匹老馬。”


    “正路過煙村裏人家,恰似當年故裏飛花。”


    “醉過風,喝過茶,尋常巷口尋個酒家。”


    “在座皆算老友,碗底便是天涯。”


    ......


    江明的嗓音特別好聽,既柔和,又空靈。


    月色,屋頂,星空,古琴,還有一個英俊風流的男子。


    再配上歌詞中瀟灑淡然的意境,更給人一種輕快舒暢的灑脫。


    江明唱的很開心,很盡興。


    而屋頂下的住客們,則聽得更加舒心,更加沉醉。


    “向江南折過花,對春風與紅蠟,多情總似我風流愛天下。”


    “人世肯相逢,知己幸有七八。邀我拍壇去,醉眼萬鬥煙霞。”


    聽著江明瀟灑恣意的歌聲,住在六樓的女帝首先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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