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城再度重歸平靜。


    或者說光明城一直以來都相當平靜。太陽依舊照耀著光明城,兩位具名惡魔的現身並沒有在這座大都市中掀起太大的波瀾,就連正義部的絕大部分員工都不太清楚這幾個夜裏在光明城裏發生的這些可怕的案件,受害者的人數極其有限。


    沒錯,受害者。包括安德莉亞在內,正義部陸續已經在城中發現了數起普通的惡魔附身案例。一個月內七八起惡魔附身,和以往年份的同期比起來是稍微有些多了,卻也並沒有多到太過於離譜的程度。光明城的人口有一百萬,如果算上整個大光明區,那麽居民的數量還可以再翻一倍。在如此多的人口基數下,幾起惡魔附身案件並不會引發人們太多的關注。案件概述和受害人的訃告被夾在報紙內頁不起眼的版麵角落裏,人們隻是匆匆一瞥就將其略過,畢竟今天的報紙頭條上,還有著一條更加引人注目的重大新聞。


    以賽亞提著公文包,夾著一份報紙匆匆來到關押阿爾芒的公寓時,卻沒有找到本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子裏的阿爾芒,這位獵人的臉色不禁一沉,迴到走廊裏向負責執勤的守衛們詢問情況。而這位穿著驅魔人標準製服的守衛在迴答問題時明顯有些尷尬。


    “呃...他們現在正在樓頂上。”


    “誰允許他隨意離開房間的?這裏是監獄,不是酒店!”


    守衛哭喪著臉:“我當時就是那麽對那位管理員先生說的,然後就被管理員先生一腳給踢到樓梯下麵去了,到現在屁股還疼著呢!”


    以賽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也沒辦法朝著這個同樣是受害人的守衛出氣,便隻好冷哼了一聲,吩咐守衛繼續看好門,自己則沿著樓梯上到了陽光普照的天台。


    果不其然,他要找的人就在這裏。菲奧雷這家夥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兩張沙灘椅,還有一張小茶幾和一大堆令人眼花繚亂的豐盛點心。這位神聖教國的傳奇驅魔人現在隻穿著一件白色背心,戴著墨鏡,大大咧咧地躺在沙灘椅上曬太陽,用吸管喝著一杯淡紅色的氣泡水,手中還拿著塊啃了一半的千層酥。


    阿爾芒也在這裏,身著便裝的他看上去倒是要顯得正常得多。以賽亞上來的時候,他正背對著他,站在天台的邊緣眺望著遠方鱗次櫛比的街道。


    “菲奧雷!”以賽亞叫他的時候明顯帶著一絲怒氣,“你在搞什麽名堂!”


    菲奧雷伸手抬起了墨鏡,朝著以賽亞望了一眼,臉上頓時擠出了一堆笑容。


    “有什麽事嗎?尊敬的以賽亞先生?”


    “你就是這麽看管犯人的?如果想要度假的話,那你最好滾到多維爾去!然後我會聯係伊柯麗斯讓他們送新的管理員過來!”


    “別這麽生氣嘛。”


    菲奧雷訕笑著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攤開手掌指向了不遠處的阿爾芒:“犯人不是還好好地待在這兒麽?我看著他呢!”


    以賽亞深知這位老夥計的脾性,若是被他繞進了圈子裏,最後吃虧的隻能是自己。於是他吸了一口氣,不再去找菲奧雷的麻煩,轉而望向了阿爾芒。這時阿爾芒也已經發現了他的到來,剛剛轉過身盯著他。


    “我們遇上了些麻煩。”他舉起手上的那份報紙搖了搖。在阿爾芒朝這邊走過來之前,菲奧雷已經一把從他的手中奪過了報紙,開始讀起了那條占據了整個頭版的重大新聞。


    阿爾芒看到他的眉頭很快就擰了起來,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究竟是怎樣沉重的新聞才會大到讓這位放蕩不羈的驅魔人們都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可在他來到菲奧雷身邊的時候,他的獄卒便立刻將報紙交還給了以賽亞,臉上的表情也恢複了之前的從容和淡然,自個兒躺迴椅子上繼續享受點心飲料和日光浴去了。


    “別管那家夥,他根本就不識字。”以賽亞把報紙遞給了阿爾芒,頭版向上。聽到對自己的詆毀,菲奧雷有些不高興地抗議了起來。


    “誰說我不識字!我隻是外語不太行!”


    “而你的前同事們都可以熟練掌握至少7種以上的語言。如果我是你,我會羞於把這件事暴露出來。”


    “可我也能說7種語言啊!”


    “能說和能讀,能寫是兩碼事。”以賽亞毫不留情地批評道。


    兩人之間的拌嘴倒是讓阿爾芒有些感到意外。倒不是因為他們的關係,阿爾芒早就知道他倆是多年的老相識了。隻是驚訝於以賽亞這種石頭一般的男人居然也會有像這樣詆損人的時候。


    說起來他們都是外國人,但兩人一口流利的加洛林語比一些本地人都還要正宗。該說不愧是伊柯麗斯的頂級驅魔人,不僅是在驅魔工作上優秀,就連其他的方麵也得麵麵俱到。


    收起了這些胡亂的思考,阿爾芒低下頭,看到手中的報紙頭條上赫然印著幾個黑體加粗的大字。


    “卑鄙無恥的赫爾馬提亞軍艦侵入馬格裏布!凱道塞經官方渠道向帝國提出嚴正抗議!”


    凱道塞大概是指加洛林外交部,以前不時能夠在涉及國際關係的報道裏看到這個代稱。至於馬格裏布,那應該是加洛林的南方附屬國。


    “這是什麽意思?”


    阿爾芒平日裏很少關心距離自己太遠的地方所發生的那些事,畢竟光是手頭上的工作就已經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了。生活在數千公裏之外的那些人和他又有什麽幹係呢?


    但作為一個加洛林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赫爾馬提亞正是共和國最大的宿敵。自從四十年前勃蘭登堡在那場戰爭徹底擊潰了加洛林,並統一赫爾馬地區,建立了赫爾馬提亞帝國之後,兩個大國之間就再也沒有發生過公開的衝突。


    現在看起來,和平或許不會永遠持續下去。


    “幾個月之前,馬格裏布爆發了一係列叛亂。他們的國王無力鎮壓叛軍,便隻得向宗主國加洛林求援。隨後加洛林的軍隊便從馬格裏布的北方港口登陸,很快控製了局勢。直到現在,依然有不少加洛林軍隊駐紮在馬格裏布國內。而赫爾馬提亞早就對加洛林提出過抗議,他們似乎並不太想讓加洛林染指馬格裏布的事務。這次的事件便是一個警告。”


    “他們派出了一支艦隊?”


    “不,隻有一艘軍艦。”


    阿爾芒把報道上的內容完完整整的閱讀了一遍,感到有些茫然。


    “隻靠一艘軍艦,又能做些什麽?”


    “一艘軍艦,就能掐住加洛林的脖子!”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阿爾芒扭頭望去,看到菲奧雷依然舒服地躺在椅子上,杯中的飲料已經快要被喝光了。


    “加洛林正在嚐試通過外交對話來解決這場衝突。總之,不管這件事將來的走向如何,那與我們沒有太大的關係。我所說的麻煩是另一件事。”


    以賽亞將小茶幾清理了一下,挪開了那些盤子,把公文包放在上麵,從中取出了一份帶有教會印章的傳真。


    “因為赫爾馬提亞軍艦的突然出現,馬格裏布的索維拉港現在已經被關閉。一支從附近趕到那裏的加洛林分艦隊將包括赫爾馬軍艦在內的整個港口全都封鎖了起來,任何船隻不得進出。而恰好有一艘為聖教會服務的商船,事發當時正在索維拉港停泊及補給。赫爾馬人一到,就把他們給關在了裏麵。這場火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熄滅,貨物能否按時抵達變成了未知數。”


    “船上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嗎?”阿爾芒或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一批煉金藥劑的原材料,運往利古裏亞。但其中有一部分計劃會在馬薩利亞卸貨,並通過陸路抵達光明城——這一部分原材料是我向伊柯麗斯申請後,特意批準分配給光明城的,以應對突發狀況。”


    停頓片刻後,以賽亞補充道:“我在報告上是這麽說的,實際上這批材料就是用於調配抑製惡魔附身的藥劑。”


    也就是說這批材料是弗朗索瓦絲的救命稻草,現在卻沒辦法及時抵達,這讓阿爾芒不禁有些頭大。


    “有多大影響?”


    “來這裏之前我已經去過教會,和從伊柯麗斯來到這裏的主教們碰過頭。他們檢查過貨物清單,其中的絕大部分貨物都可以找到代替品,但隻有一種特殊的香料,原產於阿非利加南部的殖民地,無法從其他渠道獲取。就算現在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從原產地發一批貨,大概也需要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抵達——前提是加洛林和赫爾馬沒有因為這場衝突而擦槍走火的話。”


    “那麽就趕快聯係...”


    “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以賽亞打斷了他。從他的語氣之中,阿爾芒聞到了一絲不妙的味道。火辣辣的太陽照在他的背上,讓他的身體好像是火燒一般疼著。


    “每天都有一針管的強效鎮定劑被注入那女孩的血管。就算斯托拉斯能夠承受,她的身體也承受不了。驅魔儀式耽擱得越久,她存活的機會就愈加渺茫。如果你真的想要讓她活下來的話,那麽你最好就乖乖地服從我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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